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神之翼》本杰明小兔

5、所有的故事都有终结

　　醒来后，我第一眼见到的是守在床前的晓蓉。她笑着对我说:“你已经睡三天三夜了。背上的伤已经痊愈了，不过却落下了两道红痕，恐怕暂时无法消除。还有，我再也不能弹琴了。”她的语气很轻松，像是在讲别人的事。“原来，舞神杖真的存在。”
　　“是啊，真的存在，而且十年来一直在我身边，而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看来我并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我自嘲地说。
　　“那么我呢？我又算什么？”晓蓉已泪流满面，“哥哥们战死了，我是父王唯一的孩子了，可他却教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活下去。我当时有多怪他你知道吗？我太不了解父王的良苦用心了，我不配做他的女儿！”
　　“别胡思乱想了！这不是你的错。”我擦着晓蓉的泪，说，“当时我们还都只是孩子。”
　　“神琴师部落的女子，若是产下男婴便平安无事，可一旦生下女儿就会顷刻丧命。我的命就是用母亲的命换来的。父王因此分外宠我，而我却误会了他，临别时甚至都没对他笑。”
　　“你比我幸运。至少你与父王告别了，我呢？当时我甚至连意识都没有！”
　　“梨儿，”晓蓉轻唤我的名字，“以你的性子，一定不会逃走。三位老人家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的。你千万别怨恨他们。”
　　“我怎会不明白？只是觉得遗憾。”我叹了口气，“华美而壮烈的结束，倒是不辜负他们的英灵。”我顿了顿，道，“舞衣很合身，费了你不少心思吧。”
　　“成人的华服岂容小觑！若是还在族里，就会有十位上好的绣工为整整忙碌一年才能织就一件。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做，三年内完工了两件已属不易了！”晓蓉的表情略显自豪。
　　“是是是，真是了不起！”我哄着她，问，“今后有什么打算？”
　　“四处周游吧。说不定哪天就找个人嫁了。”晓蓉破涕为笑。
　　“好啊，我陪你去。”我也笑了。
　　“怎么，流民还没当够吗？你就老老实实的留下来，把眼前的事了结了再说吧。”
　　晓蓉走了，我送她出门，看见了守在门外的秦将军。尚未了结吗？我心里想。
　　“梨儿，嫁给我吧。”秦将军站在我面前，眼神中有一抹哀伤。
　　“将军无须感到愧疚，梨儿自己选的路，不怪任何人。”
　　“不是愧疚，是爱！”
　　“爱？将军对梨儿了解多少？将军知道梨儿的出身吗？”我有些激动，“梨儿是暗乐族的继承人。暗乐共分十余个部落，其中以华舞部、歌行者部和神琴师部权势最大。而这三个部落的王者分别是我的父母以及晓蓉的父亲。十三年前，族内发生夺权战争，三位王者以永坠黑暗为代价平息了叛乱。也就是梨儿所用的办法。自那时起，梨儿与晓蓉便成了暗乐族最后的血脉。暗乐族，乐之精灵，外表与常人无异但永世不老，直至死去都会一直保持着二十岁成人时的模样。受乐之庇佑，即使受伤也会迅速痊愈。救了我的人是我的外婆，华舞部曾经的王，舞神杖的最后拥有者。华舞部的女子一生只能诞下一个女儿。王者要在自己的女儿成为母亲后退位隐居于尘世，化做普通人的样子。梨儿是残存的异族女子，将军还会爱这样的梨儿吗？”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正在拼命地跳舞。虽然舞姿很美，但真正吸引我的却是你当时专注的神情。定下三年的约定，起初只是想保护你。因为凭借我的权势，在我身边呆上三年，今后你便可以衣食无忧。可是渐渐的，我发现每天看你跳舞越来越成为我最期待也最快乐的时光。每次只要一想到你是在为我而跳的时候，我就会开心得像个孩子。国主待我恩重如山，我可以为他而死绝无怨言。可当他决意要你跳《傲天》之时，我明白了他的用意，竟然出手阻挠。生平第一次，我无论如何都想把你留在身边，哪怕每天只能看你跳一支舞。当你飞起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跃起想把你拉回来，你却甩开了我的手。落回地上的瞬间我已决定，一旦你消失，我也绝不苟活于世。谢天谢地你又回来了。这一次，我说什么都要牢牢抓住你，再也不放手了！”说完，他真的紧紧的握住了我的双手。
　　望着眼前的秦将军，我的泪再也无法抑制。我扑进他怀中放声大哭。失去至亲的痛楚，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全部化为泪水流出身体。他就这样静静地拥着我，轻抚我的长发。
　　我最终嫁给了天涯。他因护国有功被晋封为庄雍王，我也被赐封“舞神夫人”。退敌的一幕在天下间广为流传。世人皆知焱国有舞神庇护，无人敢来进犯。
　　婚后一年，女儿降生。天涯为她取名舞儿，整天整天地抱在怀中，宠爱有佳。舞儿渐渐长大了，总喜欢蹦蹦跳跳地跑到我面前，开心地说:“舞儿将来要像娘亲一样，做舞神。”我听后就会淡淡一笑，抚摩她软软的头发，问:“又是爹教的，对不对？”
　　舞儿的确很有跳舞的天分，但即使比起华舞部最蹩脚的舞师也不及十分之一。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跳舞了。虽然没再试过，但我却像晓蓉一样确定。暗乐族终于失去了最后的传人，从此之后，世上也不再有乐之精灵。
　　三年后，我奇迹般地生下了一个儿子。天涯乐不可支，我也很开心。我终于还是成了普通的女人。作为代价，我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我最在乎的还是天涯深深的爱。我想我是爱他的。否则我又怎么会甘愿留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呢？每一天，天涯总是紧紧地拥着我入睡拥着我醒来，一如他当初所说的没再放手。
　　“梨儿，你幸福吗？”一有空闲，天涯就会拥着我坐在庭院中看落日问我同样的问题。
　　我常淡淡一笑，用我的吻代替一切回答。是的，我很幸福，不再有任何遗憾。我总是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每当这时，背上的红痕便会隐隐作痛，不断提醒着我失去了曾被我视为全部的舞。也提醒着我曾经拥有一对绝美的黑色羽翼，那是能带我回到父母身边的舞神之翼……

　　惨淡的云，清冷的水。
　　寒风微，催人憔悴。
　　心中的花儿是否枯萎，梦中的甜美可曾破碎。
　　若是厌倦了人世的平淡无味，张开双臂，我带你飞。
　　在列焰中沉醉，把苦痛燃成灰。
　　丢弃肮脏的身躯，换得灵魂洁净的光辉。
　　以鲜血洗去罪孽，用剑锋祈福忏悔。
　　放弃白昼的妖冶，迎接黑夜的妩媚。
　　伴着我，生生世世，不得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