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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16.

      周五晚间的人流量大,我和唐宋元走进地铁站,多等了一班才上车。
      我俩并肩站在车厢中段,面对着窗户。
      地铁在隧道中飞驰,车厢内外的灯光差让车窗成了镜子,我朝上面看了几眼。
      理完发以后,我看上去不怎么呆了,配着身上做工考究的校服,好像终于有了点市区学生的模样。
      我从原先生活中携带而来的那些东西,所剩不多了。

      目光收回时,我在窗玻璃上看见了唐宋元,他可能盯了我有一会儿了,发现我看他后,朝我挑了挑眉,用口型说道:臭美。
      我抿着嘴瞪了他一眼,回道:没有。
      他一字一顿地说:照那么久镜子。
      我回:我没有照。
      说完,我看见车窗里的唐宋元转过了头,对我说:“你干嘛非要和我说唇语?”
      “……明明是你先说的吧”,我也转过去看他。
      “你可以不回啊”,唐宋元说,“我就站你边上,你傻么。”
      “你这人……”
      我皱起眉,唐宋元却冲着我乐了,好半天没停下,我气得不想跟他说话。
      他这人不错,就是老这么不着调。

      两站过后,唐宋元准备下车,我才开口道:“路上小心。”
      “嗯,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他笑了笑,拨开人群往外走,说:“走了啊。”
      我朝他挥了挥手。

      车门关上,地铁继续向前开,我伸手进外套口袋,把手机拿了出来。
      滑开屏幕,是我和言叔的微信聊天界面,最后一条仍是他回我的那句“真好看”。
      我指尖一颤,不小心把对话框点了两次,整个手机屏立刻就变成了白色,中间俨然是那三个字。
      我愣了会儿,赶紧又点了点屏幕,恢复原状。
      嘴角却还是弯了起来。

      当时把照片发给言叔,就是下意识地想给他看看,但发送成功后又觉得后悔,提心吊胆地把手机捏了一路。怕言叔不回复,又怕言叔回复,心里矛盾得很。
      后来手机终于收到了消息,我看着言叔的回答松了口气。又像突然喝了一大杯核桃牛奶,特别高兴。
      我觉得这可能是种小孩儿跟家长求关注的心态。
      因为和言叔相处久了,他又这么照顾我,所以理所应当地对他产生了依赖,做了什么都想与他分享。
      我是这么给自己解释的。

      但那时我没意识到,这其中还藏着一份隐秘的心思。

      地铁到站后回了家,盛姨见我变了样很是惊讶。
      她抓着我的肩膀来回看了几圈,说:“我们小雨长得可真好,把头帘儿剪了更精神了,真是个小帅哥,你看看这小鼻子挺的……”
      我赶紧躲过盛姨伸过来的手,有些尴尬地回道:“阿姨,您别这么夸我……就是把头发剪短了而已。”
      盛姨看出我不好意思,笑着没有再说,拍了拍我的后背,让我去餐厅吃饭。
      我在桌边坐下后问:“言叔呢,他还没回来吗?”
      盛姨点点头,从厨房里端出一盅鸽子汤,说:“快到年末了,言先生总要忙一些的,小雨先吃吧。”
      我想想也是,父亲到了岁末年初时就这样,忙得不着家,于是我等盛姨也坐下后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晚餐过后送盛姨出门,她叮嘱我早些睡觉,不要学得太晚。
      我点头答应,回房间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睡衣后看了眼墙上的钟,刚过八点半,不耽搁别的应该能在今天之前把语数英都做完。

      我坐到书桌前把包里的作业都拿出来,先挑了默写卷子做。
      这上面都是姚老师自己出的题,全在考纲的背诵范围内,但又和一般卷子上的默写不同。
      有时她只给出一句名句,要求默写相应的整篇古文,有时她又给出完整的段落,独留一个错字率极高的空。
      按唐宋元的说法,这就是变态,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我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分了半颗心去听楼下的动静,但一直没什么声响。
      忍不住回头去看钟,九点还没到。

      奇怪,我还以为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啧。
      我用握着笔的手敲了敲额头。
      怎么只要言叔一晚回家,我就莫名焦躁,想这想那的,什么毛病真是。
      我起身去浴室洗了把冷水脸,擦干后又从药箱里找出一盒清凉油,往太阳穴和人中上抹了抹。
      重新回到书桌边时感觉清醒些了,我拿起笔继续默写,这回把整颗心都放在了学习上。

      语文和英语都没有太大难度,主要还是重复性的内容,以复习巩固为主。
      数学花了点时间,求证无穷数列是等差数列这类型的题我一直不太会做,到最后也没想出来,就在边上打了个三角。
      这时候还差半小时到十二点,我就想着再做套物理。
      读完题做了个受力分析,我在草稿上写了几个动能公式,把数值代进去试了试。
      试着试着笔停了,因为我发现纸上的数字慢慢变成了无意义的圈圈画画。

      “唉”,我仰头靠上了椅背。

      “唉。”又接着叹了一声。

      我刚才突然想起了言叔之前在深夜回家的样子。他脊背仍旧挺得笔直,可脸上又疲累不已,当时他以为我在等他,于是淡淡地冲我笑了笑。
      我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起身走到衣柜前给自己找了件羊毛外套披上,然后拿着卷子和计算器下了楼。
      客厅里的沙发扶手很宽,我把它当桌面,坐上沙发继续做题。

      我想等言叔回家,想让他打开门就见到我。

      马上过零点了,言叔就要回来了。

      -

      我是被盛姨摇醒的,她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很焦急,但我那时才睁开眼,脑子跟不上趟,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后来回过了神,终于听明白她的意思,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言叔没回来,一夜都没回来。

      “小雨啊,你怎么在沙发上睡觉?啊?会生病的呀。”盛姨一脸心疼,拿了不知哪儿来的厚毛毯把我裹了起来。
      “盛姨……”
      “什么时候来这儿睡的啊?早晨起来?”
      “不是……昨晚上过来的。”我如实答道。
      “你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唉哟小祖宗啊,这怎么行呢!”
      “盛姨,言……”
      “你坐着别动,阿姨去给你煮锅姜汤。”她说着就往厨房走,嘴里还念叨着“这会儿要是发烧可怎么办啊”。
      我转过头,用了最大的力气朝盛姨喊道:“盛姨,言叔他,他没回家。”
      “言先生没回来?”
      盛姨在厨房里回的我,说完很快就拿着一杯水走了出来,递给我说:“小雨,先把热水喝了。”之后又道:“那先生有联系过你吗?”
      我拿着水杯摇了摇头,但想到了什么又从睡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果然有一条消息。

      [言:小雨,我还有事要忙,可能不会回来睡,你早点休息。晚安。]

      发送时间是凌晨,估计那会儿我正半梦半醒着,根本没注意到。
      我捏着手机对盛姨说:“言叔发过消息的,说他可能不回家。”
      “哎,那就好”,盛姨松了口气,“先生既然说了,那就没事,他做事情有数的。”
      我跟着点点头,心情却不怎么好,把水喝完后就想起身上楼。
      “小雨”,盛姨叫住我,把空杯子接过后对我说:“你先坐着,阿姨去浴室给你放水,待会儿泡个热水澡,出来正好能喝上姜汤。”
      “盛姨,我没生病,家里有暖气的,没关系……”
      “暖气怎么了”,盛姨打断我,脸色变得有些严厉,“暖气再足也不能在沙发上睡觉啊,你看看你连被子都没盖,身体再好也不能这么造啊,被言先生知道了可怎么办。”
      “我……”
      “小雨啊”,盛姨摸了摸我的头发,“先生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如果知道你晚上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他得多担心啊。”

      “什么?”我诧异于盛姨说的话,但抬头时她已经走开了。

      盛姨在我房间的浴室里放了一缸热水,又加了些什么东西,走进去时觉得有股奇异的香味。
      我脱下睡衣踏进浴缸,让热水漫过整个身体。
      其实这么睡一晚真的没事,以前在家没给装空调,盖两床被子都没这里的客厅暖和。
      但看着盛姨这么着急地忙前忙后,甚至第一次对我显出了严厉的神色,我又觉得感动异常。
      我知道她是担心我。

      那言叔呢?
      盛姨说言叔会担心我,这我不怀疑。可她的那句话,怎么听着和言叔以前告诉我的不一样?

      我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整张脸都被蒸得红通通的。
      下楼去了餐厅,盛姨把煮好的姜汤端了出来,让我先喝了再吃早餐。姜汤里加了红糖,喝进喉咙一点都不辣。
      早餐估计是盛姨临时调整的,只有青菜粥和几碟小菜,以往那些带油的餐点都没有出现。
      我拿起勺子开始喝粥,盛姨就坐在边上,我问她:“盛姨,您说言叔找我,是什么意思?”
      “嗯?”盛姨看着我,像是没听明白。
      “就是,之前您说,言叔好不容易才找到我,这什么意思啊?”
      盛姨听了面色一怔,答道:“是吗,我这么说了?”

      “是……吧。”看盛姨这样,我也不敢确定了,可总记得是这样。
      盛姨看向桌面,把小菜碟往我面前推了推,说:“阿姨应该是说先生好不容易才把你接过来吧,小雨听错了。”
      “是吗?”
      “嗯。”盛姨朝我笑了笑,又道:“言先生以前都在国外,不常回来。这两年为了把事业重心放到这里,经常忙到不能回家,小雨你是不是在着急这个所以才想这想那的?放心,先生忙完就会回来的。”
      盛姨这话说得没错,可我要问的明明不是这个。
      我喝了口粥,说:“盛姨,您知道言叔把我接过来是为什么吗?”
      盛姨一顿,回答我:“这要问先生了,阿姨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有个学习特别好、特别乖的小帅哥要来。”
      说完,她朝我笑笑,起身去了厨房。

      所以真是我听错了?

      一直到我把粥喝完,盛姨才从厨房里走出来。她递给我两粒感冒药,看着我吃下才离开。
      把盛姨送走后,我走到沙发前,准备拿着卷子和计算器上楼,但想了想还是坐了下去,把边上的厚毛毯披在身上开始做题。

      到九点时,言叔回来了。

      我听见密码按键声时就走去了玄关,言叔打开门看到我,说:“起了?”
      “嗯。”我点点头,“言叔,您吃早餐吗?”
      “我吃过了”,言叔说着走到了客厅,看到沙发上摊着的作业问我:“小雨你怎么在这里做作业?”
      我跟着走到言叔身后,突然不好意思承认是为了等他,就说:“沙发……坐着舒服。”
      “可是对你肩颈不好”,言叔回头,脸上带着不认同,“还是去书桌上做吧。”
      “好、好的。”我赶紧去收拾卷子,披在身上的毛毯落到了地上。

      “这是我房间的毛毯吗?”言叔弯腰把地上的毯子捡了起来。
      我一愣,抱着作业和计算器没敢动,说:“这是,是盛姨……盛姨给我的,我不知道……我……”
      言叔没说话,将毛毯展开,把我整个人都裹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头。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却发现他笑了。
      言叔说:“真好看。”

      我的脸立刻就红了,结结巴巴地回道:“您、您也好看的。”

      言叔听了笑意加深,摸了摸我的头,说:“我回房间休息会儿,中午一起吃饭。”
      “好的,好的。”
      我看着言叔上楼,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明白过来,言叔刚才那是在夸我的头发剪得好看。

      我可真是感冒药吃多了。

      中午盛姨来家里做饭时,我还在房间里做习题。学校老师布置的卷子都已经完成了,我就开始复习整理过的错题。
      盛姨上来喊我吃饭,走到楼梯口时我们朝言叔的房间看了看,门关着。
      “言先生应该还在休息,小雨先吃吧。”盛姨压低了声音对我说。
      我点头,跟着她下了楼。

      一顿饭吃完,言叔还是没有出现,盛姨收碗碟的时候叹着气说:“希望言先生能一切顺利,不要再这么劳累了。”
      “怎么了?”我问盛姨。
      盛姨摇摇头,“以前言先生吃饭时与我说,他要把在国外的产业都放回来,但是国内政策不一样,所以需要花很多精力。”
      我抬起头,“为什么一定要放回来?”
      盛姨想了想,说:“可能是言先生想要安定下来了吧。”
      “安定?”我下意识地问:“言叔是有爱人了吗?”
      盛姨看着我,笑着回答:“我不知道,但如果有,一定是对先生非常重要的人。”

      盛姨走时,留了言叔吃的饭。
      她走到门口对我说:“小雨,如果再过半小时言先生还没下来吃饭,你就去敲门问问他,不吃饭总是不好的。”
      我点头答应,在手机上设了个倒计时闹钟,然后才回楼上继续做作业。

      半小时后,我站在了言叔房间门口。

      我伸手轻轻敲了敲门,“言叔,您醒了吗?该吃饭了。”
      里头没有动静,我又提高了一点音量,说:“言叔,您要吃点东西吗?”
      还是没回应。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上门把手,打开了房门。

      言叔拉上了窗帘,房间里有些暗。我轻手轻脚地往里走,看见他正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外面,睡得很沉。
      我慢慢地走过去,眼睛开始适应了光线,也看清了言叔的脸。
      言叔睡觉时很安静,只听得见规律的呼吸声,睫毛跟着轻微颤动。
      他眉眼很深,鼻梁却挺,所以会有一道阴影打在半边脸上。这和我第一次见他时有点像,因为那天家里的灯光也很昏暗,他也是……这么好看。
      我低着头悄悄地观察,忘了进来的初衷,也忘了要保持距离,身子越放越低。

      “小雨,你洗过澡了吗?”

      言叔的声音一出,我吓得差点就跌到地上,他伸手把我拉住了。
      “言、言叔,我……”我脸又红了,语无伦次地想解释,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言叔看我站住了就松开手,语气里还带着些慵懒道:“你洗过澡了?”
      “嗯?”我愣着回答,“早、早上洗过的。”
      言叔点点头,从床上坐起身来,又问我:“吃过午饭了吗?”

      他这么一说,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了,赶紧说:“吃、吃过了,看您还在休息就先吃了。言叔,您现在吃吗?盛姨都放在厨房温着呢。”
      “好”,言叔说着下了床,从椅子边拿了件毛衣披上,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

      我和言叔一起下楼,从厨房里把饭菜都端到了餐厅的桌上。
      我之前已经吃过了,但这会儿又觉得肚子空了点,言叔坐下后往身边的椅子上拍了拍,我就又坐过去吃了几口菜。
      言叔吃饭不快,也不爱说话,就是端坐着细嚼慢咽。
      我突然感觉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归属感笼罩在全身。
      周六的午后,安静的餐厅,不聊天也不感觉尴尬的气氛,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言叔快吃完时偏过头看我,问我在想什么。
      我没想好怎么说,就摇了摇头,转而问他:“言叔,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洗了澡?”
      “因为很香。”言叔回答。
      我愣了下,“什么?”
      “你身上很香”,言叔看着我,嘴角像是勾起了一点笑,说:“是我浴室里放着的那种精油味道。”
      我用几秒钟消化了这句话,立刻回过头,把脸埋进了饭碗里。

      天哪,盛姨为什么老要拿言叔的东西给我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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