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丫鬟》咩咩熊

41、入瓮

　　一乘小轿送走了。

　　萧衍之带着菱萱往吉懿院陪老太太吃饭。

　　萧老太太脸色并不好，由着沁源给她布菜，略吃几口便难以下咽。

　　“老太太，那个菜丸子不腻，您多吃些？”沁源试探着又要去夹，老太太却摆摆手。那是她素日里爱吃的，果见胃口不好。“澐儿出门子了？”

　　萧衍之接话道：“二姐姐似乎很伤心。”

　　老太太一听，又是叹息，“能不伤心么？她本不愿嫁陈太尉，一心想入宫为嫔御。”

　　菱萱诧异老太太其实都知道，可是为何还是任由二小姐跳进火坑？她张张嘴想问，又觉不是一个丫鬟该关心的，遂罢了。

　　“二姐姐心高气傲，又失于急躁。”萧衍之咬了一口丸子，不疾不徐道。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是啊。澐儿心比天高，却聪明过了头。若是当初她有心同我说一说，不一定会有这样的事。可是那日强闯进屋，不像她的个性。这丫头一向谨小慎微的。”萧清澐没有母亲，自知命运拿捏在老太太和夫人手中，几乎是巴心巴肝的去讨好，做事三思而后行。那日的行为举动是奇怪了些。

　　萧衍之笑了笑，“关乎以后的荣华，自然要拼一拼了。”

　　沁源摇摇头，“看着不像。二小姐当时简直是要鱼死网破一般。一个人再怎么变，都不会突然做出违背常理的事。莫不是……”她看向老太太。老太太点点头，“看来府里有人存了小心思。”

　　“府里人多嘴杂，要查出这个人不容易。不过我也不关心。”萧衍之望了菱萱一眼，菱萱正认真的帮他剃干净鱼刺。“我只要她。”

　　老太太的神情变幻莫测，“衍之……你……”“您不需要劝我，您要萧府安安稳稳，却收留了我。”萧衍之笑，“既然您能拿整个萧府去赔那人的性命，那么我只求一人，也不算过分。何况，目前看来，暂时没有带累他人。”

　　老人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衍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衍之闲闲一笑，“多亏了您的这份情意，若不然我和琴妈妈定然死在不知某处了。”菱萱这才知道，原来琴妈妈和萧衍之是一同入的萧府，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说这些话的时候，沁源不必说，是老太太的心腹，而萧衍之并未把她赶出去。是不是代表他也把她当做自己人？菱萱心头纷乱起来，被他人无条件的信任，终究是愉悦的。

　　老太太用审视的目光看他。“衍之，有时候我觉得你一点也不像是六七岁的孩童。”哪里有孩童会说这样的话，再聪慧也不会拥有需要时间沉积的城府。

　　“要想圆了祖父的心愿，区区孩童怎么可以？”萧衍之斜倚在椅子上，满脸的玩味，似乎要看穿老太太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但顶着一张圆润可爱的稚气的脸，让人怎么也无法将野心二字灌在他身上。

　　老太太震惊中带有几分不敢置信，幼时听过的神魔鬼怪的故事也有，那等借尸还魂的戏码也听过。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废太子唯一的骨血只身犯险。“沁源，带菱萱出去。”她闷声吩咐。

　　二人走出房间。

　　关上门，菱萱还想着萧衍之和老太太对话的眼神，那不是一个孩童的眼神。似乎她从未了解过这个自己照顾了好几年的少爷是什么样子。

　　沁源看她发愣也不去管。忽看见洗砚探头探脑。

　　“有什么事么？”沁源丢下菱萱，走近去问。

　　洗砚笑眯眯的，“姑姑，我找菱萱姑娘。”

　　沁源回头看她。在洗砚说出名字的时候，菱萱已回过神来。

　　“先生有事？”她的第一反应还是霍珏。

　　洗砚点点头，脸上蜜瓜儿似的，让人不忍苛责。

　　“去吧。”沁源道。“等会儿我亲自送四少爷回去，怕是他同老太太还有些话要讲呢。”

　　可不要讲许多话么。

　　菱萱应了，跟着洗砚走。

　　看着洗砚的背影，她想起那枚书签，那是哥哥和她联系的唯一信物。哥哥身边跟着几个忠仆，虽没见过，但却知道。当时接到这书签，还是洗砚送来的，她便疑惑霍珏是不是乐家一派的人。

　　心乱纷杂。

　　洗砚频频同她调笑，她也是心不在焉。

　　书房中，霍珏已等候多时。

　　还是那张儒雅温润的脸，还是温柔的笑。

　　菱萱脸微红，谨慎的问：“先生寻我来有何事？”

　　“那张书签，是我让洗砚给你的。”霍珏劈头就是隐晦不能提的事。倒让菱萱反应不得。“你是……”

　　“对，没错，和你想的一样。”霍珏微微一笑，“小姐，我寻你很久了。”

　　菱萱本就是乐丞相的小女儿，乐府诸人在吉庆街当街贩卖，这句‘寻你很久’显然不是针对她被卖进萧府一事。大张旗鼓的买卖，稍微下功夫打听，根本不需要寻很久。

　　“你……知道什么？”即使面前是霍珏，她也不能托大，而是接着问。

　　霍珏却不急着说，而是让洗砚上茶，“先坐下喝杯茶吧。既然已寻到了你，我也不着急了。喏，那是你喝惯了的。”

　　洗砚依言上了茶，那是一盅天青茶。取高峰上那一株百年老树结的叶子，还是最嫩的几瓣儿炒制。菱萱小抿了一口，太熟悉的味道，当年在家中，极其难得而尊贵的茶叶，父亲总是只给她一人。“你怎么知道我在家惯喝这个？”

　　“如果连这些也不了解，我便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霍珏笑道。

　　“那四少爷……”

　　“四少爷不过是替身罢了。”霍珏也端起茶盅，喝着和菱萱一模一样的茶。“不如此，怎么引得韦将军放开乐少爷。”

　　菱萱有些激动，“可你们这样，会害死四少爷！”

　　“那又怎样？有四少爷和韦将军铺好路，咱们少爷更容易得到那个位子。要知道，如今陈家已有所行动，到底是打草惊蛇了。”霍珏淡淡道。他从来都是淡定从容的。可那份自若却像菱萱觉得寒冷，冷得只想逃。原来明明是温暖如春的。

　　撕开一个口子，真相会源源不断的往外溢出，不由人。

　　当年废太子身边有左右手，可惜谁也不服谁，他们的后人在为太子奔走时，延续家族传统，依旧是看对方不顺眼。于是，两派人马在废太子功亏一篑后，各自招募旧属，暗地分为两派。在寻找废太子后裔的时候更是不在一条路上。韦将军和琴妈妈将眼睛盯在萧衍之身上，而霍珏一派则是把目光放在菱萱的哥哥身上。

　　乐府因祸问罪乃陈家一手造成，意在怀疑私藏废太子遗孤。本在暗中的霍珏等人，几乎快要查出菱萱哥哥才是真正的废太子遗孤，因此事失去线索。好在找到菱萱，又有当面与其确认的机会。

　　菱萱听完牙齿打哆嗦，“你那样确定哥哥是废太子遗孤？”

　　霍珏不容置疑，“我们调查那样久，定然可以肯定的。”

　　“这么说，四少爷他其实本不用承担光复废太子的责任？”菱萱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萧衍之。

　　霍珏微楞，为何这个小丫头一直在强调萧衍之的安危？他几乎已经确定小丫头对他的心意，可如今看来，还是不太对。“如今皇帝无能，陈家一家独大，朝政动荡。此时聚集兵力，趁着大势所趋反扑，打着为废太子正名的旗帜，大业将成！乐少爷是小姐的哥哥。难道您愿意看着他人将错就错，拿走本该属于少爷的东西么？”

　　“我只想和哥哥过清静日子。”菱萱不为所动。本来那些天下大业在她看来，都没有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好。父母已不在了，她只有一个哥哥。

　　霍珏露出失望神情，“没想到小姐竟是这样目光短浅之人。”他的表情刺伤菱萱，菱萱难过不已，“先生，放过我哥哥吧。我只是萧府的丫鬟，哥哥只是个落魄的士族子弟。”

　　“可是陈家不会放过他！他是废太子唯一的遗孤！”霍珏厉声道。

　　菱萱想起乞儿带给她的话，哥哥他们又换了地方，那方小院也被发现了。她痛苦的抱头，“我不知道。爹娘惨死，哥哥受了打击，有些痴傻，哪里还能担负起这个责任！”

　　这点，霍珏倒是不知情。他默默良久，只说：“可以医治的。但是最好的医生都在宫廷里。只要少爷成为皇帝，御医定能治好他的痴症。”

　　“那没治好之前呢？”菱萱盯着他，“哥哥算什么？”她只想着维护唯一的哥哥，却忘了这样毫无保留的说出乐应承的现状，多让人高兴啊，权臣专政，要得就是无能帝王。

　　“菱萱，你……”霍珏看得出小丫头看他的眼神已然变了。

　　“算了吧。”菱萱站起身，要往外走，“这个遗孤身份已逼得我双亲不在，乐府一败涂地，我不想再害了哥哥。”她快速走出门去，似乎怕慢一慢会被霍珏抓回去。

　　洗砚见人走了，好奇的问：“没谈拢？”

　　霍珏不以为意的端起茶杯，“这几日你派人跟着她。她一个小丫头，对我失望，又担心哥哥。听到这么多事，定然会去求证，正是找到乐应承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