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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章:禅语佛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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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禅语佛缘
众人盯着水壶,又看看古涵,都有些不解。
古涵见状,解释道,“僧人好茶,茶有“三德”,利于丛林修持。故有茶佛一味之说。焚香、煮茗、习静、寻僧、奉佛、参禅、说法、作佛事、翻经、忏悔、放生⋯⋯煮茗居第二,尚在奉佛参禅之前,仅次于焚香。此处香炉茶具,实是我们的第一道考题。若不是春秋口渴,涵到是没有注意这许多。焚香过后,自然就是煮茶。”
众人这才恍然。古剑闻言,也连连点头,指着水壶问道,“所以僧人送了水进来?这三壶水就是对应那边三种茶了?”
古涵沉吟了一下,“应是如此,二哥于茶道亦不精通。”
此时,一向沉默的西门渊忽然开口道,“此三壶水,为雪水,泉水,露水。”说着,打开茶罐看了看,道,“茶实在是好茶,阳羡紫笋,武夷岩茶,普陀茶。想来是谷粱少侠的金叶子起了作用。”
古涵闻言,微微笑了一下,不再言语。西门渊皱眉瞥了古涵的笑容一眼,对西门馨儿道,“馨儿,你最善煮茶,便由你来。”
西门馨儿沉吟了一下,向众人道,“馨儿献丑。只是,茶有三种,不知煮哪种好?”
古剑耸了耸肩膀。煮茶她也学过,却并非很精通,仍旧只是为了陪别人解闷儿而已,如今既然西门兄妹是行家,她自然不会多话。西门渊看了古涵一眼,问道,“古兄有何看法?”
古涵淡然道,“此三种茶都产于佛门,从这一层上,并无明显区别,只是普陀茶直接以佛名茶,多了些渊源。”
“那么古兄是赞成选普陀茶了?”西门渊的眼中闪过一丝高傲的神色。
古涵看了看身边心不在焉的小妹才摇了摇头,“此处的武夷岩茶为岩茶之最,是为大红袍。其名由来于它治病救人的典故,乃是慈悲的寓意。”
西门渊闻言,微微点头赞同道,“在下也认为应该选择武夷岩茶。”
哪里知道,古涵却没有赞同的意思,只是沉吟不语。
古剑本来不想管这边的事情,径自给弥弥梳理着毛发,把小猕猴伺候的舒服无比,这时看见二哥为难,立即关切起来,“二哥可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么?”
古涵看着小妹,又看向西门馨儿,道,“如果涵的记忆无误,这阳羡紫笋芳香冠世,以露水烹煮最好。而武夷岩茶和普陀茶都以雪水为最好,此处的泉水,难道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的么?”
西门馨儿看着古涵专注的眼神,听着他柔和低沉的语调,脸上微微一红,冰冷的外表立即便添了无穷丽色,“古先生所疑确有道理。”
古剑沉吟了一下,却二话不说的捧起那壶泉水,对阙春秋道,“这个自然是最有用的。煮茶需要时间,茶成仍是过热,不如这泉水解渴。春秋既然渴了,先喝吧。”
众人听她言论,显然根本没有把煮茶一事放在心上。都呆楞在原地,可恨那阙春秋也不拒绝,捧起泉水,咕嘟咕嘟便喝了个干净,再也无法挽回。
古涵却神情愉悦无比,对着小妹道,“剑儿所说非常有道理。”尽管众人都看不出哪儿有什么道理。“那么,依你之见,我们该选择哪种茶呢?”
“有什么关系?”古剑奇道,“茶便是茶。烹煮是为了养性。饮茶是为了解渴定心。大家喜欢哪种便煮哪种好了。”
听到这里,一直在一边儿打盹儿的让霰,终于嘿嘿的笑了两声,“果然是妙人。”
古涵微讶,却有一种舒了口气的感觉,“茶汤的色泽、香气、滋味、气韵称作茶汤四相,囿于茶汤四相,称为知味,不贪着茶汤四相,方称得道。剑儿所言才是正理。既然如此,西门小姐便随意选择一种吧。”
西门馨儿听古涵这么说,便不再多言,选了武夷岩茶,静心凝神,动作优雅娴熟,将那名茶的味道发挥到了极至。
“好茶。”茶汤刚成,门外一位老僧便宣了声佛号,推门走了进来。“施主们的好茶,不知贫僧是否能有幸饮一杯?”
可是等了半晌,古剑和古涵却没有答话,只是盯着老僧身后的人。此人一身褐衣,立如渊岳,脸上无比淡然,和古剑古涵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怀玉⋯⋯”古剑只唤了一声,便哽咽的说不出话。虽然只是相隔几日未见,她却经常在夜深的时候,看着窗外的月光,思念着他那震荡心魂的箫声。
萧怀玉心中暗道一声痴人,对着古氏兄妹拱了拱手。看到古涵的时候,微微楞了一下。想来是发现古涵易了容。
阙春秋看古剑古涵都没有答理老僧的意思,西门兄妹一向不喜欢说话,让霰仍旧是心不在焉,谷粱雩却呆呆的看着古剑的神情,一脸郁郁。至于师道,一向是少说少错的性格,他只好道,“老和尚你们庙里的茶,想喝我们自然拒绝不了。”
老僧听见阙春秋无礼的言语却也不生气,唱了声佛号,对众人道,“贫僧道谦,这位是今日文试的萧怀玉施主。诸位施主在之前的文试中,佛根悟性具是极高,萧施主与老衲都想会一会诸位,不知可否。”
“好!”还没等别人回答,古剑就大吼一声,眼睛紧紧的盯着萧怀玉,似乎生怕眨眼间他就消失一样。
萧怀玉挑了挑眉,对道谦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几位参加的是文试?”
“是的。”道谦不知萧怀玉明知顾问,究竟是何用意,便照实回答。
萧怀玉看了看古剑,才对古涵说,“令妹的这一手功夫,怕是不亚于少林的金刚禅狮子吼吧?依我看,武试的胜算还要大些。”
古涵听萧怀玉不动声色的暗讽,不禁莞尔,“怀玉别来无恙?”
“很好。”萧怀玉简单的回答。
古剑听萧怀玉的话,只是呵呵傻笑,连带着弥弥也吱吱的叫了几声,算是和萧怀玉打招呼。
古涵不再理会小妹和萧怀玉之间的事情,转向道谦道,“道谦方丈亲自来对在下几人进行文试,实在是受宠若惊。”
“失主不必如此,道谦不过是这庙里的一个老和尚,跑过来讨杯茶喝的。”
阙春秋听道谦的揶揄,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只是做了个鬼脸。师道在一边连连道歉,暗自擦汗。两人身上都穿着道袍,一看便知是武当的人,阙春秋却在这里对少林的方丈出言不逊,实在是让他一个头八个大。
“施主不必如此。身份皮相皆是空。这位小施心性明净,甚有佛缘。”道谦道。
阙春秋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乱的说,“原来我投错了门?没有仙缘到有佛缘?可惜我英俊潇洒,可不愿意变成秃驴,否则到是该改投少林门下了。”
师道听阙春秋言语,知道他是怨怪自己管束于他,若是自己再说下去,那小爷不知道又会有什么惊人之语,只好闭上嘴巴,频频擦汗。
道谦微笑了一下,没有再理会阙春秋,而是招呼众人坐下,向众人看了一圈儿, “众位通过了之前的预试,下面是三道正式的试题。”说着,目光定在古剑的身上,“这位施主,可否给老衲三杯茶。”
古剑听见老人对她说话,只好恋恋不舍的把眼光从萧怀玉的身上收回来,默默的取了三杯茶,奉到道谦的面前。
道谦微微一笑,将其中的一杯茶递回给古剑,古剑耸肩,接了过去。
道谦微讶,点头赞许道,“施主果然是佛根极深。”
众人听见道谦如此说,更加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连古剑本人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体现出了所谓的佛根。不过她满心都是萧怀玉指不定何时又会消失,根本无暇理会道谦的话。
“一生十,十生百,乃至能生千万,诸法皆从一而生。一生万法,万法皆一。”道谦解释道。
可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几句话说了跟没说一样。古涵于是道,“方丈此处考察的是自他一体,能所不二的禅心。方丈要剑儿奉茶,又再还给剑儿一杯,这表示你的就是我的。这大概是为了回应之前春秋所谓这茶是你的我的的言论。多少不二,你我不二,心物不二,有无不二,宇宙万有,千差万别,皆一禅心也。剑儿心性豁达,丝毫不以为意,深合此道,故大师以为她佛根深种。”
师道点头称是,阙春秋不屑的哼说“老和尚真记仇”,而让霰则微微一笑,继续打盹儿。古剑则不管道谦说什么,见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便转回了眼去,继续盯着萧怀玉。
道谦闻言点头,“施主说的是。既然如此,老衲便出第二题了。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注)施主以为此诗如何?”
古涵微笑不语。
众人半晌无语,师道于是说,“这确是不易到达的境地。”
方丈微微摇头,饮了一口茶,对西门馨儿微微一笑,“施主好茶。虽无佛心,却有茶意。”
众人见他摇头,便又开始苦思。
又过了半晌,忽听让霰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狂妄的道,“道谦方丈太饶舌,声色关中欲透身;溪若是声山是色,无山无水好愁人?”
道谦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阿弥陀佛,施主说的好。”
众人这次也不再求方丈解释了,而是直接看向古涵。古涵见状,微笑道,“禅,不可言说,文字难表,更非心思能想;禅,完全是透过悟才能体认的。方丈此诗不知谁人所作,但是作诗表明自己的境界,已与佛无缘。”所以剑儿才是天人。不过最后这一句,他并没有说出口。
道谦方丈再次点头表示赞许,于是对古涵说,“这位施主深通禅理。”
古涵苦笑摇头,“在下只是懂得禅理,却难以入心。深陷红尘之中。”
道谦闻言莞尔,“施主是通透的人。老衲到很想和施主论道参禅,不知这最后一题,由施主来回答可好?”
古涵点头,“感谢方丈抬爱。涵尽力而为。”
道谦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古德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不信之人认为是邪说,有信仰者认为是不可思议,但不知如何才正确?”
古涵也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佛身充满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常处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色无边,故般若亦无边,黄花既不越于色,岂非般若?故经本不定法,法本无多子。”
道谦闻言点头,“施主深通经典,所言甚是有理。只是仍旧不知,此中消息,信者为是?不信者为是?”
古涵微微一笑,“信者为俗谛,不信者为真谛。”
道谦闻言惊道,“可听施主之前所言,皆是赞同之意。不信者却讥其为邪见,怎可说是真谛?”
古涵唱了个喏,道,“不信者自不信,真谛自真谛。因其真谛,故凡夫斥为邪见。邪见者,何能语真谛?”
忽听萧怀玉轻叹一声,声音中饱含了难以言说的情绪,“所悟与众生相违,众生认为欲乐为真,佛陀则认为欲乐为假;众生认为佛性真如为无,佛陀则认为是有。故世间之法,莫以信与不信为准,莫不以说好说坏为准,实则是佛道的归于佛道,邪见的归于邪见。古涵,受教了。”
古涵苦笑摇头,“怀玉言重了。你我琴箫相交,你知我性情。怀玉箫声,境界实过于涵。所以涵言,只是懂得禅理,却难以入心。你只道剑儿痴人,其实剑儿灵台清明,所求皆是本源至理。反到是涵,红尘缠身,永无清心之日。”
道谦认真的对古涵行了个礼,“今日与施主参禅,道谦受益斐浅。施主不必太过在意,有佛心,无佛缘,于施主或者是困扰,却是众生之福。是大慈悲。”
“老和尚,”阙春秋懒洋洋的说,“你们就不要互相谦虚安慰了。不是说禅是要靠心悟,不能说的么?少说两句你还能早点儿成佛。小爷饿了,要吃饭!”
换了另一个人听别人直言要自己早点儿成佛,非把小东西撕碎了不可,可是道谦实在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和阙春秋一个孩子计较,反到是自省他言语中可取之处,然后吩咐了知客僧准备斋饭。简单的用过以后,道谦便应了众人要求,带着古氏兄妹几人,以及萧怀玉来到了文武会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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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作者:苏东坡。此处三道题目,皆由佛家著名的禅语变化而来。
文中所述三种茶出现年代不一,史上也并非皆用煎煮之法烹制,行家便当PRE行文需要,架空了历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