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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困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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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衿脸色微微一变,忙把冷若寒拥入怀中,一手护着他,一手按住袖底的青衿剑,低声安慰道:“若寒别担心,没什么事。”
他抬头望向方文轩,只见他也已敛聚了杀气,沉稳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凌厉,整个人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蓄势待发!
平静未几,一名玄衣男子闪身掠入画舫中,浑身是血,手中执着三尺青锋。
他见画舫中只是三个远不及弱冠之年的孩子,不由微微一诧,然后才道:“在下被人追缉,穷途末路,狼狈不堪,愿三位略施援手借在下一隅之地以避险急,他日必当重谢。”
“哼!”韩子衿冷笑了一声。他见到那男子第一眼便产生了厌恶。
这样浓的血腥味,这样浓的杀气!他冷漠地睨着玄衣男子,道:“在我发怒之前,立刻给我滚出这里!”
玄衣男子面色一沉,被鲜血浸染的眸子里光芒暗淡,他拭去脸上的血污,露出称得上英俊的面孔,微微翕合嘴唇,似乎还想请求,但或许是出于一个剑客的傲气,他只是淡淡吐出一句:“那么,打扰了,抱歉。”便霍然转身。
纱幔被微风轻轻扬起,隐约可见有许多训练有素的黑衣杀手向画舫袭来。显然是发现黑衣男子入了画舫,而把它当成了狙击的目标。
“等一下,你留下吧。”玄衣男子正欲离开,忽然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清脆而温和。
韩子衿微微一怔,低下头,发现怀中的孩子仰着小脑袋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绝美的眸子里有着神祗般的悲悯:“子衿,你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他受了伤,不要赶他走!好不好?”
“我……是……”望着那双纯洁的眼睛,韩子衿无话可说。
眼见身为护国亲王世子的冷若寒开了口,方文轩便也不多说什么,向一侧靠了靠,让了一些位置与那玄衣男子,彬彬有礼地开口:“请坐。”
玄衣男子微诧,望着方文轩温文尔雅的浅笑,竟无法拒绝,惴惴地坐了下来,不小心触及了伤口,却咬着牙不吭一声。
玄衣男子微微侧目望向画舫外,眼看那黑衣杀手掠得近了,不由手中一紧,几乎要跳起来,横剑!
“兄台,”方文轩却按住了玄衣男子,望一眼他手中青灰古朴的剑,露出一丝莫测的笑意。一面不紧不慢地拾了一枚棋子在手,一面问:“观兄台手中之剑,若非在下眼拙,敢问可是天问剑?”
玄衣男子略略诧然,紧紧盯住方文轩,这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可是那一双深碧的眸子,却让久历江湖的他看不透。“正是!”
“仰天长笑,我问苍天,好一个天问剑俠蓝袭予!”方文轩微笑着赞叹,同时屈指一弹,手中白棋呼啸着化作白芒飞出画舫,只听“噗嗵”一声,已击中一名掠近的黑衣杀手的穴道,让他即刻落水。
玄衣男子咋舌不已,却见方文轩一枚一枚地拾起棋子,一一飞弹出画舫,将黑衣杀手尽数击落水中,分毫不差。
这小小少年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平静地望着他,“蓝大侠何以至此?”
蓝袭予已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韩子衿却已习以为常。有些扫兴地叹息,他微微松开冷若寒,目光温柔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全没有刚刚对蓝袭予那般的冷漠刻薄。他宠溺地搂着冷若寒,微笑:“现在景色可不好看,若寒,你昨夜在客栈折腾了一宿,先睡会儿吧。”
“恩。”冷若寒顺从地点了点头,乖巧地伏在韩子衿膝头,黑发散乱,隐隐带着红尘极至的美,纯洁地令人不敢谛视。
“子衿,过会儿要叫我啊。”他甜甜地笑着,胸脯平和地一起一伏,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韩子衿全然不顾蓝袭予讶异的目光,旁若无人地哼着模糊不清的催眠曲。虽然调子已经跑了十万八千里,但那一份怜爱与宠溺却是清晰的。
眼看冷若寒已睡得熟了,韩子衿便取过一条锦被,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仿佛怕碰碎了一般。他是那样地珍爱着这年幼的孩子,以致于抛却了一个男子的刚强。
缓缓抬头,韩子衿瞪了一眼一瞬不瞬望着他的蓝袭予,冷冷问:“你看什么?”
“我……”蓝袭予无言以对。转过头来,他发现方文轩仍在一枚接一枚地将棋子弹出,虽然微笑依旧,但他的额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还有敌人吗?连蓝袭予自己也不知道追杀他的人有多少。他掀开纱幔望去,只见远处的三艘大船上,不断有黑衣杀手向画舫掠来,前一个才被方文轩击落水,后一个已跟了上来,前仆后继,死不肯放松。
天问剑泛起青灰的剑光,蓝袭予顾不得满身是伤,正欲一己承担那不断涌来的黑衣杀手,一旁的韩子衿却已不耐了。
怀中的孩子因为无止境的喧闹而攒起了眉,似乎不小心把美好的梦境打破了,小小的身躯微微颤动。
韩子衿如何可以忍受有人这般打扰他心爱的孩子,蓦地一掌击在棋枰上,冷叱:“吵死了!”
棋枰一震,却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然而先前冷若寒和方文轩所下的棋子却一枚枚真得宛如活龙一样,一下子天女散花,飞旋着激射出画舫。柔和博大的内力托着那些棋子,仿佛在空中疾舞,在同一瞬间,击中了所有围上画舫来的黑衣杀手,落水声顿时响成一线!
韩子衿反手封住冷若寒的睡穴,湖上已是惨呼一片。
韩子衿可没有方文轩那么仁慈,只是封住对方的穴道。他见黑衣杀手这般无理凶狠,手下分毫不容情,那数十枚棋子悉都钉入了骨肉中,虽然还不致命,但都武功尽废。
大团大团的血染红了西子湖的水,平添几分凄厉的糜艳,浓重的血腥蔓延在空气中,美丽的风光顷刻被击成了碎片。
方文轩望了望一片惨象的西子湖,又望向韩子衿膝头的孩子,不由剑眉一蹙:“子衿,你下手太重了。”
“哼,若不是看若寒在此,哪里还留得下他们的性命!”韩子衿眸中一片冰冷,杀气弥漫在他的青衣上,冽冽青芒自袖底流泻,一片异彩华光“表哥,既然你仁慈,就不要怪我残忍!”
“子衿,你……”方文轩凝视着满身杀气的表弟,不由微微叹息。
这个孩子,注定只是流星吗?这搬地锋芒毕露,几乎把整个生命都燃亮了,可是他可知,太过明亮的星辰,会在他最灿烂的时候陨落?!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蓝袭予生涩地开口,这个天问剑侠早已失去了剑客的骄傲,在他二十五年的生命里,第一次见到了超越想象的人物。在他面前的两个少年,看似文弱的外表下,竟有如此惊人的武艺!
“蓝大侠不必多礼。”方文轩还是那么温文谦逊,从容的浅笑宛如春风拂面,“事已至此,蓝大侠可否告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蓝袭予微微蹙眉,似乎想掩饰,但是看见方文轩清锐的目光,却半点也掩不住,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原来在杭州城内,有一秘密的反冕组织,是为纤雨楼。蓝袭予某日无意中撞破了纤雨楼的聚会,得悉他们欲与长安内的邪徒联系,叛乱大冕。蓝袭予于是刚肠激发,当场夺下了纤雨楼的信物,结果便引来了纤雨楼的连番追杀。
“哼,想不到你还是义士!”韩子衿还是冷言冷语,可是眸中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他自怀中取出一瓶上等的金疮药,随手投给蓝袭予,冷声道:“把你身上的血弄干净,不要污染了若寒的眼睛。”
精致的小瓷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落入蓝袭予手中。蓝袭予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望着青衣冷傲的少年,仿佛望着一株绽放于绝壁之上的傲梅,他忍不住开口询问:“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我叫做方文轩。”方文轩并没有隐瞒,虽然这的确是令人惊讶的名字,但他却毫不隐讳“这是我表弟韩子衿,那个孩子是……冷若寒!”
蓝袭予悚然动容,他这才知道面前的少年究竟是何等人物!天问剑垂下它高傲的剑锋,蓝袭予几乎忍不住要俯身跪下,失声道:“大冕护廷将军方文轩?青青子衿韩子衿?”
的确太令人吃惊了,名动天下的高手,竟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少年!
方文轩伸手扶住蓝袭予,平静地望着他,并没有丝毫的得意:“蓝大侠高义之士,我们不过闲游来此,无须这般。”
韩子衿一直默默地看着蓝袭予,这时却忽然开口:“你说你夺下了信物,那是什么东西?”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绕着膝上孩子的黑发,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优美的轮廓勾勒着难言的风情。
“是一只锦盒,”蓝袭予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望向画舫之外,整个西子湖上,由于刚刚一场追击,早已没有一个游人了,只余这一只画舫孤零零荡在湖面上,被风轻轻吹动。“我把它藏在浣纱阁的云姑娘那里,如果方公子需要,我们可以一同前往。”
“浣纱阁的云姑娘?难道是余杭第一美姬云容容?”方文轩迟疑着问,他的俊眉微微攒起,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是她……”蓝袭予脸色一赧,低低应道。他自是不太好意思的,那云容容虽说是余杭第一美姬,毕竟是青楼女子,倚门卖笑,哪里能沾上这翩翩出尘的佳公子。“容容她虽然风尘出身,但决非一般青楼女子,她……”
“不必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文轩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微微颔首,他转望向韩子衿,伸手便给了他一个栗暴“你居然封若寒的穴道,下船之后立刻给他解穴!你是学医的,难道不知道这会造成损害吗?”
“我知道了……那个蓝什么予,把你的血擦干净!”韩子衿没敢反驳,捂着头呲牙咧嘴,杀气刹那间消匿于无形,又恢复成了十来岁的无知懵懂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