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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二章 洞悉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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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溪从自己的官邸向燕寝而去,路过西花园时,忽见一抹倩影。
——是百韶。
百韶并未装作偶遇,她上前几步,对广溪微微颔首:“太宰大人。”
广溪简单回礼:“五山使者。”他看了看百韶,微微疑惑,“寻本官有事?”
百韶轻轻点头,这场有计划的相遇本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确是有些疑问,可否耽误太宰大人一些时间?”
广溪礼节性地笑了笑,对百韶的来意也有几分在意,拱手邀请百韶到西边的亭阁一坐:“无妨。”
侍女们为两人沏了茶,广溪抬手挥退众人,手指旋着玉杯,道:“使者但说无妨。”
百韶微微低下头:“实际上,算是私人的问题。”她偏过头,侧颜亦是美丽,“是关于氾王陛下。”
主上?广溪动作微顿。
“恩……”百韶微微沉吟,道,“氾王陛下为助我修复韶光玉笛费了不少心思,所以……”
广溪见百韶神色不似作伪,又想起主上研究多日的韶光玉笛,倒是有些兴趣回答百韶的疑问:“恩?”
“我想有所报答。”百韶微微避开广溪的眼睛,“我想,真正能报答到氾王陛下的恐怕并不多,梨雪便建议我询问太宰大人。”
你问对人了,广溪得意地想。
他笑了一笑,道:“容我想想。”语毕,一口饮尽茶水,“本官还有些公务,改日再谈。”
百韶起身拜别:“大人慢走。”
目送广溪离开的背影,百韶有些自我厌恶。
她问广溪这些自是出于对梨雪的承诺,但以广溪的忠诚,氾王必会知晓一二。即便她拿报恩作为借口打探,但落在氾王眼里,恐怕另有一番意思。
但是,眼下也只得让氾王误会了。
广溪的确比大多数人都更了解氾王的过去,也比任何人都能看懂氾王的意图,正如他很清楚他的主上对这位五山使者十分倾慕,但即便他有意推一把,由他告诉百韶那些过去显然并不合适,主上也一向不喜欢属下自作主张……
燕寝
广溪进入燕寝时,氾王正在女官的服侍下享用点心,女官看了天官长一眼,广溪示意他出去,女官见氾王未置可否,便行礼离开了燕寝。
吴蓝涤尚未开口,广溪便坐到氾王身侧,继续女官的工作。他动作熟练地倒了杯果酒呈给氾王。
氾王手中把玩着一支极其精致的凤落琼枝发钗,并没有接下广溪呈上的酒杯,倒是一双瑰丽的眼睛精明地看着追随他数百年的太宰:“你想说什么?”
广溪干笑一声,放下酒杯,叹道:“果然所有的刻意都瞒不过主上的眼睛,”
吴蓝涤哼笑一声,他的太宰起于市井,即便朝中洗礼多年,有些脾性仍旧改不掉,譬如……
“说重点。”
“重点啊……”广溪语气微顿,“那位五山使者似乎对您有非分之想……”
吴蓝涤一愣,随即蹙起眉,紧紧抿起唇,神色有些复杂,片刻之后,冷冷的语音响起。
“退下。”
“主上?”
“退下。”
“是。”
吴蓝涤做了几百年青淀宫的主人,对百韶的行踪自然了若指掌,不需要广溪说,他便知道百韶和广溪在西花园交谈片刻。
只是,他似乎猜到了一些并不乐观的事。
他要亲自问她,他想着。
百韶受到氾王召见时,便有些不好的预感,即便如此,她整过衣饰后便奉召来到了燕寝的后花园。
后花园里的侍者似乎都被氾王遣走了,百韶并未见到其他人,她环视一番,遥见亭子里鲜亮的身影,便缓步走去。
今日的氾王比百韶所见的任何时刻都要浓墨重彩。
是怎样的厚重艳色呢?
是华艳靡丽如垂死的仪式感,是花开荼蘼的璀璨绝望。
百韶直觉,他知道什么了。
“梨雪失道了。”尚未等百韶回神,吴蓝涤便轻笑着对她说,字正腔圆,没有任何听错的可能。
百韶知道,任何掩饰都已经无用了。
眼前几百岁的男子,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百韶沉默着走向吴蓝涤,清脆的声音闷闷的:“你是如何知道的?”掩不住心中的恐惧,她甚至没有用尊称。
显然吴蓝涤并未介意,他慵懒地抿了口酒,眸带笑意看着她:“梨雪的表现已经奇怪了很长一段时间,然而我真正开始怀疑,是从她屏退众人,却在仁重殿发出怒吼开始。”他看着百韶,“梨雪看似娇气,但并非不讲道理,她突然对朋友生气,想必是发生了严重的事,而且你们交谈屏退众人也很奇怪。”他看着百韶的眼睛笑意加深,“而你向广溪询问我的过去,便让我确定了这一点。”
他站起身,华丽的纱裙层层扬起,带着迷离的美感,他道:“你或者没有发现,你面对我时,礼貌客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带着畏惧。可这很奇怪,我自问不曾对你刻薄过。”
“因此,我猜测,我的什么东西叫你害怕,联系到一起,便是——”
他定定地看着百韶。
百韶苦涩地张口,虽然早知不可能瞒多久,却依旧心有悲戚:“是,梨雪患上了失道之症。”
他仍带着笑。
他竟然在笑。
百韶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讷讷地张口,却已失去言语。
她曾听过一次,父母谈及失道。
母亲同她一般,乃五山天仙,若不失仙籍,将永不凋零,与世长存。而父亲则如氾王陛下一般,头顶高悬达摩克利斯之剑,看似永恒,却时时刻刻面临万丈深渊。
那时母亲说了什么呢?
——若有那一日,我会记着你,踏遍万水千山。
一颦一笑,温柔了岁月。
父亲不舍得的,母亲——百韶想。
那么氾王呢?
梨雪畏如鬼神,氾王却谈笑风生。
哪里有些奇怪,百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