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槿年》蒙溱

44、他的过去

　　听说这就是女人的直觉。
　　成淮槿在开车，她坐在副驾驶，后面坐着两个女孩。棕色短发的是淮妤，长卷发的另一个，淮妤说是她的同学。
　　她看着窗外，一辆一辆数陆续驶过的车子，偶尔有一两只贴着外卖标签的小电驴，一闪过去，又不见了。

　　“哥”，女孩的声音打破安静的车厢。
　　“嗯？”
　　“那个，哈哈”，她的声音有些尴尬地打着圆场，“没想到你这种老古董，也会关注新出的甜品了，上个月才刚出呢。”
　　“年年买的”，他说完话好像往自己这边看了眼，她转过头去，果然对上他的视线。
　　她朝他笑笑。
　　他收回视线，落回路况。
　　“哦，那个，谢谢，”她顿了下，“姐姐，还是妹妹啊”。
　　她半侧过头，成淮妤这才看清她的脸，眼弯弯的，皮肤特别好，笑起来好像能软到人心坎里。淮妤扬起手可爱地打了个招呼，“谢谢小姐姐”
　　姑娘笑，“叫我年年就行。”
　　她坐直身子，长卷发女孩坐在正后方，也免了尴尬。

　　这个点餐厅基本没几个人，洗完手回来，座位坐着淮妤和那个女孩，他不见了。
　　她点头打了下招呼，在她们对面的卡座坐下。
　　女孩支着手，开始明目张胆打量她，或者说叫审视，眼神让人不太舒服。
　　“我叫许芊”，她自我介绍。
　　她抬头，微笑。
　　“你是，淮槿的同事？”
　　她说不是。
　　开门见山了。
　　她咬了下吸管，有点后悔为什么不等队长一块去洗手。淮妤见状忙出来打圆场，“噢，我第一次来这边，我哥也是，调了地方都不吭一声，害我们坐了这么久的车。”
　　她顺着杆子爬，嘴角隐隐有酒窝，“他也是刚调来不久。”
　　成淮妤其实对这个姑娘挺有好感的，碍着许芊坐在边上，她又不好表示。她此刻只想对成淮槿连说几声对不住，哪知他找了对象都没说，害她以为他还念着许芊。她也不想的，只是许芊跟她说这事好久了她才带她一起过来的，哪想到变成这么尴尬的地步。

　　边上一暗，队长坐下来。
　　“点了没？”她抬头，队长在跟自己说话。
　　她摇头，淮妤接口，“等你啊，东道主不在我们哪好意思。”
　　他笑了下，接过菜单。
　　“哥，我发现你又帅了”
　　这话逗得所有人都笑，成淮槿将单子递给服务生，支起手腕和妹妹说话，“我离不开，最多明天再陪你兜一圈，年年明儿回省里，你们是跟她一起还是？”
　　“啊，这么赶”，成淮妤有些沮丧，看了眼许芊，她低着头，眼睛盯着柠檬水没吭声。
　　“对了，你也叫年年啊，我有个同学，跟我哥同单位，刚好也叫年年”，她猛地想起张年年也是个不能说的话题，下意识看了哥哥一眼，成淮槿摸着额头，明显是对她很无奈。
　　“她很可爱”，她笑。
　　“你认识？”成淮妤小心翼翼。
　　“嗯”，她弯着眼。
　　“世界太小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更多的是两兄妹在说话，许芊对面便是李生，她默默打量这个女孩，暗地里控制不住的样样对比着，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看妆容，忽地挫败和沮丧汹涌而出。
　　那样年轻漂亮的一个姑娘。
　　她觉得难过，视线控制不住往斜对面飘，这么多年不见，他变成熟了好多。也是，他一直这么安静沉稳，只是现在，更令人动心了。
　　她以为他这么多年没女朋友，是一直放不下她的。这样想着，她又抬头看了那个女孩一眼，
　　女孩却没看她。

　　一顿说不上尴尬的饭局，每人各藏心思。成淮槿本欲带妹妹和她去山上逛逛看花灯，来了个许芊他也没心情了，吃过饭便给她们找了间酒店下榻。
　　“我就不进去了，折腾了一天，你早点休息”，成淮槿帮她们把行李拎到房门口，交代了妹妹两句便要走，袖口被扯住。
　　“淮槿！”
　　沉默而尴尬。

　　她是个识趣的人，小小笑了下，“你们聊，我去逛逛。”
　　他转了下手腕将手收回来，转头看她，眼睫动了动，她弯眼，扬了扬手机，便转身往后走。她走路不快，身姿窈窕，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大衣上轻轻晃动，拐过弯就不见了。
　　成淮槿收回视线，许芊看着他，动了动嘴唇。安静了会，淮妤小小晃了下他的袖子。
　　“哥”，这一声软软糯糯，叫人听在耳里心便软了。
　　许芊见状，又看了他一眼，低低说你们先聊，拉过箱子转身进去。成淮槿低下头，妹妹微微扁着嘴。他觉得好笑，摸她脑袋，“你还委屈了？”
　　这一声把成淮妤的眼眶逼红了，她忙低头抹脸，低低道，“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道什么歉”，成淮槿帮她理了理领子，翻身靠到墙上，手摸进裤袋里，摸到烟盒，忍住了。
　　“找到工作了？”
　　淮妤大学念了个211，毕业去外面一间还算知名的院校读了两年，回国后没找到称心的工作，干脆辞了职在家待着。
　　“哥”，她踱到哥哥旁边半靠着，小小声，“我想来你这边，爸爸不肯，妈妈”，她踟蹰了会，捂住眼睛，又有了哭腔，“妈妈管都不管。”
　　成淮槿心里堵上，抬手将妹妹揽住，“都是大人了，勇敢点。”
　　淮妤将脑袋埋在他肩上，压了压泪意。
　　“妈在家没？”
　　“没，她和几个阿姨说是皈依去了，拜了个师傅，在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佛堂边上住。”
　　成淮槿沉了下，“你回去找个时间跟她说，吃斋念佛是好事，这种事还是谨慎点，我们最近就在查这些，抓了好几个了，骗钱财是小事，别被人往歪路上带。”
　　“我跟她说了，她不听，你什么时候能回去，你的话她还能听上两句。”
　　“行，我找个时间。”
　　“对了哥，你也别跟爸老这么僵着，他现在也收敛多了，年纪大了还三高，生意又不景气，我看他都老了好多，前段时间那个服装厂也败了。”
　　成淮槿不说话，转过头去，走廊尽头有个小窗，天要黑了。
　　她在做什么呢。
　　有没有哭鼻子。
　　她那样的性子，难过也是自己躲起来。
　　他有些无措。

　　默了会，淮妤笑起来，“真是的，怎么老说这些闹心的，你可够够的啊，找了姑娘都不跟我说。”
　　成淮槿见她话锋突然转了，睨她一眼，笑了下，“我怎么跟你说？”
　　淮妤嘿嘿笑，摸摸鼻尖，下意识往里看了眼，许芊坐在床上叠衣服，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哥，我是真的不知道，我以为你这么多年没女朋友还念着她，许芊也找了我几回，就”，她吐吐舌，“对不起啊，帮我跟小嫂嫂也说声对不起。”
　　“早八百年的事了”，成淮槿揉她脑袋，“真不知你这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嘻嘻”，成淮妤又往房里看了一眼，“小嫂嫂看起来挺年轻的”。
　　“比你还小点”
　　“噢，哥你老牛吃嫩草”
　　他笑。
　　“她好好看啊”
　　“嗯”
　　“她看起来人就很好，性格也好。”
　　“嗯”，成淮槿点了下头。
　　“哥，你是不是不打算回老家了？”
　　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大概吧”。
　　“也好，那边也没什么好的，唉，我也想来你这。”
　　“那就来”
　　“真的？”成淮妤笑得眼都弯起来，“万一找不到工作呢？”
　　“哥养你。”
　　“好呀好呀，唉不过，”她揶揄他，“我过来了岂不是成灯泡了？”
　　“这样啊”，成淮槿想了下，“那给你在外面租个单间可好？”
　　成淮妤扁嘴。
　　“好了，”成淮槿笑，揽过她肩将她往房间里转，“进去吧，有事晚点说”。成淮妤晓得他不住在这边，天也晚了，便没再缠着，只在他要走时抱了抱他。
　　成淮槿笑笑，拍了拍她后背。
　　“那我进去了，注意安全”
　　“好”，成淮槿转身往外走，低头翻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又被人叫住。
　　“淮槿！”
　　他转过头，许芊小跑上来，小喘着在他跟前站定。

　　“要走了啊 ”，她将头发捋到耳朵后，抬起头来，笑。
　　“嗯”
　　“那个，我们走走好吗？”
　　“不了”，他说了两个字被她急急打断，“我送你下去，就一小会，不耽误！”
　　成淮槿沉了下，许芊紧紧攥住指尖，才听见他一声好。
　　“那个”，等电梯的功夫，许芊转头，“听淮妤说你现在在公安？”
　　“嗯”，电梯门开，他挡住让她先进。
　　“工作还顺利吗”
　　“挺好”
　　许芊点了下头，笑，又点了下头，鼻头酸酸的，“你变得挺多。”
　　成淮槿扯了个笑容，“嗯”
　　“我在这边找了个工作，是间还算不错的证券公司，年后就过来。”
　　成淮槿嗯了声，除了嗯他真不知回什么。叮的一声电梯门开，许芊先往外走。
　　“你什么时候谈的，那个女孩，”许芊微微别过脸不去看他表情，又笑了下，声音轻轻的。“淮妤说你这么多年，我也，我还以为”
　　“许芊”
　　她抬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我没有你们女孩子想的那么多弯弯绕绕”，他站定，“不合适就分”。
　　许芊咬住嘴唇，哽咽着，“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他不说话。
　　“咱们在一起两年都不到，你当兵，都是我去部队找你，见面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当初是我不对，是我任性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没男朋友，你也”
　　“许芊”，成淮槿看向别处，“我对你没感情。”
　　许芊呆住，“你骗人，你这么多年”
　　“那是我的事”，成淮槿朝她点了下头，“上去吧，我走了。”

　　他大步离去，许芊张着嘴，想发出一个啊的音，眼眶积攒了好久的雾气忽然崩溃，猛地转身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