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归》熊*萌

12、秋来有稀客

　　燥热的夏日在小女儿闺中读书、插花、品茶、焚香等消遣中度过，入了秋，梓汐终于迎来两件欢喜事。一是长姐将从南境归宁，常住于京师的宣和翁主府，二是兄长与世瓖拉练回程，这日晚上将风尘仆仆地赶回司马府里吃晚饭。
　　司马夫人从三日前便拟好了吃食名录，差人采买准备，这日一大早又让人去鱼市上采买了新鲜的河鲜鱼虾，亲自下厨做一些子沛最爱吃的吃食。梓汐也没有闲着，特地为兄长准备两道他喜欢的点心。
　　司马府内内外外打扫一新，充实地忙碌着。吃过饭的晌午，京兆尹柳经熠的夫人崔氏却来登门拜访。
　　司马夫人带子女回京安住已逾五月，司马府与京兆尹府还素无这般密切来往。当时回京时，司马大人不过是戍外的四品将军，在京畿重地这般品级实属人微言轻，实在没必要开宴庆贺，只是与亲戚旧识往来而已。京兆尹虽不算品级高的京官，却手握着京师重权，而京兆尹夫妇均出身于京城周边的大姓氏族，背景显赫，司马夫人周氏若主动往来亲厚，难免有攀附之嫌。
　　柳氏无子，膝下只有两位嫡出的小姐，长女名唤柳元儿，此女名唤柳宛儿，两位小姐梓汐均在社交场所见过，说起来也算是相熟。柳氏这日带了两位小姐上门拜访，周夫人便也让人请了梓汐来相见。
　　梓汐换了身轻粉色抽纱的衣裙，简单的白玉首饰点缀，她原想着一会送走柳家母女，她也免得再换衣裳，只消坐在花厅等哥哥回家便好。
　　柳夫人崔氏见梓汐打扮得如此素雅，脸上闪过惊奇神情。梓汐见崔氏穿着描金线的绛紫色衣裙，发髻梳得如山峦般高耸，金镶玉的发簪斜插在“山间”，步摇垂在耳畔，峨眉红唇，看起来不过三十有几，却说不出的富贵。她见梓汐向她日常福礼，便小心翼翼地快步走到梓汐眼前，将梓汐扶起来，腰间的金镶玉的坠子便跟着她的步幅，轻轻作响。
　　柳家的两位小姐也与梓汐相互见了礼，母女三人这才坐下，这时柳夫人崔氏才道，“早上带女儿们去清宇观去上香，在观里用过午饭回程经过贵府，见府上的花草修剪得娴静得宜，想着一早便想来拜访，便择日不如撞日了。唐突着来，也没带什么像样的东西，她们姐妹去观里加持坠缨络的乌骨扇，给三姑娘拿去玩。”
　　“这可太贵重了，她还小，这样名贵的物件再给弄坏了。”周夫人道。
　　“三姑娘是宣和翁主的亲妹妹，本就是金尊玉贵之躯，现在虽尚在闺阁，已经美名在外，日后的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崔氏道。
　　堂堂京兆尹的夫人，如此恭维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周夫人心里都吸了一口冷气，面上只和善笑道，“您可是折煞小女了，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她能有柳大姑娘和二姑娘两分温婉端庄，我都要烧高香了。”
　　梓汐这时正从女使手里拿过一盘好吃的花瓣做馅的点心，放于两位柳姑娘面前，招呼她们吃点心。全然当作没听见两位长辈间的相互客气。
　　梓汐对两位柳姑娘印象不赖，特别是柳大姑娘，她记得宴席上柳大姑娘总是和要好的世家小姐们一起玩笑品茶，很是端庄持重，在太子妃的风雅诗会上，柳大姑娘还能吟诗作对，却又不故作姿态或张扬。
　　柳大姑娘这时给二姑娘也拿了块点心，又拿了一块自己吃起来，还动作间，还对梓汐温柔地笑。
　　“我听嫂嫂说，大姑娘和大侄儿禟哥的婚期定下来了。”周夫人想着京兆尹家肯定也不是只为了一时兴致，潦草登门，终归是事出有因，但思来想去，柳家和一品将军司马府即将结为秦晋之好，这区区四品将军府才值得清河崔氏的嫡女带一对娇女前来走动罢。“夫人少不得操持辛苦。”
　　崔氏这时道，“贵妃娘娘亲自请了圣上作媒，皇恩浩荡，也是小女的幸事造化，时间虽紧张些，但想来是儿女之福，便也没什么辛苦可谈了。”
　　“前几日堂嫂与我说起，我是打心里替两个孩子高兴，禟哥性情温润，又少有功名，能文能武；大姑娘也是出了名的贤德，难得的佳配啊。”
　　子禟堂兄要与柳大姑娘成婚？那白家四姑娘呢？梓汐心下一愣，手里的点心差点掉到桌上，还是柳家二姑娘这时笑吟吟对梓汐道，“妹妹还有些吃惊呢，妹妹还不知道这事？”
　　梓汐这时道，“这几日天气变故，我身上不好，一直病着，母亲去伯母家日常来往，便还未与我讲。”
　　柳二姑娘这时又笑道，“听梓嫣说江夫人很喜欢你，常邀你去府上玩，竟不想你竟不太关心你这堂兄呢。”
　　看着柳二姑娘的神情，这似是一句玩笑话，可崔氏倒也不呵斥制止柳二姑娘，慢悠悠地喝茶，等梓汐回话，梓汐这时便笑道，“堂兄素来关心我们这些弟弟妹妹，有好玩的，也会着人给我哥哥让他带予我的，可子禟堂兄长我六岁，又有差事，自是不能时时与我们玩耍说笑呢。我从小身子不好，一到天气变化时便很敏感，每日只有两三个时辰醒着，别说是堂兄的事了，便是府上自己院里的事，都少有过问的。”
　　“妹妹还要多保重才是。”柳大姑娘这时很是心疼道。
　　“三姑娘这身子。。。”崔氏这时与周夫人关切问道。
　　周夫人这时又说，“生她时正值随军，军帐里条件差，先天不足的虚症，这些年仔细调理着，已然大好了。”
　　崔夫人这时心下松了一口气，这吴中美人司马三姑娘看来真是个病秧子，这样的体魄样子，就算是真公主的亲妹妹，想来权势滔天的白家也要挑选挑选罢。早就听说司马三姑娘近来是京中贵妇圈都在讨论的儿媳人选，近来有传闻，白家嫡长子白荣颇为属意于她，她早就想细细考究司马三姑娘是何等仙女，总要寻出多项自己女儿优于司马三姑娘的条件来，现在看来，这三姑娘除了确实皮囊生得窈窕美丽，其余的可算是百无一物。还是自己的女儿宛儿配与白家公子哥，更合适些。
　　崔夫人这时又客套地说周夫人很是辛苦，又与周夫人说些官方的体己话，茶叙一会。
　　这时前院有人来报，府兵有要事要说与主母，因着有客人在，府兵不便叨扰，却又有要事，只好催了周夫人贴身的女使来王嬷嬷来禀报，“襄郡王跟前的侍卫与二哥的侍卫一起回来禀报，说是一会襄郡王一会随二哥来家里用晚饭。”
　　等女使退下了，崔夫人也提议告辞，“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今日夫人还要忙着宴客，我们便不叨扰了。”
　　从司马府出来，柳二姑娘坐在马车里，问自己的母亲，“母亲，为什么不再多留一会，让我们与襄郡王见面叙话也是好的。”
　　“圣上不器重的皇子，远比不上未来可期的世家嫡长子，在襄郡王身上下功夫还不如多费费心思怎么让白家哥属意于你。”
　　柳二姑娘点了点头，而柳大姑娘则很不以为意地请摇了摇头，父母很会为女儿铺路，从小便让她们在修养自己和培养眼光方面下了狠功夫，交往上也是全看在功利、前途的份上，多余的精力从来都不要费神；可她并不这么想，全然为着功名利禄活着，人不是行尸走肉么？

　　世瓖虽是个不受宠的闲散郡王，但皇子驾临寒舍，总归是件受人瞩目的事，周氏很想提醒世瓖谨慎低调，大家不要来往过甚，可念及以周婕妤和世瓖的品级，世瓖不能随意进宫走动，一年到头才能见到自己母亲两三回，不免心疼，于是又亲手做了两道世瓖素来喜爱的菜，宴席的规格不致于失礼，但氛围和菜肴又趋于家常，全然备好后，叫厨房温着餐食，与梓汐坐在花厅，她侍弄着草药，梓汐插着花等世瓖和子沛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