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纳西瑟斯》狐湄

2、二

　　S城以一片浑浊的雾气迎接了我们。火车站对面依旧是那家很大的书店，只不过旁边新开了一个城市青年酒店。卖花和乞讨的小孩子们不厌其烦地穿梭在上下车的旅客之间。N和我拎着款式一样的旅行包，疲倦地等待她的表姐从城的那一头赶过来接我们回到她的住所。
　　我表姐是个特别善良的人，见到你就知道了。N说。坐了一天的火车，我充满困顿，只想洗个热水澡换上睡衣蒙头大睡。二十分钟后我们等到了她的表姐，是个身材绝妙面孔一般的姑娘。没有化妆并且和我一样穿着平跟凉鞋。这让我对她顿生好感。她说话的语气相当温柔，抱歉着自己的迟到。递给我们两瓶碳酸饮料，说是在路上买的，想着我们一定渴了。我开始喜欢她，尽管她的两颊并不光滑白皙，还冒出很多青春痘。

　　在表姐W的带领下我们坐着一辆噪音轰鸣的公车摇摇晃晃了四十分钟后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民心河，我们就住在前边，快到了。我看着旁边散发不良气息的河流，它的颜色难以辨别，与名字极不相称。路边接二连三的下水道不停冒着白气，味道恶劣。附近有个药厂，所以这边的空气质量和水的质量都不太好。W充满歉意地说，仿佛药厂的存在与她有所关联。我开始明白N 为何说她是个十分善良的人。
　　W在民心河畔租了一间民房。室内布置简洁又不失温馨。一张双人床铺着粉红色卡通图案的床单；一张木头书桌，上面有台灯和几本通俗小说，还有一些零碎的化妆品和小玩意儿；一个单人沙发；一个乳白色带穿衣镜的柜子。床头贴着一张大大的卡通画，画上面是个拿着魔棒的可爱的天使。我放下旅行包过去翻看那几本小说，W带N去了楼下的卫生间。一本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一本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下面还压着一本拜伦诗选。
　　W走进来拉开窗帘，那些书是我男朋友上次来落在这里的，最上面那本是我在门口书店买的盗版书。她笑盈盈地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冰水。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想吃什么？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我说，对她的“无微不至”有些不适。不要客气，我知道你和N是最好的朋友，N在家时常常提起你。说你聪明漂亮又有才华，发表了很多文章，还去过许多地方。她的眼睛坦白真诚，没有虚夸奉承的成分。我便也不好回绝。
　　N推门进来，拿了毛巾叫我一起去下面水池洗脸。水池很小，上方挂着一个长方形的大镜子。我看到镜子里那张被自来水冲洗过的脸清白干净，仿佛一丝过往都没有，不知该遗憾还是该怅惘。N说，他刚才发短信，我没告诉他我来S城了。如果他给你发，你也不要说知道吗？我点点头。她放下心来，因为计划即将实行而变得兴奋。你胜算的把握有多少？我有些担心地问。百分之百。她攥起小拳头在我面前摇晃。百分之百失去他还是得到？她刚要开口，就听到W在楼上喊我们。

　　我换了一件连衣裙，N换了黑色T恤和牛仔短裤，W穿了条红裙子，三个青春女孩并肩走在飘散着污浊气息的街道上。因为阴天，天空灰蒙蒙，没有霞光和火烧云，一股股呛人的气味熏得我险些晕眩。W却走得兴致盎然，告诉我们再过两个十字路口就是一家大超市，里面能够买到你所需要的一切。看得出她对这里的生活相当满意，N说她已经在这里呆了六年，大学四年，工作两年，最近才交了男朋友。爱情总是让人生机勃发。连她脸上的青春痘都有了别样的光彩。我看到一张焕发着爱情的脸。什么时候，这样的神情已经远离了我的生活？

　　吃饭的地方叫鹿港小镇，打车过去花了十块钱。W说，她以前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她男朋友带她来的。这已经是她那天晚上第二次提到她的男朋友，他们想必仍在热恋中。我暗自揣度。看着她并不美丽的脸，想象着那个男人的样子。S城的男人，一个在污浊空气、呆板建筑和沉闷风景中生长起来的内地男人。天，我对S城的印象惊人的不好。他看书，想必是个戴眼镜长痔疮的文诌诌的家伙，闲来玩玩游戏上上网，或许还会写两篇不痛不痒抨击时事的文章。然后在周末聚餐时高谈政治、足球或者NBA。办公室职员，性格温吞，折中主义，喜欢喝茶水修剪指甲。我时常怀着某种不良心态揣测身边人，类似于一种游戏，叫人沉沦。不知道W怎样征服了他，能来鹿港小镇这样的地方约会，品位应该不会那么差。况且，况且他还看拜伦。我对读诗的人总是心怀敬畏。读拜伦的男人，也许有白皙纤长的手指，发蓝的眼睛，敏感的神经。或许，还应该很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