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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番外-共此一生(二) ...

  •   冷战真是件痛苦的事。
      正在练兵的高轩昂叹了一口大气,近卫葛立开口。「将军心烦吗?」
      高轩昂白他一眼。「我那里烦?」
      葛立抓头。「打从一早到现在,将军已经叹了五次气,说错三次话,肯定心里有事。」
      闻言,高轩昂没好气地瞧他一眼。「你倒是很了解我嘛。」
      葛立嗯了一声。「那还用说,打从您任右使至今,小的已经跟在您身边九年了。」
      九年?日子过得真快,想当初老宗主一开口就是要他十年的命,如今,也只剩下一年了。
      再过一年,他就可以离开凤凰盟,丢下右使的身份,接着,他是否也该丢下建威营,辞去龙骧将军的官职,好好当他的平民百姓?
      然后呢?是留在相府里,认命地当他的丞相夫人?抑或者,说动韦曦辞官,与他一起游历人间?还是回到江州、胡越去?
      想自己与他风风雨雨了半辈子,成亲不过半年,如果能够平平静静的过着只有你我的生活,好像也不错。
      但,高轩昂心里也明白,现下的朝廷虽无韦德、甄太师,但朝廷风气非一日可改,韦曦的存在无疑是朝廷里的一注清流,何况,宗主对韦曦明为君,暗为师,恩同再造,韦曦怎么可能轻易地弃官归林?
      再说,自己也是闲不下来的性子,真要他无所事事,他应该也受不住吧?
      这剩下的一年,于他何益?摇摇头,高轩昂振作起精神,继续操兵。
      *****
      若说当初任方翔意副将时劳的是力,现下自己任主将时劳的便是心。
      无论是那一种,高轩昂这辈子注定与闲散人家无缘。走出军营,正想上马,对面已经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那个昨晚与他闹脾气的韦相爷就站在那里。
      应该不理他的。
      这个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明明在朝堂上表现得不可一世,但成亲后却越发任性起来,当然,这份任性只对自己。
      不知道的人总欣羡自己嫁了好人家。
      好吧,他偶尔也会这样想,尤其是韦曦讨自己欢心的时候,不过,绝不是现在。
      走向前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明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又要帮韦相爷增一笔多情的美名,但高轩昂才不理。
      「小天。」韦曦似是看不懂一般,伸手便要牵住高轩昂的手,但高轩昂推开他。「你还气我?」他一边开口,一边再度向高轩昂伸手,这一次,高轩昂没有躲开了,因为感受到那只手的冰冷,他知道这家伙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感觉到他的不舍,韦曦将他的手握紧。「我知道错了,你别再气我了,好吗?」
      「要我怎么不气?」高轩昂现下说来还有火。「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韦曦好生好气地道。「你怎么说都好,要打要骂都行,只要你消气。」
      可恶!光看到堂堂一个相爷这样低声下气地对自己开口,高轩昂都气不起来了,何况还让他拉着手,只能丢下狠话。「今晚,你回相府去。」
      闻言,韦曦怎么肯?「你在那里,我就在那里。」
      也就是说,他要像昨晚一样赖皮了。高轩昂冷冷地道。「既然如此,相爷只能睡在屋外了。」
      *****
      这算是自作自受吗?
      韦曦站在高轩昂的房门外,有些心酸地想着。
      不过就是说了句蠢话,怎么会惹出这些事来呢?
      想他的宝贝将军,虽然脾气不小,但平日里泰半时间多是惹人怜爱的。因为两人白日忙,不到入夜根本不得见,为了早点见到他(顺便宣示主权),韦曦总在尽可能的情况下,到建威营等人。
      虽然高轩昂不说,但,韦曦感觉得出来,只要自己那日出现在建威营门口,那晚高轩昂便会对他特别热情。这本来就是专属于夫妻之间的小甜蜜,但,韦曦却不小心地脱口而出。
      「什么时候,你也来等我一回?」
      高轩昂原来没有生气,只是笑笑地道。「我去做什么?」
      「让别人知道,你也在意我啊!」
      看到龙骧将军对自己抿唇,韦曦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廉价的虚荣心是一回事,损了高轩昂的兴致又是另外一回事,可不能因小失大了。
      果然,就见高轩昂回道。「我在不在意你,喜不喜欢你,与别人何干?」
      「我只是说说,你别往心里去。」
      「要我别往心里去,你又何必开口呢?」
      韦曦一急,连忙道。「小天,是我混蛋,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你别气我,别不理我,好不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高轩昂冷冷地道。「反正,我绝不去,以后,你也别到建威营来。」
      韦曦不解。「为何我不能去建威营?」
      「于公于私,相爷都没有来的理由。」高轩昂接着道。「还有,今天晚上回你的相府去。」
      韦曦眼巴巴地道。「可,我是将军夫人。」
      高轩昂为他求饶的眼神怔了一下。「不管,给我回去。」
      韦曦在心里暗暗抽了眼角,继续道。「这么夜黑风高的,要我一个人走回相府吗?」
      几步路的事而已,瞧他说成这样。「不想回相府的话,就去睡书房。」高轩昂边说边将韦曦推了出去。
      韦相爷沉下眼,走进一旁的书房,瞧着那一屋子混乱,嘴角忍不住抽了起来。反正睡不着了,至少找点事来做。
      高轩昂在床上翻来翻去,整夜都合不上眼,说也奇怪,过去的他一沾床就能睡,可自从与韦曦同床后,每次自己一个人睡便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少了什么似的,一点睡意也没有。
      小曦,你会不会也想着我?
      他想着韦曦,还有他难理的性子,忽然想到那个超爱整理东西的小曦,现下正好在他的书房里面……天呀,高轩昂觉得自己犯了大错,急急忙忙跳下床,连鞋子都没有穿便冲进书房里──站在门口的他睁大眼,焕然一新的书房里可还有自己号称乱中有序的样子?
      忙了一个晚上的韦曦舒舒服服地坐在一角,正喝着冒烟的清茶。
      「你做了什么?」高轩昂似是想到什么,翻着找着,但什么都没有了。忽地,他张大眼。不对,那个呢?会不会也……急匆匆地拉开抽屉,果然空空如也。
      韦曦一面喝茶,一面将他的举动尽收眼底。「这么晚了,将军还有事要忙?」
      「小曦,你是故意的!」高轩昂跑到他身边。「快点告诉我,你丢了什么?都丢到那里去了?」
      韦曦对他眨眨眼。「将军想知道?」
      高轩昂极其用力的揉起指间,一张漂亮的脸盈满怒气。「韦曦,你好样的!我不理你了!」
      他这样说,真的就这样做了。
      早上用饭时,看都不看他一眼,现下也一样,叫他站在屋外吹冷风。
      韦曦叹了一口气,从袖里拿出丝线来,一点一点地编着。
      门里的灯灭了,床上的人却滚来滚去,根本就睡不着。他知道他就在屋外,知道他站在那里,他可以从窗外的月光瞧见韦曦的影子淡淡的印在窗上。
      虽然觉得他很可恶,但,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一吵架便赶人实在任性,况且,是他要韦曦待在书房里的,把狼赶进羊群里面,还叫狼饿肚子是可能的事吗?
      再说,昨晚韦曦已忙了一夜,今夜又不能休息,秋夜寒凉,万一他要是生病了,那该怎么办?光是这样想着,高轩昂已经走下床,启了门,月光下的韦曦靠在栏杆上,极其认真地编着绳子,那绳子与自己头上的那条有着相同的颜色。

      依你的性子,只有一条编绳怕是绑不住的吧?

      高轩昂瞧着这样的他,想着自己迷离时候,韦曦总是一个编着绳子,忽然之间,就不气了。
      从开门到现在,他什么都不说,韦曦当然知道他就站在那里,无可奈何地抬头,对上他的眼。
      高轩昂开口。「我困了,但是床上很冷。」
      他的话勾起韦曦嘴角的笑意,二话不说地进房,将高轩昂搂在怀里,床是暖的,人也是暖的,最冷的反而是在寒风中待了一夜的自己,你还是舍不得我吧?小天。
      听见他的笑声,高轩昂抿唇。「什么事这么好笑?」
      韦曦将手臂收紧。「只是开心。」他的心本来就小,只要他对自己的一点点好,他便心满意足。
      高轩昂捏了他的手背,直言。「我舍不得你跟我不生气是两回事。」
      韦曦蹭着他。「我知道,所以我什么都没丢,只是帮你收好了,你想找什么都可以问我。」
      高轩昂一愣,急道。「那我的信呢?我的编绳呢?也都在?」
      韦曦起身,从一旁拿出一个木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束信简,还有一条略为磨损的编绳。
      看着高轩昂开怀地瞧着盒的信简,忘情地抚着天蓝色的编绳,韦曦想起昨夜。
      韦相爷虽然极度宠爱龙骧将军,但被赶出房门的感觉真的很差,所以,当他进入了高轩昂的书房里,看到满室混乱,正好加强了他不舒服的感觉。
      存着报复的心理,自动自发地帮高轩昂整理书房,但,当他打开抽屉,瞧见那一束束整理好的信简,还有那条编绳,压在韦曦心头的不舒服便跑光了。
      他知道那是自己写给他的信,虽然那时的自己满腔愤恨,字里行间充满了挑衅,但高轩昂却将它们一封一封地收得好好的。还有那条绳子,都磨损了,不好看了,但,它被当宝似的细地收在盒子里面。
      原来,他也会有把东西放得整齐的时候,原来,自己就是高轩昂的唯一。
      细细地将那些被自己挥到地上的东西分类,让它们各归各的,一个也没遗漏地收好、放好。
      才坐下身来,便见他一脸惊慌的跑来,韦曦知道他急什么,慌什么,虽然他不理自己,但他依然觉得心头甜蜜。
      终于宽心的高轩昂看了韦曦一眼。「记得,下回别再整理了。」
      「可我觉得,」韦曦淡笑。「如果我对你来说,不只是个暖床的人,兴许下回吵架,你就不会把我赶回相府了。」
      他的话让高轩昂心疼起来,谁把他当暖床的人了?靠进他怀里,一个劲地蹭着。「我赶,你就走吗?」
      天底下那有这样无理的人?但瞧在心上人眼里,只觉得可爱。韦曦顺着他的语势,将手探进他的衣襟。「绝对不走。」
      高轩昂听了便笑了。「反正将军府也住腻了,接下来搬到相府住吧,届时吵架,再让你赶我出府。」
      韦曦没有他的豁达,轻道。「一定要谁赶谁,不能够相亲相爱吗?」
      任他像剥鸡蛋一样地扯自己的衣裳,高轩昂心头泛甜,回道。「是舍不得?还是担心?」他见韦曦不语,朗笑。「兴许,就想跟我相亲相爱?」恣意地吻住韦大人的唇,卸了他的腰带,两人当然做了爱做的事,磨磨蹭蹭直到天都快亮了。
      一想到今天还有一堆事要做,连着两天都没睡好的龙骧将军喃道。「小曦,日后无论怎么吵,我们都得在睡前和好。」
      韦曦抱着他,反问。「为何?」
      高轩昂叹了一口气,直白地答。「没有你,我睡不着。」
      闻言,韦曦那敢反对。「就依将军。」
      他低头,瞧见高轩昂闭上眼,潜在眼睫下方的两道阴影可爱得像是圆圆的扇子。
      韦曦跟着闭眼,这是专属于他的小小幸福,只有他才能明白的个中滋味。
      *****
      虽然,外头看起来,韦曦是个伟男子,又是位居一品的相爷,一整个高高在上。但,丞相府和将军府的下人个个明白,这两大家子(虽然人不多),都是看着高轩昂的心思在运转的。
      别说隔在丞相府和将军府的那道墙拆了又架,架了又拆,还有那五层楼高的书阁──摘星楼,置满了各式各样书籍,就说韦曦与高轩昂在两间府邸里搬来搬去,根本就是十足累人的差事,但两人却觉得有趣。
      某一个落单的休沐日,让高轩昂有了想法。
      看着这空洞洞的房,高轩昂眨了眨眼,这个仅在病榻之时待过的房间,除了书籍以外,还真是什么也没有,事实上,整个相府除了外表能看,里面还真是不怎么样。
      想到仓库里,堆满了父母回胡越前为自己采办的物品,还有成亲时别人送的那些有的没的。高轩昂干脆让人搬了一堆出来,凭着自己的喜好摆了这个,放了那个。
      虽然不喜欢整理东西,但高轩昂一直是个很有品味的人,也知道怎么差遣下人,打理事情。没几日工夫,这个干净空白得像是没有人住的相府,一下子变得高贵非凡起来,谈不上金碧辉煌,可气势十足,俨然大户人家,闲散惯的下人们见了,个个眸子发亮,走路顿时有风。
      韦曦这辈子除了高轩昂外,啥也不上心,对他来说,宅子就是宅子,只要能挡风遮雨就行,才不管这里是不是多了盆花,那里是不是增了个花瓶。
      但,再怎么无感,也会有有感的一日,尤其是自己的书房变了模样的时候。
      案上,新购的笔悬着,一方黑墨倚在犹如河塘的端砚上,压在裁好的纸上的是一只刻着一双相依狐狸的纸镇。
      韦曦瞧着,唇扬着,缓缓地坐下之后,拨弄着两只狐狸的耳朵,他在那一刻想起自己抽屉里的东西,急急拉开,里面的木盒还在,韦曦将它打开,盒子的两付钥匙闪闪发亮,松了一口气的韦曦看到盒角放着一束用红绳绑起来的发丝。
      那是他们的发,在成亲那日被高轩昂取下的发。韦曦细细地瞧了又瞧,将发束放回盒里。
      磨了墨,写了字,一页又一页地写,韦曦在最后一页上赫然瞧见一行俊秀的字迹。
      ──遊魂归兮,永伴狐侧。
      韦曦抬头,就见值夜的那人启门,踏着月色走了进来。
      他早算准了时间,早知道自己会在这时瞧见他的留言。
      韦曦的眸子亮闪闪的,听着高轩昂如同当年一般热切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但韦曦再也不需要忍耐,冲向前去,将人抱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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