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那些事》绿豆马蹄糕

10、陈耳东番外

　　我七岁那年，爹爹从山脚下抱回来一个女婴，说她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名字嘛，是在西边发现的，就叫做临西吧。
　　临西，妹妹，一个小丫头。
　　山寨里的人说我当年也是这样被爹爹捡回来的，原来我们是一样的。
　　丫头那个时候还小，张家嫂子刚刚生了孩子，便一起给小临西喂奶了。我那个时候就老去看丫头，张家嫂子有一次说耳东这么喜欢临西不如以后娶了她照顾她一辈子吧。
　　娶她，照顾她一辈子，那个时候的我想想竟然也觉得很不错。
　　丫头后来长大了，爹爹让我教她习武，可是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教训她，只要她扑过来，抱着我的腿，瘪着嘴，眨巴着眼睛，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我的心就软的一塌糊涂。
　　什么样的人家，多么狠心才舍得丢掉她啊。
　　后来爹爹抽了我一顿，就亲自教她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比起爹爹，丫头大小就和我更亲，气得爹爹又抽了我一顿。
　　丫头越长越大，越来越漂亮了，可是爹爹也老了，有一次爹爹受了伤，新伤旧伤并发，爹爹就这么去了。丫头在我怀里哭得死去活来，我安慰好了她，接下了清风寨的重任。
　　爹爹很早就开始让我跟着他料理寨里的事务，因而大部分人还是很听从我的指令，自然也有人不服。山寨里的规矩很简单，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简单也好，那段时间我常常遍体鳞伤地回去，丫头也不说话，乖巧的给我上药，说她一切都好，乖巧得让我心疼。
　　后来，丫头用同样的方式成为了山寨的二当家。我是不愿的，和她生气，最终拧不过她，我也只能默默地给她上药。
　　从爹爹走的那天起我就在思考，作为山贼并不是个什么好的行当，整日生活在打打杀杀当中，朝不保夕，我的丫头不应该过这样的生活。可我又不知道手下这么大一个山寨，这么多的人，不做山贼了该如何安置，该做什么养家糊口，再有一些山寨里的老人想来也是不愿意离开这个自己当做家的地方。
　　我在山脚下买下了大量的田地，我想我们如果能够自己自足，至少可以不会饿死。等以后，可以开一个镖局，我就是担心兄弟们到时候手痒痒，犯了职业病。大家都觉得我疯了，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丫头支持我，那也只是因为她习惯性地支持我，毕竟丫头还小，这些事情我来做我来承担就好。
　　黑风山那个当家来了清风寨我本来不怎么在意，不就是一个长的帅一点的小白脸吗，有什么好的。直到我听说丫头给他送了早饭，我觉得我好像看他很不顺眼了。直到我听说他为了救丫头身受重伤，我觉得我好像想把卖给黑风寨的粮食收回来，我的丫头什么时候轮到这个小白脸来保护了。可我知道他现在受着伤，丫头又是这么重情义的人，那么伤好了就赶紧给我滚蛋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总有官兵来骚扰，我觉得这些人很可笑，不忙着赈灾反而在我们这儿劳心劳力。清风山易守难攻，山寨又有足够的存粮，就是干耗着，我们也是耗得起的。你看看，我是一个多么英明神武的大当家。
　　久不见赈灾的队伍，宜州州府又托人来向我求助，我想干完这票，以后带着大家去宜州应该不是难事了，到时候开一个镖局，咱们也是正正经经的人家了。我就是专注洗白之路一百年的清风寨大当家。
　　可我其实还是不满意的，即使开镖局，以后的日子难免还是不安稳，我的丫头啊，我要怎样才能让你一生无忧呢？
　　这个时候，丫头告诉我，她爱上了那个小白脸，她要跟着他走。我那一瞬间不相信我的耳朵，丫头一定是骗我的，她一定是在生气我最近忙着解决那些官兵，忽略了她，我的丫头是在闹脾气。
　　然后我知道我错了，我的丫头真的被我弄丢了，原来她从来都只把我当做她的亲哥哥。
　　我看到那个小白脸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宰了他，可我知道那样丫头会恨我。他说他可以给丫头平安安稳的生活，我发现我无法反驳，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奢求，我好恨啊，恨我自己只是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夫。
　　我妥协了，我可以把黑风寨收下来，让他们俩安安心心地远走，安安心心地去过自己的生活。我走了，我连夜就去了宜州，我觉得我再多看这个小白脸几眼，真的会拿刀砍了他。
　　可是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发现我错了。
　　那个时候，山寨出人意料的安静，地上躺着我的兄弟们，还有一些官兵，我不相信我只是离开了这么一会儿官兵就能攻上来，直到我看见了站在那儿的一个人。
　　我生平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即使是在直到他偷走了我的丫头的时候。
　　我也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我自己，是我把他的人放了进来啊，是我害死了清风寨上下所有人啊。
　　我和带去送粮的兄弟们一起杀了过去，杀红了眼，他们一个个都倒下了，只剩下我，我也受了不少的伤，我冲着他举起了刀。
　　“我陈耳东身为清风寨大当家，自当与清风寨共存亡。”
　　原来我真的看错了，这个小白脸的功夫远在我之上，他的长枪刺中了我的要害。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只有我的丫头。我想他或许对丫头是真的有情，才想方设法地带走了丫头，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让丫头知道是他杀了我们。那样也好，我的丫头怎么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事实啊，可是我不敢确定他将来会不会一直对丫头好，我也没有办法去确定了，我只希望丫头能够活下去了。
　　我听见门口的动静，转过头就看见了她。
　　我不知道临死这一刻看见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还是最大的不幸，可我知道我只想让我的丫头离开这里。
　　可是丫头这次不会听我的话，我知道。
　　我感觉到她的眼泪落在我脸上，我想再看看她的脸，我想再看看我的丫头。
　　丫头啊，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