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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洗衣服 ...

  •   森林里静谧的夜色渐渐地被霞光洗去,赤红的朝阳在树顶上涂抹出一层闪耀的红色光晕,每一枚树叶都像是勾了一抹红艳的亮边。
      一束一束笔直的光线,从树冠的缝隙里刺进森林的深处,照耀着地面厚厚的苔藓,草味被阳光烘焙着,变成了淡淡的香,周围有清脆的鸟鸣,远处溪水潺潺。
      麒零在这样一副恬静温暖的氛围里醒来,他从地上爬起,转过头就看见远处,银尘正站在一条溪涧边上洗手,他的脚边放着几个新鲜干净的青果,看上去新鲜多汁。
      银尘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看了看麒零,然后扔了个果子给他,麒零伸手接住,大大地啃了一口,甜蜜的汁液瞬间滋润了喉咙,果子看起来青绿未熟,但没想到却格外甘甜。
      强烈的饥饿感让麒零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快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两三下吃完果子,麒零伸手用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他抬起头看看银尘,发现他也刚吃完,但是此刻的他正在用一张雪白的丝巾,小心地擦拭着手上的汁液。
      麒零对比一下自己,再看看面前仿佛初雪般一尘不染动作优雅的银尘,有点颓废,同样都是人,感觉这差距有点儿大。
      他不服气,鼓着腮帮子地说:“我老板娘说了,男子汉就得脏点儿,粗线条,够爽快,才是最男人的。说起来,福泽驿站对街的那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柳霜花,也是最爱用丝巾了,喝口白水也能装模作样地在嘴上抹半个钟头,没想到你也……哎哟喂呀……嚓……”说到一半,麒零弯下腰“哗啦啦”地吐出满嘴冰碴子。
      银尘依然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完全没有打算搭理他,溪涧反射出的粼粼波光,在他脸上晃动着。他呼吸着森林里清冽的晨曦气味,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愉悦,一点儿都没被麒零影响。
      “银尘,我必须得告诉你,你这样非常地没有职业道德!你身为一个王爵,动不动就对使徒出手,你怎么不去殴打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啊?还是你喜欢扯六岁小姑娘的头发?”麒零吐完嘴里最后一坨冰碴,哆嗦着麻木的嘴唇,愤怒地说,“有本事你也教我这个啊,让我也在不想听你说话的时候塞你一嘴,你以为你自己说话少啊?你啰唆起来,比我之前那个老板娘还厉害。稀里哗啦讲一大堆,也不管别人是否听得懂。我讲真的,你说的话里面有一半的词儿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教给你也没用。”银尘把雪白的丝巾收起来,“你没办法对我用这样的魂术的。”“呵呵。”麒零斜着眼睛挑衅着。
      麒零的话音刚落,一块石头便朝他后脑勺飞来,“哎呦——”麒零的声音回荡在整片林子里。麒零回过头,想看看是哪个家伙扔的,结果他看见的是顶着一双熊猫眼的若尘。
      “麒零大早上的吵什么吵?还有人在睡觉呢!”没错,在经历了一晚上的逃跑之后,若尘终于在太阳出来之前和银尘会合。
      “对,对不起若若姐!我,我会小声点的,小声点的。”到了最后,麒零声音几乎没有了。若尘这才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呵呵是什么意思?”银尘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了下去。“呵呵的意思就是你少唬我。”麒零撇着嘴角,“我天资聪颖,你只要肯教,我不可能学不会。”
      银尘看着麒零,深邃的眉眼半眯起来,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依然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温柔:“因为魂术师的身体,布满了灵魂回路,基本上可以视为一个天然的最强大的防御屏障,除非是你比对方的魂力高出非常非常多,否则,你是很难突破对方身体表面,而在他身体内部使用魂术的。打个比方,我们亚斯蓝的魂术师,天生对水就有绝佳的控制力。而人类的身体,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如果我们轻易就能突破对方身体的屏障,那么想要战胜甚至杀死对手,岂不是太容易了?只需要随便将对方内脏里的水结成冰,或者在别人肚子里炸出几根冰柱就行了。以此类推。懂吗?”
      麒零沉默着。“你是不是又没有听懂?”银尘压抑着怒气,小声地问。麒零点点头,“是的,银老师。”银尘瞪大了眼睛:“不要叫我银老师!没大没小。”
      麒零:“好的,老银。”银尘:“……”麒零:“银仔。”银尘:“……”
      银尘背过身去,面对着美丽的溪涧,不停地深呼吸,他握紧拳头,尽力让自己不被面前这个智力有问题的人打扰到,他告诉自己,心情愉悦地感受眼前这个美丽的清晨吧。
      反倒是若尘在那里笑了。听见笑声,麒零忍不住问道:“若若姐,你没睡啊!”若尘反问着:“你们两个一直在那里讲话,我怎么睡得着?还有,麒零你不打算换件衣服吗?”
      听见若尘这么说,麒麟连忙看着自己的衣服,衣服上的种种血迹污渍,麒零才总算觉得过去两天发生的一切多少有了点真实感。
      否则这一切实在是太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了。自己从一个平凡无奇的驿站侍者,突然间就变成了传说里能飞天遁地的使徒,然后又莫名其妙跟了一个一尘不染严重洁癖貌美如花但很明显脾气恶劣的冷面老男人,嗯,其实也不老,看起来也就顶多三十……
      “那若若姐,你怎么不换衣……”望了一眼若尘,麒零愣住了,“若若姐,你到底什么时候换的衣服!”“啊,你问这个呀!哈——”若尘站起来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换的,我不像你,女孩子总会备用几十套衣服的。”
      “摔,若若姐你和银尘都是洁癖症患者吧!”听到这个麒零就火了。“与其说这个,还不如你想想看怎么弄干净衣服吧!”若尘走开了,“洗衣服的话洗快一点。”
      见若尘走了,麒零坐到树荫下,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用手搓着布料,上面混合着血迹的泥浆此刻已经干透了,在麒零的搓揉下,变成红褐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他双手机械地搓揉着衣服,但目光发直明显已经陷入了深思,直到他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下来,他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银尘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他挺拔的身材逆着光,把自己笼在他的影子里。
      “把衣服脱下来。”银尘面无表情,仿佛在照着书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似的。“什么?!”麒零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领口,但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实在是有些太过少女……
      “把衣服脱下来,你这样是弄不干净的,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我的衣服总是这么干净,像新的么?你脱下来,我教你。”这次,银尘反倒出奇地耐心,眼神里没有露出不耐烦,甚至在早晨清亮的阳光里,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愉悦。
      麒零别扭地把外衣脱下来递给他,又脱下自己里面的袍子,阳光照耀在他小麦色的皮肤上,闪耀着十七岁男孩充满活力的光泽。
      因为从小就在驿站里搬运酒桶、椅子,每天砍柴,所以麒零有一身线条漂亮同时又不会显得过于粗壮笨重的肌肉。
      “还有裤子。”银尘微笑着看着他说。“……啥?啥啥啥?”麒零咬了咬牙,把腰带一扯。“我也是见鬼了。”
      尽管福泽并不属于北方,但是,初冬的早晨,依然带着不轻的寒意,特别是在刚刚破晓不久的黎明,阳光还没来得及把这座被黑暗笼罩了一夜的幽暗森林照耀得暖和。麒零的皮肤暴露在风里,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银尘把自己的麂皮披风脱下来,丢给他,示意让他先披着。
      麒零接过银尘的披风,一阵清冽的气味扑鼻而来,有点像混合了薄荷的积雪的味道,麒零大咧咧地把披风冲腰上一围,然后胡乱扎了扎。
      银尘张了张嘴,半吊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说。麒零饶有兴趣地站在溪涧边上,看着银尘洗衣服……嗯,“洗衣服”……勉强可以这么定义吧。
      只是对比起自己之前在驿站,每天要清洗大量客人交付的衣物来说,银尘简直太过轻松了。他完全不需要像自己一样,先挑几桶沉甸甸的水注入硕大的橡木洗衣桶,也不需要倒几茶杯由刺槐皂角的果实榨成的浆液用来去除衣服上的油污,更不需要像一匹喝醉的马一样,用脚大力地在厚重衣服上跺来跺去。
      银尘看上去就像是在花园里闲庭信步,背抄着双手,微笑着赏花。在他面前,一大团清澈的溪水凌空悬浮着,仿佛一个没有重力的翻滚不息的巨大水球,水球里面卷动着麒零的衣服,大大小小的水流仿佛一群缠绕在一起的游鱼一样以极快的速度交错流动着,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麒零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银尘转身一言不发地走进森林里,过了一会儿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把看起来像是芦苇的黄褐色草茎。
      他挥了挥手,把草茎丢进那颗大水球里,“哗啦啦”枯草跟着衣服一起卷动起来。“你丢把草进去干吗?”麒零挠挠头发,不理解。
      “这是千香柏,你们西南方的特产。港口贩卖的出产自你们福泽镇的香料里,最主要的其中一种香料,就来自这种植物,你不知道么?”银尘抱起手,看着麒零的衣服在水球里滚来滚去。
      “不知道……”麒零拎起围在自己腰间的银尘的披风,凑近鼻子闻了闻。“千香柏太甜太腻,我一般喜欢加薄荷。”银尘淡淡地说。
      “果然是薄荷……”麒零小声地自我琢磨着,然后他把眼睛一抬,“不过你洗衣服干嘛丢香料进去?又不是做菜。”“因为你太臭了。”
      “……银仔,这么说话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也不想想,我被一头怪物打得浑身是血,又在雪水泥浆里狼狈地逃命,踉踉跄跄连滚带爬,我能干净到哪儿去?啊?”麒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没有忍住悄悄地抬起自己的胳膊闻了一下,“不是我自我吹嘘,我们镇上好几个女孩子都觉得我香着呢,她们说我砍柴的时候连汗水都是香的!”
      “是啊,特别香,你看,这水……都变成酱油色了呢。”银尘开心地微笑着。麒零转头看着那团转动着的水球,从最开始的晶莹剔透,现在几乎已经快变成一团泥浆了。他叹了口气,哭丧着脸,垮了。
      太阳升得更高了,光线的角度变得更加垂直,亮度也比清晨时分来得剧烈,森林在饱满的日照下,终于脱去了那一层被夜里寒露打湿的冰冷外衣,变得暖烘烘起来。真是个让人愉悦的初冬早晨。
      此刻,银尘的脸离麒零的鼻尖,只有几寸的距离。他长袍上的兜帽耷拉在肩膀上,兜帽边缘上的银线勾边紧靠着他的脸庞,他冰雪般英俊的面容此刻有大部分隐藏在树叶的阴影之下,波光粼粼的溪涧反射而来的明晃晃的光斑照耀在他的宝石般透亮的瞳孔里,像是暗影里闪烁的星辰。
      他看着面前的麒零,将洗好的袍子重新穿上少年的身体。片刻前还湿淋淋的衣服裤子,刚刚被他随手一抖,就全部“哗啦啦”结成了冰,然后再一抖,所有的冰块都碎成粉末,纷纷扬扬地掉了下来,手上只剩干燥而芳香的衣服了。
      麒零一边用手系着腰带,一边看着自己面前一脸认真表情的银尘,他正在帮自己整理衣领,顺便把卡在脖子里的头发撩出来。如果此刻麒零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就能发现,自己的脸充血涨红得就像一颗大番茄。
      他此刻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昨天晚上残留在记忆里的零星画面,最后的片段是银尘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子,然后自己就昏迷了……这不是标准的那什么的戏码么?
      麒零满脸通红,心里充满羞愤。但又不敢问银尘,万一是自己的梦呢……很容易被尖酸刻薄地银尘反咬一口,容易得不偿失……
      银尘看了看麒零的表情,心里大概也清楚他在想什么了。虽然仅仅只是几天的王爵和使徒关系,但是对于对方的想法和情绪,也多少是能捕捉到的。
      这种独属于王爵使徒彼此之间的灵犀,仿佛一棵快速成长的植物,渐渐地伸展开了新绿的枝叶,不过同时银尘也顺便且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些其他的,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男孩脑海里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不由得有些尴尬,脸色微微有点变红,但又不好挑明,于是只能继续假装镇定地帮麒零整理着衣服。心怀鬼胎的两个人,彼此沉默相对着,假装各忙各的……
      “你看起来,确实很迷人……”麒零咳了咳,认真地说,“你妈有说过你长得很帅吗?银尘:“……”
      然而,不出意外若尘适时的来到了,“噗哧,麒零迷人不是用来形容男的呀。我之前是不是错过了点什么?”
      “啊啊啊!若若姐,你能不能每次都出现的那么及时?”麒零近乎抓狂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若尘一直卡的时刻过来。听到这话,若尘淡定的吐槽:“如果你这时候遇到了危险,恐怕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说着还边往自己的口中扔了一个果子。
      麒零看着若尘怀里的一捧果子也忍不住抓了一把出来,只有银尘皱了皱眉头,问道:“果子洗了吗?”若尘很干脆利落的回答着:“没有。”
      银尘:“……”和格兰仕果然是亲兄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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