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安然》白墨丹青

9、所谓的执子之手

　　安歌和安然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安歌开始频繁地外出，即便是在家里，也是匆匆吃过饭，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这天她又在独自在房间敲键盘时，她听到木木刨门的声音。安歌把门打开，木木便把项圈叼到她手里，然后不停地用头拱她。

　　“要一起出去遛狗吗？”安然走过来，倚在门口问她。

　　安歌瞄了他一眼，他现在穿着白T桖，蓝牛仔裤，显然是下班后换好的。她再抬手看了一眼表：“你今天下班那么早？”

　　安然蹲下身，摸了摸木木的头：“我看你这几天都挺忙的，没有时间带木木出去逛逛。于是我今天就没加班。你现在还是很忙吗？”

　　“汪汪汪！”木木眼巴巴地看着安歌，朝她猛摇尾巴。

　　安歌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吧。”

　　安然轻舒了一口气，给木木套好项圈，然后站起来，笑着说：“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门，牵着木木漫步在林荫大道上。

　　一时无言。

　　安歌盯着地上他们三个的影子，进入了发呆的状态。当年的影子，也是三个，不过却是三个人，而不是两人一狗。就算其中的两个人是一样的，但是心境变了，发型变了，校服也变成了其他的衣服……

　　衣服！？安歌盯着衣服影子的形状看了一会儿，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再看了看身边安然的。

　　安然察觉到她的动作，便偏过头问她：“怎么了？”

　　安歌面无表情：“我们的衣服好像是一个款式啊，就是我黑你白。我记得好像是你买的。”

　　安然嘴角向上翘起，心情极度愉悦：“对啊，是在一家店买的。”

　　安歌平时对买衣服什么的不太热衷，安然帮她购置了几次衣物后，因为没踩安歌的雷，于是安歌便放心地让安然给自己挑衣服。想着反正也是专业的。

　　但是安歌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她穿的新衣服，好像每一件都能和安然自己的对应上。

　　她“啧”了一声，然后指着不远处的长椅，对安然说：“我们谈谈。”

　　两人在长椅处坐下。安然仔细看着安歌的脸色，但她面色如常，安然一时也看不出什么来。

　　安歌瞟了他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收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是你母亲的？”

　　当初是安然自己把安歌误认为是他母亲，安歌辩解无果后，也由他去了。不过随着他们相处的时间越多，安然叫安歌“妈”的次数也越少起来。安歌估计他终于意识到真相了，不过他对自己的态度倒是没怎么变。他们两个像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谁都没去戳破那层纸。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安然踌躇了一下，说：“虽然我没见过我母亲，对她也知之甚少。但我母亲一直是我外公的掌上明珠。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小姐。就算被我生父抛弃，从此变得坚强独立起来，她也不会对底层的生活如此地适应。”

　　安歌的身上则体现了极其复杂的属性。

　　她对粗茶淡饭的生活习以为常，经济拮据的时候也能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这是安然怀疑她的原因之一。

　　但是顾典南曾经请他们到三星级的餐厅去吃饭，安歌菜单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点菜名。

　　她那件灰色的大衣，安然之前没注意，后来看标签，才知道是一个很低调的奢侈品的牌子，基本上每件价格都会上万。

　　他当时问安歌：“你喜欢斯卡迪尔这个牌子吗？”

　　安歌漫不经心地回答：“还好吧，这个衣服保暖性比较好，也挺耐磨的，适合穿着到处跑。”

　　她明显也享受过养尊处优的生活。

　　在对待感情的态度上，安歌也明显不是安然母亲那种类型。安然的母亲如扑火的飞蛾，为了一场镜花水月的爱情赔上了自己的一生。而安歌……

　　安然看了安歌一眼，他摸不清安歌对感情的态度，只是隐隐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这样啊……”安歌轻笑，然后叹了口气：“你上次提那部电影的男主角，想必你或多或少地猜到了。那个演员，凭《折刀》和《龙潜于渊》两度获得影帝的人，是我父亲。他叫张瑾词，不过他已经息影多年，很多人大概已经不知道他了。我母亲叫安如故，是个作曲人。我和[安然]是在幼儿园认识的，后来我家出事了，我父亲去世，我和母亲便被赶出张家……”

　　安然惊怒：“他们怎么敢对你们孤儿寡母做这种事！”

　　安歌噗嗤一笑：“他们有什么不敢的。”

　　安然看着安歌这副古怪的表情，扳过安歌的肩，忧心忡忡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爸爸是长子。本该继承家业，但年纪轻轻就去演戏。张家的老爷子非常生气，但也无可奈何。

　　认识我妈妈后，娱乐圈舆论压力很大。他们认为区区一个作曲的，配不上影帝。我妈妈受到很严重的骚扰。也是为了家庭的安稳考虑，我爸爸决定息影，接手家族产业。我七岁那年，我妈妈怀了第二胎。在一次去医院检查的路上，我们一家三口，加上我妈肚子里的弟弟，出了车祸。于是爸爸没了，妈妈也失去了一双腿。”

　　安歌抬眼看着安然，眼里布满血丝：“然后我在警察的面前，坚持说我在前一天晚上，看到叔叔一个人在我家车上待了很久。当时场面很混乱，于是弟弟也没能保住。爷爷说我和我妈害他两个儿子都没了，孙子也没了，于是让我和我妈滚出张家。”

　　安歌突然微笑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本来我叫张袂吟。后来我便改了名字，和我妈姓安，取名安歌。从此和张家便再无半点联系。”

　　安然张了张嘴，想说出什么来安慰安歌，但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半个音节。看着安歌的微笑，他突然觉得，任何的安慰在安歌这里都显得十分的苍白无力。

　　他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徒劳地张合着嘴唇，却觉得越来越缺氧。

　　安歌像是没看到安然的狼狈，保持微笑着问安然：“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安然没想到她突然跳到这个问题上。他咽了一口唾沫，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喜欢我吗？”安歌继续问。

　　安然顿了顿，又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安歌伸手摸了摸安然的头：“安然，你只是想有个人陪着你而已。”

　　“你什么意思？”安然终于发声了，却是带着些恼怒地看着安歌。

　　仅仅那么一瞬，安然看到安歌的神色里的哀伤。

　　但很快，安歌又恢复了常态，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她以非常温和又坚定的声音，对安然说：“你只是想有个合适的人陪着你，以你为中心，无论这个人是谁。只不过我恰好出现了。你喜欢我，因为你喜欢我陪着你。”

　　安然神经异常紧绷着：“希望有个合适的人陪着自己不对吗？喜欢你不对吗？”

　　“没有什么不对。”安歌还是保持着那异乎寻常的温和，像是在安抚着一只炸毛的猫，“你的喜欢，是希望陪着你的喜欢。你喜欢我的人，喜欢我的陪伴，所以你想把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对吧？”

　　安歌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但安然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觉得头疼了，他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我不懂你的意思，虽然我确实想和你交往……”

　　“可是，我从来都不喜欢[安然]这个类型的。”

　　安然的动作一顿，他的血液似乎被凝固住了，心脏也漏跳了一拍。

　　“但是没办法，我爱他。”

　　安然不可置信地猛然抬头，但安歌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是男女之间那种，而是朋友……不，是家人，是家人般的爱。所以不管他多欠揍，不管他是我多么讨厌的类型，我都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安然舒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有希望：“没关系，很多情侣都是从朋友做起，也有很多夫妻的爱情也会变成亲情，所以我们……”

　　“可是你不爱我啊。”安歌打断他。

　　她的表情还是那么温柔：“我说了，我爱你，但你只是喜欢我而已。”

　　安然愣了一下，他张嘴想辩解什么，但被安歌阻止了。

　　“你喜欢我，因为我符合你的标准。”安歌微笑着，眼里带着让人陌生的凛然，“但是我爱[安然]，虽然他不符合我的标准，虽然他离开我十八年，我依然爱他，即便这不是爱情。”

　　安歌拍了拍安然的肩：“所以你该找个同样喜欢你的女孩，两个人一起相互陪伴，一起到老。”

　　“所以你不接受我的喜欢？”安然红着眼睛问。

　　“是。”安歌回答。

　　“那如果是那个[安然]，你会接受他的喜欢吗？”安然依旧不甘心。

　　“他啊……”安歌望着天空，夜幕上已经出现了点点星辰，像是散落在黑天鹅绒上的碎钻，“看他告白的时机吧。不过也许他已经不喜欢我了。”

　　“他就有机会！？”明明同样都是安然……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当年的他可能是爱我的，只不过他爱的方式太笨拙，我都没发现。”安歌笑了，“也许是当年我太自私，下意识忽略掉他喜欢我可能性。因为……我真的很怕失去他……”

　　如果[安然]在中学时期告白，那么安歌肯定会拒绝他，为了避嫌，两人将会渐行渐远。如果[安然]在路惟走后告白，同时失去母亲和路惟的安歌，也只剩[安然]可以作为精神支柱。[安然]有极大的机会趁虚而入。

　　然而当年的[安然]没有告白。在安歌精神接近奔溃的时候，出现在安歌身边的也不是[安然]。甚至在离开那个人后，狼狈至极的安歌遇到的也是舒艾。

　　而现在，[安然]已经没有机会告白了。

　　他甚至没有机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所以，”安歌站了起来，“我已经找好了房子，我会搬出去的。”

　　安然愣住了，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安歌这几天在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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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里面的人名啊，剧名啊，地名啊，牌子啊，都是虚构的哦。
以下是小剧场：
安歌：快刀斩乱麻。
安然：你这么做很容易失去本宝宝。
[安然]扶额：歌歌，你觉得不觉得你的刀太快了？
安歌：早死早超生。
[安然]笑：那我岂不是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