《达斯维达尼亚》何六时

1、倒数

　　12月31日，天气晴，微风。
　　又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了。
　　“今晚去哪倒数？”，“最后一天有什么活动？”，“我们明年见！”这大概是一天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几句话了。整个城市都进入了一种异常兴奋的状态，似乎在今天以后，世界就会焕然一新。
　　纵然知道世界不会在此之后褪下旧壳，但我亦然也被这种兴奋的浪潮所埋没。倒数在我心中是种仪式，是种暗示自己可以把过去留在过去，用新的一年打开新的人生的仪式。只不过，我们明明都明白，过去总是过不去。
　　“还有一个小时才到明年呢！好无聊啊，来玩点游戏吧！”何侃靠在谦墨的肩上叫嚷着说。
　　“玩什么啊，游戏玩来玩去不都还是那几样，无聊。”永扬说道。
　　陈永扬，就像大海里永远都扬着帆航行着的船。名如其人，总是无所畏惧的四处奔跑，像没有指南针的船，更像漫无目的悠闲自在的小舟，轻泛于海面上，全然无畏面临的狂风大浪。他是我交往了半年的对象，也是在我感情的短命王朝中，存活最久的一个。
　　“心言！别发呆了，快跟我一起想想玩什么游戏好。这干坐着太痛苦了。”何侃说。
　　盯着天空发呆的我被打断了，却藕断丝连，还在留恋这被繁星装点着的深邃的夜空。
　　“啊？玩游戏啊？不如看赏月不如看天，那么难得大半夜登个山。”
　　“我想到了，刚好我们四个人又两对两对的，不如来考考看我们之间了解多少？反正也可以加深了解。”
　　“这有什么好玩，这不是等于爆料吗？”永扬说。
　　“而且，答不出的话，不会很尴尬吗？”我怯怯地说。
　　“不管了，我先问你们啊。”霸道的何侃直接无视了我们的话。“永扬，你知道心言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歌吗？”
　　“好不想回答你的，但是为了说明我是知道的，我还是答你吧。流行音乐，粤语歌居多。”永扬双手抱头，躺在草地上。
　　“你的这个问题也太明显太简单了吧，我都知道。”沉默着的谦墨终于发声了。
　　“那心言你知道永扬听什么类型的歌不？”何侃又问。
　　“哈哈这个一点都难不倒我，他喜欢听民谣，尤其喜欢每首歌都带点呓语的朴树。”听歌是我和永扬都不可缺少的一项活动，当然不可能不清楚。
　　“那你和谦墨呢？”我反问。
　　何侃抢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谦墨跟你喜欢的差不多，毕竟你们俩生活的地域一样。”
　　“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我答道。
　　“侃侃喜欢摇滚类，喜欢听外语歌，也听民谣。”谦墨淡定地说。那感觉，似乎你问一千个问题，他都可以十拿九稳的给你答出来。
　　“不行不行，这个问题太无趣。永扬，你知道心言最想去哪里吗？”
　　“西藏。”永扬干脆利落地给了两个字。
　　“这简直，都不用思考了。”何侃一脸惊讶的说。“不过心言，你真的想去西藏噢？”
　　“当然想啊，那样的仙境。感觉就像隔绝喧嚣。”
　　“怎么是仙境了？不还是有人。旺季可能还巨多人。”
　　“不走寻常路呀，不跟团，自由行，到哪就哪，让永扬带我流浪一回。”这样如此惬意地躺着，看着浩瀚的星空，还想象这那样的日子，也禁不住嘴角一扬。
　　何侃问:“你想什么时候去啊？那你该好好锻炼下身体。”
　　“毕业，毕业游我们就去那里。”永扬说。
　　“我们偏题了，快转回来。”
　　“对对对，都怪我，那永扬呢？心言知道她最想去哪里吗？”
　　“他啊，他就像阵风，哪都能去，也哪里都想去。”永扬说他是个流浪的人，毕业后就要到处去流浪。也许居无定所就是他的安全感吧。
　　何侃笑着问:“你是在委婉的说不知道吗？”
　　“永扬给我的感觉也是那样的人。”谦墨说。
　　“天呐，我这么容易就被看透了。何侃我们果然才认识不久。”永扬坐边说边坐起来。
　　“那你真的没有最想去的地方吗？”何侃接着问。
　　“现在真的没有，那么穷，当然是哪里便宜去哪里。”永扬跟着问:“你们呢？你们俩最想去哪里？”
　　何侃坚定地答:“谦墨肯定最想去日本了。”
　　我笑着说:“这个也很明显啊，你看他，身上从上到下都追着日本的潮牌，朋友圈一翻就是看日漫的感慨。”
　　永扬问:“那何侃呢？”
　　“侃侃真没说过她想去哪里，我猜是欧美国家？”谦墨说着皱起眉头看了一眼何侃。
　　何侃说:“我啊，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哪里。心情好，去哪都是风景，心情不好，只要不是在伤心地也都没关系。我跟着心情走。”
　　“你听到没有啊谦墨。”我八婆的说了一句。
　　永扬笑了一下，似乎又坐累了，腰一放又躺在了我旁边。谦墨摸了摸何侃的头发，这个动作很熟悉，很熟悉，当谦墨想记住一些不会去忘记的事情时，就会做这个动作。
　　“我觉得大家还是歇会吧，一会儿还要下山明早还要爬上来看日出。”永扬闭着眼睛念叨着。
　　我微微地向他旁边靠近了些。
　　何侃喊道:“我觉得我明天肯定起不来了。”
　　“加一。”谦墨也跟着说，果然是一个阵线上的人。
　　“我也觉得我爬不起来了，好困。”对于一个连续好几天熬夜准备期末考的人来说，早起真的是个奇迹。
　　永扬跟着应和我:“对啊，都是谁出的馊主意，居然要看日出，倒数完回宿舍睡到太阳晒屁股不好吗？”说完就用手捏了下我的耳朵。
　　“就是，不知道谁非说要到山顶来倒数。居然大冬天跑山上来还躺尸在冷风中。”我也要不甘示弱啊，顺带用手指指了下永扬以揭晓答案。
　　永扬转头向我，一脸奸笑着说:“那就要问问谁不好好在学校倒数一定要叫嚷着出来了，还说要特别点。”
　　在一旁看戏的谦墨和何侃笑出了声。“你们俩真是够了，但是说真的，我真的很好奇你们俩这样风格迥异的人怎么走到一起的。”何侃才说完，谦墨就追着问:“所以你们到底喜欢对方些什么？”
　　“你们觉得呢？”我在刻意躲避这个问题，不是因为答不出，而是这就是间接的表白，类似于:我喜欢你，因为你……我这样害羞的人，只能在借助纸张或者手机来表达这样的心声，现在却不仅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还要在两个熟人面前，更加难以开口。
　　跟我风格迥异的永扬却不同，他毫无遮掩的说:“我喜欢她的特别。”
　　在一旁的我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还好在晚上，不然这囧态就让谦墨跟何侃一览无余了。
　　突然周围就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十……九……八……”
　　原来不知不觉就要十二点，就要明年了。我们赶紧都跳了起来跟着喊:“五……四……三……二……一！新年快乐！”
　　而十秒以前，我们所谈论的话题，也就此被抛在了去年。往往我们很不在意的一个细节，或是一个词，一句话，都会对我们日后的人生，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在很多年后，我常常回想起这个晚上，回想起“我喜欢她的特别”这句话。如果当初我在意一些，想的多一些，也许现在的人生也会大有不同吧。可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