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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长记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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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父子两人坐在客厅吃早饭,得知母亲半夜就回去了,溥瑛有些失望,但看着父亲脸上少有的笑容,他却来了聊天的兴致。
“阿玛,我一直不明白您为何让我念商学院,不让我学政治,更不让我从政,您在官场上有那么多朋友,如果我从政不是更吃得开么?”大阿哥就随便问问,他的个性其实并不适合做政客,自己也是十分清楚的。
载堃放下筷子,严肃的问道:“你觉得中国和英国有什么不同?”
他思忖了片刻,试探着答道:“老百姓受教育程度不同,英国的普通公民文盲率很低,但中国很多文盲,而且英国是工业化国家,中国是农业国家。”
“你说的都对,但并不是最主要的,虽然现在已经民国了,没了君臣之分,普天之下也不再是王土,但政府把选举自由交给民众了么?还不是几个人说了算,所以,老百姓不关心谁在上面蹦跶,只当是看大戏,在这个国家只有主子和奴才之分,不像英国和美利坚,中国没有中间的阶层,个人没有民主和权利,不能决定国家的命运,永远是少数人说了算,我在官场上二十年,已经看透了,所以不想让你们再蹚浑水。”他也曾经有过辉煌的理想,想为国家的百姓谋福利,但往往事以愿违,一年前巴黎和会,他也在使团内,他们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国家据以力争,但弱国无外交,谈判进行得很不顺利,最后的结果令国人大失所望,可他们已经竭尽全力了。
溥瑛叹了口气:“老百姓的日子很苦,一到灾荒或者打仗还会卖儿卖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活才能好些,至少能回到康熙爷那会儿吧。”
载堃摇头:“那会儿也有那会儿的不好,把你扔回去,你还受不了呢,让你学八股文,不能乱讲话,现在大家到是可以随便说了。”约束老百姓有不好的地方,但绝对的自由民主也会造成隐患,置之不理,别有用心的人就会散播谣言,以达到他们的目的,老百姓听什么信什么,毫无分辨能力,特别容易被煽动,学生游行,工人罢工……
“哈,您说的是,我可不回去当贝子。”他是受过光绪帝册封的贝子,有皇家的玉碟,甚至还有参加皇家礼仪时的蟒袍呢,现在已经压箱子底儿了。
载堃笑了:“所以说,跟你额娘学学做生意吧,这个行当才是最适合你的,将来生意做大了,能养活很多雇员,也是为国家贡献了,脚踏实地的来吧。”
“我后天和彦霖一起去上海,额娘说让他试试,如果做得来,就让他来洋行帮忙。”他并没有和父亲说这件事。
堃贝勒吃完了,就放下筷子叮嘱:“你还是要多注意着他点儿,别让他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和你不同,你从小受的是西洋式的教育,又留过学,见过世面,他则是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太单纯,太容易相信别人。”
溥瑛拧着眉道:“我觉得他不傻,就是缺乏自信,大概跟斗摔得太狠了,整个人都没精气神了。”
“咱八旗的人都经过了这些的,不能说因为大清国没了,人就跟着一起完蛋了,再怎么也得活,得养活一家老小,他能莫开面子去拉车,勇气可嘉,所以我才乐意帮他的。”载堃的话刚说完,彦霖就从外面走进了客厅。
“我额娘中午做肉包子,一起吃吧。”车王爷特意来通知他们二人的,说完话就要去拉车赚钱了。
“太福晋做的包子好吃,还不如开个包子铺呢。”溥瑛开心的说,但话一出口,他就察觉到彦霖的喜悦之情。
“你说的是啊,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他拍了自己的脑袋一下,铺面先不说,弄个小摊子每天早晚出来卖就成。
载堃见他兴致很高,便补充:“你若真想开包子铺,我就给你一间房,专门做生意用,后院门口那间就行,虽然在胡同里,可往来的人也不少呢。”
彦霖忙道:“堃哥,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这就回去和额娘商量一下。”说完他就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到是大阿哥忍不住吐露出一句话来:“卖包子,他居然想卖包子!”
“这不是挺好的么,反正咱家闲着的房子多,拿一间出来开包子铺正合适,我这些日子就琢磨着用后院干点什么呢。”载堃算计了一下,那间房大约能摆四五张桌子,做包子铺足够了,因为很多人买包子是为了带回家吃的。
第三天早晨,彦霖就和溥瑛一起前往火车站,坐火车去上海,但在车站却有个女人同行,这让大阿哥十分不悦,彦霖还介绍二人认识,此女就是翠兰。
翠兰听说彦霖要去上海就要求一同前往,想看看那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顺便瞧瞧上海本地的房产价格,如果合适,可能会购入一处房产。
但溥瑛很不高兴,为了面子他不好当着外人发作,只得在卧铺车厢内对此人冷嘲热讽:“你不是说她害你很惨么,怎么又和她在一起了?”
车厢内只有两个人,出于某种目的溥瑛把这间车厢包了,彦霖靠在床铺上打着哈欠说道:“她只不是和咱们同路而已,更何况我也没和她在一起啊。”他并不打算和翠兰重拾旧情,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拒绝人家的软磨硬泡,而且一个女人家出门在外确实不安全。
“我瞅她那劲头儿,像是想让你入赘似的,她是怕年老珠黄没人照顾吧,捞够了钱找个男人托付终身。”大阿哥从旅行箱里拿出一本英文小说,躺在对面的铺位上看了起来。
彦霖没有吱声,或许溥瑛说的对,翠兰可能是有这种想法,但为何会是他呢?他明明啥都没有,还拖家带口的,完全没必要委身于他这个穷光蛋吧?可能只是一时寂寞罢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翠兰就过来邀请二人一起去餐车就餐。
不情不愿的溥瑛坐在二人对面,吃着火车大餐。
所谓的火车大餐就是西餐,餐车上不供应中餐,只有高档的舶来品,布丁,蛋糕,牛排,奶油汤,已经俱全,这让吃不惯西餐的彦霖很苦恼。住高等卧铺本来是件舒服的事,但吃不到合口的饭菜却是受罪,临时停靠站的摊位上卖的吃的又不敢买,烧鸡(谣传很多是乌鸦),兔肉掉包成猫肉,更令人恶心。
翠兰帮他点了比较适合中国人口味的牛排,番茄意面,又叫了红茶,等晚餐的时候说要和他们喝点儿红酒。
“火车上怎么也流行给小帐呢?”彦霖压低了声音问,因为刚才伙计给他们倒茶的时候,溥瑛给了一些领钱,对方笑呵呵的接受了,还以为溥瑛是外国人呢。
“不管你有钱没钱,都要给小帐的,火车上的规矩,不然他们靠什么赚钱?”溥瑛对火车很是熟悉,因为他几乎每年假期都会坐火车从上海回到北京,他最盼望见到的是额娘和姑姑,北京的饭菜是他最喜爱的。
翠兰也笑着说道:“大阿哥在英国住的久习惯了给tip,美利坚也是一样的,在餐厅做服务员的指着TIP增加收入,一个月下来或许都够吃饭的钱了。”
“你说的是小帐的意思吧?”彦霖问,他很羡慕二人,因为他们都会讲洋文。
“嗯,欧美都要给小帐的,来,尝尝这个。”翠兰给王爷递过来一份蛋糕,她知道此人爱甜食,从前每天早晨都要吃饽饽的。
溥瑛不动声色的吃着自己点的菜,却胃口全无,只想让这碍眼的女人快点儿离开。
午饭结束后,二人便回卧铺内休息了。
溥瑛放下手里的小说,对旁边呆坐着看窗外的王爷说道:“你要没事儿干,让我干你吧?”
彦霖一激灵,羞臊的答道:“大白天的,让人看见怎么办,我嫌寒碜。”
溥瑛瞅瞅外面,确实偶尔有人过来过去的,于是便说:“晚上吧,咱俩先睡觉。”听到对方痛快答应了,他就安心的翻过身去睡了。
可王爷却又说了句不好听的话:“到了上海,有很多俊男美女,你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对象,就不用再和我混了。”
大阿哥连忙扭过身咆哮:“你以为我是好看的就想上吗,那我不得累死?”
“难道你喜欢精壮的,又丑的,你的喜好真特别。”他心情不太好,因为刚才在过道里,他看到翠兰和两个外国男人有说有笑的。莫非她还在做皮肉买卖,她和自己说的话全是扯谎?
“你吃了呛药了?”溥瑛生气的问,这才发现此人沉着脸,还将一只手平放在桌上。
“我是不是特别好骗?”彦霖低声问。
“是……缺心眼。”他答道。
“我觉得她在骗我,她说已经不做皮肉买卖了,但还是在和男人调笑,我不明白她究竟想干嘛,为什么又来招惹我?”他想不通,而且极度的郁闷。
溥瑛撇撇嘴:“这还不明白么,她吃的就是这碗饭,能有机会捞钱干嘛不捞,身体就是她的本钱,她不算年轻了,干不了几年了,等卖不动了,就找个你这样的傻瓜嫁了,了此一生,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她这个破鞋。”虽然话说得难听,却是话糙理不糙。
彦霖点点头:“嗯,大约是这样的吧,很多姑娘都是年过三十找个男人凑合嫁了,但她想错了,我没可能再把她娶进门的,巧萍容不下她。”
“那就别胡思乱想了,家里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外面不还有我呢么,我疼你!”溥瑛说了句有点儿恶心的话,让王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让我疼就成了!”他无可奈何,虽说做的时候很享受,可事后受罪总是自己,啥时候让他在上面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