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槿年》蒙溱

40、小男孩

　　他三两步走到跟前，全车人齐刷刷盯着他俩，有个女孩悄悄说这不是公安厅的那个大帅哥吗？妇人看到成淮槿也是吓一跳，仔细看又不像是来查人的，反而更像和这姑娘是小夫妻。她忙拿起小凳子递过去，语气热络，“来来来”。
　　应该不会的吧，这么久了都没见他们来查。
　　他道了声谢接过，弯腰放凳子，扶着手臂助她下车。
　　她穿了高跟鞋，又是修身的一步裙，动作实在有些艰难。
　　“慢点”
　　“小心”
　　他在她耳边细细叮嘱，扫了眼姑娘苍白的面色，便知冻着了，等她双脚落地便顺势抬高手臂将她圈住怀里揽，另只手将上面的箱子袋子拎下来，耳后弯腰将小凳子捡起递回车板，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有女生发出小小声的惊叹，她钻出头来朝妇人和女孩笑算是道谢，女孩忙跟她挥手，妇人满脸笑，“慢走啊。”
　　他拿着伞环着她往不远处的平房走，另只手拎着袋子和拉杆箱。
　　她伸手去接他手里的袋子，他说不用。
　　“会淋湿的”，她的手盖住他的手背，那上面满是雨珠。
　　她轻轻掰开他五指将那大袋子拎过来，抬头，眼睛晶晶亮，“昨晚包了饺子。”
　　他低头看她，眼里有温存的光，将她揽紧了点。
　　“冷不冷？”她穿了高跟鞋，他不敢走快。
　　她老老实实点头，队长全身都暖烘烘的，“现在不会了。”
　　他偏过下颔蹭她发顶，只能尽量让她不要被淋湿，“我们在打火锅，等会吃点热的。”
　　她说好。

　　梁志雄正和几个新认识的朋友卷着袖子涮火锅，热气腾腾简直人生巅峰，门被打开，他回头，正要喊一声队长，却进来个穿裙子的美娇娥，然后才是队长。
　　“嫂子！”梁志雄哇了声，扔下筷子腾腾跑过来，脸上乐开花，“亲人啊，我说成队怎么饭也不吃了突然跑出去，是去接你啊！”
　　她笑，眼弯起来，屋里顿时哇哇起哄，还有人吹口哨。
　　成淮槿将伞放在一旁晾，将箱子搁在一旁，脱掉打湿的外套，只剩一件白色衬衫，“大雄，借你衣服一下。”
　　大雄立马蹭蹭回去将椅子上的外套拿过来，他接过，见姑娘还拎着袋子乖乖站在门边，笑了下，过去将她手里的东西放边上，“把外套脱了”。
　　姑娘很听话，只是当着那么多人脱大衣怪怪的，便往他挡住的那边躲了躲。
　　脱下大衣，成淮槿把梁志雄的外套给她披上，整个人瞬间一暖，她抬起头朝他笑，有点傻气。
　　他摸摸她脑袋，揽过她往里面人群走。

　　满满当当一大桌子人，搓着手笑嘻嘻说那啥，“成队，还不给介绍下。”
　　成淮槿笑，也不用介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说个话头而已。
　　大雄果真是亲人，她刚坐稳跟前便多了碗汤，“先暖和暖和。”
　　她有些感动，小声道谢，冰凉的手捂上碗壁便热乎了。“饺子可以一起下锅呀”，她偏过头，小小声和队长说话，他这才想起，说好，起身回去拿那个袋子。
　　他拎着一袋饺子走回来，她起身接过，“这一袋是韭菜馅的，不知道你们吃不吃，这一袋是普通的肉馅”，就是他上次爱吃的那些。
　　饺子黏在一起都看不清形状，他帮着下锅，大雄在边上美滋滋跟人吹，“我嫂包的饺子简直美死了。”
　　在座的都是年轻人，比他大的叫她小李，比他小的叫她嫂子，屋外是寒雨，简陋的平房被蒸汽和人声衬得热乎乎。

　　“什么时候来的？”她缩着身子低头喝汤，他给她碗里倒了些刚起锅的丸子和肉。
　　她小小舔了下唇边的汤油，仰起脸想，“2点”
　　“请假了？”
　　她笑，她一笑眼就会弯起来像小猫咪一样乖巧，“嗯，今天小年啊。”
　　陪你吃个饭。
　　他眼里也是亮亮的有笑意，又给她夹点菜，“要吃饭吗？锅里有饭。”
　　她说好，将菜吃了要起身，“在哪，我自己来就行。”
　　他按住她手臂将碗接过，“我来。”
　　队长坐在她左边，大雄坐在她右边，也不时往她跟前的小盘倒东西，“嫂子你尝尝这个大虾，老百姓送的，鲜得很。”
　　她笑，说好，微微偏脸和他说话，“在这过年吗？”
　　梁志雄撸着袖子在剥虾，笑眯眯的，“对啊，成队都走不了，更别说小的了。”
　　听成淮槿说梁志雄是一个部队出来的，跟她同年，比她还小几个月。
　　成淮槿坐回来，将碗放到她跟前，大雄嘿嘿笑转过头来，“成队，我嫂和咱一起过年不？”
　　他说话着实有趣，成淮槿也被逗乐，咬了口饺子，“问你嫂呗。”
　　她笑出声，忙掩住嘴。“来不了了，得回老家。”
　　梁志雄啊了声，他以为她会来的，边上一大眼小伙子打趣，“你啊什么。”
　　梁志雄笑嘻嘻，“那也是，我一蹭吃的，怎样都是队长比较惨。”
　　众人大笑，她低头看碗，也是开心的。
　　“吃不下”，她转头和成淮槿说话。他给盛了满满一碗。
　　他便三两口把自己碗里的东西吃了，端过她的碗分一点到自己碗里。
　　“行吗？”
　　“再多点？”她咬着筷子抬起眼。
　　“天这么冷，吃多点。”
　　“真的吃不了”，扁嘴。
　　他无奈，拨了半碗过去，姑娘美滋滋接过，“谢谢老板。”

　　吃完饭出来，雨停了，空气都是冻冷冻冷的，外面黑压压，屋里的灯透了出去能看清近处的东西，远处有几盏路灯，没见着什么人。
　　岗哨这里挺偏的。
　　队长的车开过来了，那辆像大侠一样的大越野，大雄和另一个叫小周的年轻人一起坐他车回去，小周刚毕业，也是同单位一起过来的，不过是二队的，她没见过也正常。
　　现两人坐在后头翻她带的一袋子零食，曲奇，巧克力，布丁，鸡腿鸭翅等卤制的都有。小周嘿嘿笑，“以前只听人说没见过面，果然我嫂真的一见面就给带吃的。”
　　现下几个人都被梁志雄带得一口一句我嫂。
　　梁志雄拆了管薄荷软糖，“那是，你羡慕不来。”
　　一直没吭声的成淮槿忽然搭腔，“大雄”
　　“哎！”梁志雄嘴里塞满满的，车过一个坎，速度降下来小小颠了下。
　　“我觉得你不能留了”，这么喜欢你嫂真的好吗。
　　“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她转过头去看他，队长也在笑，没想到他也是挺逗的性子。
　　“别别别，我永远忠于党和我哥。”
　　“哈哈哈哈”

　　公安和部队以后要长期驻扎在这一块，少说也要三五年，临时营区还在建，他们暂时住在当地民居。d市这两年发展势头正猛，这附近也在建产业园，不少外来人口进来。镇上有搬出去外面住的，便把房子拆了建高当出租房。从岗哨回住处，经过热闹的街道，便能见到两栋这样十几层的房子，有几间搭着木架看样式也是要建的。
　　车开了小十分钟在一栋房子跟前停下，下了车一个足球滚过来，她蹲身去捡，一个七八岁的男孩跑过来。
　　“谢谢姐姐”
　　她笑了下，将球递过去。地板还湿着，外面这么冷，孩子们对于爱好真的是单纯又热血。
　　“小浩，来来来”，男孩抱着球跑远了点 ，又被梁志雄叫回来，“大冷天的玩什么球，来来来，跟哥上去。”
　　男孩不肯，小脸都冻红了，“再玩一会，等会妈妈洗好澡就不让我玩了。”正赶上成淮槿将箱子拿了绕到这边来，她上前去接，手直接被他握住，“这么凉？”
　　这么多人还有孩子在，她不好意思，将手抽出来揣兜里，“暖暖就好了。”回头，小孩看着她和成淮槿。
　　“叔叔”
　　成淮槿过去在他跟前蹲下，将他手包住搓了搓，“这么冷还出来？”小男孩笑，朝成淮槿怀里偎，无比乖巧。
　　她站在后头看着，想翻包找糖，才想起都给车上那孩子了，便转身去梁志雄那，大雄已经拿了罐巧克力出来，递过去，“来，这是那个姐姐给你的，快去谢谢姐姐。”
　　小男孩抱着糖罐看她，怔了会，低头说谢谢，快听不见。外面冷，男孩乖乖被成淮槿牵进去，她想摸他脑袋，被躲过，垂着脑袋靠成淮槿靠得紧紧的。他笑，摸他圆圆的的脑袋看她，“他怕生，熟了就不会。”
　　她微笑，点头。
　　房子六层高，每层只有两个酒店标准房那样大，没电梯，一层只看到楼梯和一堆雨伞。成淮槿正要去拎那箱子，小浩扯着他裤腿要抱，他有些讶异，小浩平时乖，也没很黏他。小周反应快，立马抢过箱子，“我来我来。”梁志雄哈哈，“这么大了还要人抱，羞羞。”他们俩先上去了，他笑，蹲下身将他抱起回身去看她，她忙扯出一个笑。他走在前，小孩紧紧揽着他脖子在他肩窝里盯着她，小嘴抿着，又转回去。
　　她一怔。
　　四五六层被他们租了，小孩家在三楼左面，他将小浩放下，门开着，有个女人听见声音出来。
　　她站在后面，看见男孩扑进妈妈怀里，年轻的母亲圈住他轻声呵斥，对他道谢，“总是麻烦你。浩浩，跟叔叔说再见。”
　　过道窄，她还站在楼梯上，看了眼便瞥开。女人很年轻，清瘦秀气，带着她见到他总会有的娇羞。她知道自己是不该的，心里还是有一块堵上了。

　　他住在四楼，大雄在他对面，小周在楼上，开门进去是间小套房，外面是阳台，洗手间在阳台边侧。房间里没椅子，一个放东西的小木桌一个衣柜一张床，他反手关门，将外套脱了挂上，见她还站着，“坐床上，没那么讲究。”
　　她点头，坐下，双手搭着在发呆，他去阳台洗手，擦完手将拖鞋放到她脚边，“刚忘了，你先穿我的，等会我去买。”
　　她说好。
　　他在她跟前蹲下来，握住她手，又包住捂，小手冰凉冰凉的。
　　“手怎么这么凉，以前也这样么？”
　　她唔了声。
　　“怎么了？恹恹的。”
　　这样看他得低头，他仰着脸看她，表情柔和，她鼻尖一酸，垂下眼睫盖住，摇头，“没，可能累了。”
　　他不说话，过了会站起身来，弯腰捧住她脸，挡住大片光，她越发想哭，怎样就是不去看他。
　　他用了点力将她下巴转过来，“哪里不舒服？”
　　他小小声问，她不断摇头，扯出一个笑抬起脸，“真没事。”他看着她，姑娘又垂下头去，他没再吱声，俯身将她抱进怀里，抚她脑袋，“等会洗个澡，早点睡。”
　　她靠着他肩膀，指尖搭在他胸口，低低应好。
　　成淮槿抱着她，亲吻她的头发，她这样子，乖乖的让人无比怜惜。他放开她，轻声说话，“我去买点东西，一个人怕吗？”
　　她摇头，攥着指尖。
　　“好”，他摸摸她脸，起身，“我一会就回来。”
　　她点头，等他出去，才发现他外套也没穿。她坐了会，慢慢滑下床，蹲靠着将自己抱住。这份感情还是他亏了，她这样的人。
　　她这么讨厌自己，这么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