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管家》镜水映千樱

6、6

　　6.
　　一场蛊惑人心的游戏，不知谁才是掉入陷阱的那一个。

　　珠玉相碰的声音清脆悦耳，一袭金色羽翼自黑色帘幕之后旋出，灵愿之神的出现，并未引起冥王的在意。
　　“您可真无聊呢，尊敬的冥王陛下。”
　　“你的无礼，倒是一如既往。”
　　阶前，冥界三审之一的天猛星拉达曼迪斯开口回应不请自来的客人，塞迪斯对拉达曼迪斯的嘲讽一笑而过，他来到哈迪斯面前，微微颔首。
　　“看来，圣域神殿与冥界的恩怨，已经彻底成为回忆了。一向公正严肃的冥王，居然会配合曾经的对手来游戏。”
　　塞迪斯一边说一边摊开手掌，他的手掌上有一个金色的封印纹——为了不让玫瑰毒继续扩散，他不得不封印了自己的一只手。拉达曼迪斯对眼前的一幕稍感意外，不过对于塞迪斯，他不仅不同情，反倒有点想笑：
　　“塞迪斯，这一切，只能是你咎由自取。”
　　“这本该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如今却是这样的结局。拉达曼迪斯，你该教训的人，是米诺斯才对。”
　　“看来，你还没明白。”
　　“明白什么？”
　　塞迪斯不明所以，他望向哈迪斯，冥王湛蓝的双眸一如无风的湖面静谧无波，再看拉达曼迪斯，冥界审判那英俊的脸上表露出一丝怜悯，面前二神的反应，令塞迪斯渐渐不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是谁陷入心魔布下的陷阱，塞迪斯，你究竟能分辨得清么？”

　　女神的行宫，当雅柏菲卡从睡梦中醒来，他看到米诺斯就站在门旁，静默而专注的守护着他。
　　“米诺斯。”
　　“您醒了，我亲爱的雅柏菲卡大人。”
　　“你还没玩够管家游戏么？”
　　“只要对象是你，就永远都不够。”
　　制服笔挺的管家米诺斯来到床前照顾雅柏菲卡起床，雅柏菲卡拉开米诺斯制服的折领查看，米诺斯锁骨处的细长伤疤已经结了痂。
　　“已经不流血了。”
　　“是的。”
　　雅柏菲卡欣慰的笑起来，他张开双臂，让米诺斯为他更衣。米诺斯好兴致的为雅柏菲卡褪下睡袍再换上衣服，他流畅而细致的手法就像在摆弄自己最珍爱的人偶。雅柏菲卡嗅着米诺斯衣衫发丝散发出的淡淡的冷冽味道，那是地狱才会有的气息。
　　“我想和你一起走。”
　　“请放心，我会随您返回双鱼宫，陪在您身边的。”
　　雅柏菲卡的情绪沉静下来，他在米诺斯起身的时候，牢牢的抱住米诺斯，就像害怕会失去一般。

　　历时三天的神族宴会结束，众神祇意犹未尽的离开天界神殿，或是返回自己的地界，或是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到底，米诺斯依照许诺，以管家的身份一直陪在雅柏菲卡身边，冥王哈迪斯没计较他的随性，女神雅典娜也没在意他的跟随。灵愿之神塞迪斯最初是抱着玩乐的态度对待雅柏菲卡，对米诺斯的认真他只当游戏，如今再看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人，他心里更多的是不解。
　　关于冥王诅咒，是雅柏菲卡闯入冥王行宫攻击哈迪斯，他希望哈迪斯在愤怒之余能给他扔进哪个地狱里，这样，他就不会被魔咒逼迫着到塞迪斯身边去。神威浩瀚的冥王看穿了雅柏菲卡的想法，所以只是对雅柏菲卡降下诅咒。这诅咒虽然不会消除雅柏菲卡的心魔，倒也起了作用：使得雅柏菲卡彻彻底底变成一株毒玫瑰，毒性强烈到连神祇都要退开的程度。
　　米诺斯只好释放出地狱死气，如此，他才能待在雅柏菲卡身边而不被毒倒。只是，这死气和雅柏菲卡的毒血异曲同工，他们两个成了人人躲避的对象，瘟神似的。

　　“关于雅柏菲卡误闯冥王行宫这件事，是你做的手脚吧，米诺斯。”
　　灵愿之神的魔咒会控制人心从而影响人的行为，但不会让人神志不清，所以雅柏菲卡说误闯冥王行宫是不可能的，要么是他故意去的，要么是有旁的力量影响到了魔咒的效果，使得雅柏菲卡能够克服魔咒的掌控自如行动。塞迪斯回想对雅柏菲卡施以魔咒之后的事，他怀疑米诺斯对雅柏菲卡也做了同样的事。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雅柏菲卡进行暗示的？”
　　“我之前提醒过你，雅柏菲卡很美丽，但是他更强大。塞迪斯，这一次，使你陷入困境的，是你那目中无人的狂傲，而不是雅柏菲卡，或者我。”
　　米诺斯保持着神族管家该有的优雅平静，而这优雅平静在塞迪斯看来，简直就是恶魔佩戴的欺人面具：
　　“你的意思是，雅柏菲卡为了对付本神，自愿接受冥王的诅咒？”
　　“真相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米诺斯微笑着对塞迪斯颔首然后离开，留下塞迪斯自己陷入真相的迷雾里无法脱身。当塞迪斯意识到自己的心性居然有些失控，恍悟之余，塞迪斯无比怨念的叹了一声：
　　“这两个家伙，真是不讨人喜欢。”

　　这一场神族宴会之旅，就像虚幻的梦境一般虚实难辨，雅柏菲卡总觉得自己仍然深陷灵愿之神的魔咒，因为他对米诺斯的过往无法释怀。而事实上，塞迪斯为了不让一身毒血的雅柏菲卡再纠缠自己，的的确确解除了施加给雅柏菲卡的魔咒。

　　“米诺斯，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上一阵子。”
　　“好吧。我会在外面待到天明。之前的这段时间，您可以随时叫我，我亲爱的雅柏菲卡大人。”

　　夜风徐徐，扫过通往双鱼宫的台阶，雅柏菲卡停住脚，望着守护在宫门口的，一直保持着管家样貌的银发审判。视野中，那人被风掀起的银白色长发，丝丝缕缕飘飞着，仿佛缠住了自己的心，雅柏菲卡怔怔的凝望那个挺拔而坚定的身影，他时而觉得可笑，那个四千多岁的冥界审判居然玩儿起管家游戏还这么上瘾，简直是个幼稚鬼；可时而又感动得心疼，那个灵魂已经存在了四千多年呀，生前受万人朝拜的尊贵人王，而今受万灵敬畏的冥界大审判长，若非深爱，这个阅历丰硕的神王之子，岂会陪着自己做这些所谓无聊的事情。
　　如今回想，好像最先提出要学习神族礼仪的人，是自己才对。

　　“米诺斯，你来教我神族的礼仪吧。”
　　“这些礼仪平时用不到的，雅柏，你不必如此辛苦，稍微知道一下就好了。”

　　在经历过神族宴会和灵愿之神事件之后，雅柏菲卡后知后觉，为何当初他一门心思想要学习神族礼仪时，米诺斯总在说服他不必太在意。太出彩的事物，总会招惹到不必要的是非麻烦，这便是灵愿之神塞迪斯对他出手的原因，尽管他对自己的容貌并不在意，对自己的言行并不觉得多完美。
　　话说回来，很多神祇都会追求一见倾心的对象，对于一/夜//情之类的事情，不乏能够接受的神祇或人类。可是雅柏菲卡不会做这种事，对于所爱之人，他忠诚如一。
　　但是，就像塞迪斯的魔咒所言，对于米诺斯所经历过的四千年，雅柏菲卡总也无法释怀，他总觉得自己对米诺斯的拥有是不完整的。
　　也许，和米诺斯好好聊一聊，就能将心中的芥蒂解决掉吧。不过，该从何说起呢？雅柏菲卡坐在地上倚着墙壁，一边凝望着米诺斯的背影，一边思考该如何向米诺斯开口。

　　当夜色退去，晨曦攀上双鱼宫的门口，雅柏菲卡从梦中惊醒，他看到米诺斯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冥界的通界门里。
　　“等一下！米诺斯！”
　　雅柏菲卡焦急的呼唤和急切的脚步没能追上那几缕飘飞的银色长发，通界门关闭，雅柏菲卡只捉住了星星点点的尘埃。
　　这感觉，就像要永远失去那只银发狮鹫一样。
　　雅柏菲卡跑回卧室里，不多时身着绣有狮鹫图腾的长衣跑出双鱼宫，他要去找米诺斯把自己的心情说清楚，他决不允许那个“已成过往的四千年”破坏了他和米诺斯之间的感情。

　　“……追查的事情交给拉达曼迪斯，让缉灵队撤回来吧。”
　　“是。”
　　地狱气息萦绕于身的冥界审判艾亚哥斯一边吩咐下属一边朝这边走来，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个人，主动迎了过去：
　　“米诺斯去冥王神殿了，一时半刻回不来。”
　　“是么。”
　　雅柏菲卡心不在焉的回答，他现在想离开冥界，可又有点不甘心。艾亚哥斯瞧出雅柏菲卡神色不对劲，不免多了几分警戒。
　　“你来这里，是要找米诺斯，还是为了别的事？”
　　“我来找米诺斯。”
　　雅柏菲卡决定了，不论如何，他都要和米诺斯讲清楚，如果米诺斯没时间，他就一直等到他有时间为止。
　　“他可没说过你要来。”
　　“没关系。我可以等。”
　　“好吧。只要不打搅审判厅的工作，你请自便。”
　　艾亚哥斯走进休息室，雅柏菲卡心事重重的跟着进了屋。这个无比熟悉的空间里，充满了米诺斯的气息，尽管这个休息室是冥界三审共用的。对米诺斯的在意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想到要与米诺斯谈论的话题，雅柏菲卡隐隐有些不安，仿佛这话题一旦被提及，就会打破两人之间一直以来默契保持的某种平衡。
　　“要果茶么？还是咖啡？”
　　“不了。谢谢。”
　　“你好像有心事。”
　　天雄星把一杯热茶放到雅柏菲卡面前，雅柏菲卡看了看艾亚哥斯，他想起件事：艾亚哥斯的年纪，该是和米诺斯差不多的。
　　“艾亚哥斯，你也有四千多岁了吧。”
　　“当然。”
　　“在与拜奥雷特在一起之前，你也……有过过往吧？”
　　艾亚哥斯微微一愣，随即一阵豪爽的大笑，他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一个拥有意识的生命存在了四千多年，有过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直到真的笑出眼泪，艾亚哥斯才停下来，他一边擦眼角，一边问雅柏菲卡：
　　“你问这件事，是不是因为米诺斯？”
　　被艾亚哥斯这么一通嘲笑，雅柏菲卡羞愧得满脸通红，他总算意识到，自己抓着米诺斯的过往不放是有多么愚不可及。瞅着面前这个双鱼座坐立难安进退两难的模样，艾亚哥斯忍不住又笑了一回：
　　“你们这些人类啊，就是无聊又自私，什么都想据为己有，却对客观事实视若无睹。”
　　这话倒是戳到了雅柏菲卡的心，他有些不高兴：
　　“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说错了么？”
　　艾亚哥斯的反问，倒把雅柏菲卡问得一阵语塞。
　　“你敢承认，你不在意米诺斯曾经的过往，那个完全没有你存在的四千年的过往。”
　　“……我知道我不该追着那些事情不放。”
　　被揭穿了心中所想，雅柏菲卡莫名一阵疲惫，连遮掩都懒得做了：
　　“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是塞迪斯的魔咒，让你注意到了米诺斯的过往。你抓着这些过往不肯放手，不过是出于对米诺斯的占//有//欲，也就是，你对米诺斯的私心。”
　　“我对米诺斯的……私心？”
　　“你将米诺斯当做你的私有物，可是在已经过去的四千年里，米诺斯所爱的和一起生活的，是别人，不是你。”
　　“！”
　　雅柏菲卡蓦地心惊，艾亚哥斯的话让他发现一件事：不知何时，他居然在米诺斯的世界里沦陷到如此地步。
　　“你嫉妒那些米诺斯爱过的人，愤怒于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而无法将那些人和那些经历从米诺斯的过往里剥离出去。这就是你感到痛苦的根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