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MMD颗粒苍]Immer Sie》竹岚子

2、第二章

　　投射白光的手术灯。
　　冰凉的手术台。

　　“真奇怪啊……我为什么会哭呢？”
　　“喂……Aobaさん？”
　　……
　　……
　　不知道算不算意料之外，手术——失败了。

　　当库利亚抱着苍叶走回原本住的房间时，路上又一次遇到了α两兄弟。他们，包括东江以及所有参与研究的人，从库利亚摘掉苍叶的眼睛那次开始，就一直用那种说不清嘲讽或者其他什么的眼神，看着他们一次次走过这段路。
　　但这一回，手术失败的事，只有库利亚知道……不，或许苍叶也有意识吧。

　　手术没有成功，并不是客观的技术失败或者准备不足，反而可以这么解释：库利亚根本没有将手术进行下去。

　　是程序出故障了吗？他已经无法理解了。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就像他不知道在流泪之后，为什么头部会感觉到剧烈的痛楚。

　　明明很快，只要完成这一步，苍叶就会真正变成他所期望的样子。
　　变成包含着生与死的，他亲手达成的制造品。
　　……是吗？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这真的，是你真实的“期望”吗？

　　“呃……”
　　头疼，仿佛在早已模糊平面化的记忆中，他为了破坏锁定程序而刺入利刃的位置，再次重现了当时的剧痛。甚至比那更加强烈，就像苍叶被摘掉眼睛的时候，就像……
　　就像他以为，似乎是大脑中早已模糊掉的，当自己即将被废弃、再也见不到苍叶的时候。

　　想要……最后再唱一次歌……水母之歌。
　　……苍叶，我想见你。
　　苍叶。
　　我的主人只有你。
　　苍叶。
　　我什么都没能做到，对不起。
　　对不起……
　　苍叶……

　　当库利亚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像是每一次手术完成之后，将手术室的一切整理、归位。然后抱着总是那么轻而瘦弱的苍叶，朝着外面走去。
　　但只有他知道，根本没有……
　　“早啊，哥哥。”
　　α今天也是那么的让人讨厌，库利亚想。

　　“手术已经做完了？恭喜。”
　　虽然说着恭喜，却一点都没有在祝贺的样子。

　　但库利亚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怀里的青年：
　　“苍叶很虚弱，我带他去休息。”
　　α已经习惯了对方总是漠然的态度，事实上就是这样的库利亚，才让他或者α2，每次都会想“这家伙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同伴了呢”。

　　库利亚并不在乎对方的想法，只是抱着苍叶往前走。后面α2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停在α身边，两人一起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东江先生今天好像很高兴。”
　　“无所谓啦。”

　　库利亚隐约能听到他们在谈论，毕竟苍叶失去声音之后，没有了这个唯一的“正品”，显然他依靠实验得到的数据，就是真正仅存的“正品”了。这个想法之前是从来不会进入库利亚的大脑的，但不知为何，今天他忽然就这么想了。
　　如同直到回到卧室，将苍叶放在那张他们日夜共眠的床上，他的手触摸到苍叶的脖颈，依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放弃了手术。

　　‘明明那样，苍叶就是最完美的了……’
　　‘我为什么，会破坏即将达成的‘完美’呢？……’

　　带着手套的手指，在因为瘦弱而隐隐能看到血管的皮肤上来回抚摸，感受着下面依然切实存在着的声带。库利亚粉色的瞳孔中出现了名为“困惑”的情绪，明明看着苍叶，却第一次像是不知道出神到未知的空间。
　　直到另一个触感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库利亚的眼睛重新聚焦，发现是苍叶有些困难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手。

　　‘如果苍叶还有手臂的话，也许这个时候，他会摸摸我的手吧？’
　　库利亚看着青年几乎尖成锥形的下颌，突然这么想。

　　虽然手术没有完成，但库利亚还是履行了之前的约定，再次带着苍叶去晒太阳。
　　这看起来只是单方面的“约定”而已，毕竟苍叶已经很久、几乎不会说什么话了。但库利亚知道，这确实是他们共同达成的。
　　因为他了解苍叶，虽然在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中，有时甚至会产生“苍叶离自己很远”的错觉。可至少在这一件事情上，库利亚依然存在近乎百分百的自信。

　　放风的地点依然是上次的医院，作为碧岛最有名的几家医院之一，背后的资助方毫无疑问是白金牢笼。因此库利亚能相当容易的给苍叶申请一个单人病房，并用一份足以以假乱真的病例，瞒过这里所有人的眼睛。
　　毕竟，一个变成苍叶这样，失去手脚与眼睛的“人”，想要重新走在阳光下，没有比“意外事故”更好的借口了。

　　今天的阳光并没有上次那么好，时不时飘过的大团云朵让蓝天和太阳时隐时现，看起来似乎有下雨的预兆。但苍叶的心情是轻松的，无论他是否全然接受库利亚带给他的一切，当能够感受阳光和清风的时候，他依然会本能的感觉到心情愉快。
　　就像任何活着的，生长在阳光空气与水分之中的生物。
　　虽然……没办法看到这些，但他也已经习惯了黑暗。

　　心里忽然掠过这么一个念头，让苍叶嘴角近乎于微笑的弧度淡化了一秒。即使只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变化，对于将近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苍叶身上的库利亚来说，依然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苍叶？”
　　于是他叫出对方的名字，然后看到青年“微笑”着抬眼“看”过来。那也许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笑容，只是习惯性的、近乎于安慰的本能表情。

　　……安慰……吗……？
　　库利亚看着蒙在恋人眼睛上的黑布，上面是一片毫无凸起的平滑弧度，突然觉得身体内部的某个部位，产生了某种大概可以被定为“error”的东西。

　　如果是之前的任何时候，他都会考虑“应该检查修理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一切都是从最后那场失败的手术开始，他突然不想要第三个人知道。
　　如同那场失败的手术，那个大概可以被称为“就这样吧”的念头，不想补完最后一次手术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与之相伴的是一个想法，一个仿佛为了证明刚才那个念头的正确性，而无比渴望被视线的渴求——

　　“苍、叶……”库利亚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否在颤抖，或许即使的确如此，他也并不在乎。他只是觉得刚才的音调太弱，或者声线有些奇怪，于是又弥补一样地说，“苍叶。”
　　“？”
　　蓝色头发的青年微微仰头，侧着脑袋看他。他的头发自从某个他们都知道的时候开始，就再也没有剪过。如今那长长的蓝发早已过背，几乎覆盖到腰部。随着他此时的动作，在空气中微微晃荡。

　　那是拥有触觉的、仿佛这个人一样活着的存在。
　　而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就像不久之前在手术台上，即将夺走这个人最后的、与外界沟通的东西时，近乎渴求、却小心翼翼地问：
　　“苍叶，我想听你叫一次我的名字……可以吗？”

　　但这一次，或许有什么东西，终于不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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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认为改变是缓慢发生的，比起猝然达成的变化来说，它或许需要花费多一点的时间，但可以减少失败与产生负面影响的可能
这章在努力描述“在土壤中酝酿”，下一章或许就是“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