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槿年》蒙溱

7、面馆

　　她将帽子戴上，低头编辑短信，定时发送。
　　有人站起身往这边来，是个瘦削的年轻人，皮肤黝黑，还有浓重的烟味，她眼皮一跳。
　　“小姐”，他上下打量她，牙齿发黄，“要去哪儿？”
　　四周见不到什么村庄，远远地只瞧见零落着几间房子。
　　她将手机放回包里，稳住狂跳的心脏，朝他笑了笑，“不用了。”复抬手压住棒球帽，绕过他往前走，经过那几个年轻人，不知哪位吹了声口哨。

　　早上还是艳阳天，下午忽然下起了暴雨。
　　陈炜待在客栈一楼，把玩着手机，不时瞧瞧外边，心神不定。
　　五点了，天色阴沉，大雨倾盆，路灯早早便亮了起来。
　　他斟酌着，给她发了条短信。
　　——雨不小，带伞了？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没有回复。
　　陈炜把把头发，静了静，猛地站起身。
　　又坐下去。
　　手机忽然亮起来，他一喜，随即眼眸黯下来。
　　“成队。”
　　“陈炜，”男人的声音传过来，背景有些嘈杂，混着车声和雨声，“你在哪？”
　　他说z市，随即反应过来，讶然道，“你过来了？”
　　“嗯，发地址过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
　　他走到前台，“您好，麻烦多开间房，单人。”
　　前台小姑娘抬起头来，小脸红红的，“只有标双了，可以吗？”
　　他点头，指尖不时敲着柜台。
　　小门店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懊恼地抓了抓寸头，又看看手机，依旧没有回复。

　　她身段好，又生得白，即便通身黑打扮，还戴着帽子，硬是引来不少打量的眼神。
　　她在小超市转了好久，出去，在对面一个面馆边坐下，点了碗面汤，手机不停转来转去，有些烦燥。这里信号很差，忽有忽无，陈炜好久前给她发的短信才收到，她回了个信息，到现在还没能发送成功。
　　她坐在窗边，又看了眼，超市外的面包车停了好久还未走，超市边上的一栋砖房热热闹闹不断有人进出。她托着腮，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雨势越发急，有点不安。
　　“姑娘”，老板娘端面碗过来，脸堆着笑，“趁热吃，面稠了就不好吃哩。”
　　她说好，等会。
　　老板娘又问，“姑娘你外乡人吧，是来找谁啊？”
　　她抬头，隔着帽檐看到老板娘半边脸，她心下一动。
　　“姐”，她抬起头，朝她笑，“您做这生意好几年了吧。”
　　“是啊”，她在她对面坐下，“这两年就赚不了钱了，村里头有钱了，都去外面大馆子吃饭咯。”老板娘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叹着气，“我那口子去外头打工了，好几个月了也没寄一个子回来，我还带俩孩子，上学可费钱了，可把我愁的。”
　　小面馆简陋得很，这会又下大雨，狂风拍打着枝叶，屋里只有她们俩人在。
　　她和老板娘闲聊了两句，只说来找个朋友，便又道，“姐，你跟对面那屋的人熟吗？我同学好像就住在那儿，不过好热闹啊，万一认错就不好意思了。”
　　她指着对面超市旁的一栋两层高的砖房。
　　“老李啊，嘿，我带你过去呗，你是找彤妹儿？”
　　这么巧？
　　她也没说是，就笑，“她在家不，好久没联系了，就记得她说住在这，怪想她的。”
　　老板娘说这可容易，“你来得巧了，她出去好久了，前阵子刚回来，这不他哥过俩日不是要办喜事么，老大不容易的终于讨到媳妇了，我昨晚瞧了下，长得还挺水灵。”
　　她从包里翻出水，抿了口。
　　“瞧瞧，光顾着说话面都稠了，姑娘你赶紧吃，吃完我带你过去。”
　　“欸，谢谢您。”
　　老板娘起身，脸堆着笑，“客气个啥。”

　　她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安的，也不敢动那碗面，只拿起筷子拌了拌。老板娘走近，她压下手机，抬起脸歉意地笑，“中午吃多了。”
　　老板娘瞥了碗一眼，脸又挂上笑，从门后拿起一把黑伞，“来，我带你啊，雨这么大，你靠近点。”
　　她说谢谢，脑子打成结，她刚刚做的有点明显了，万一被认出，乡里乡邻的，帮亲不帮理。

　　晚七点，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头戴棒球帽，左手搭在拉杆箱上，袖子卷起。
　　前台小妹眨眨眼，悄悄整了整衣襟。
　　门店的几张小沙发坐着几个年轻人，有女孩子往这边瞥一眼，又瞥了眼。
　　陈炜抬起眼皮，随即站起身来。
　　“成队。”
　　“嗯”，成淮槿走到柜台边，抽出纸巾擦了下被打湿的额角，刚要掏出身份证，陈炜格住他，“搞定了，跟我上来吧。”
　　他挑起眉，笑了下，站直身子往楼梯口走。
　　客栈简陋，只有窄窄的扶梯。
　　“三楼，没房了，跟我们隔了个过道，可以么。”
　　“多谢。”
　　“客气什么”，陈炜摸摸后脑勺。
　　关门，摘帽子，去阳台外洗手。
　　陈炜盯着手机，反反复复划开，锁屏，再划开。
　　“怎么？”
　　他抬起头，男人换了件短袖t恤，脸上还有水珠。他拿毛巾擦脸，看向陈炜，“心神不宁。”
　　憨大个子摇头，过了会，又忍不住划开手机。
　　七点半。

　　“她呢？”成淮槿走到他身边，靠在椅背上，“下去吃饭。”
　　“出去了”，陈炜的语气有些沮丧。
　　成淮槿眉头皱起，看向窗外，黑压压一片，雨势越发急。

　　吃过饭她还是没有信息回来，陈炜觉得不妥，拨了个电话过去。
　　“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陈炜猛地站起身。
　　成淮槿抬起眼睫。
　　“队长，我，”他粑粑后脑勺，语气焦急，“小李信息没回，电话也打不通。”
　　“多久了？”他敛眉，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
　　“两个多小时前发的信息，刚刚打电话过去，不在服务区。她中午就出去了。”
　　“走前说了什么？”
　　“没，就说去公鼎转转，我还真没听过哪个地方叫公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