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结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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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赤金色的纹路同当初困住过茨木童子的符纸上绘制的有些相像，但是比起那时，其上那种让妖鬼极其不适的灵力气息虽然浓重了好些，但与那时算得上纯净的灵力又有不同。
并不是说其中掺杂了什么邪祟的气息——它反而纯净地出奇，甚至到了炽烈且毫无尘垢的地步，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虽然大部分阴阳师都以退治作乱的妖鬼为业，但他们本身的通灵术也需要同妖鬼沟通，阴阳之术也不可能只由阴或阳一种力量施展出来，故而阴阳师所用的“灵力”，本就是由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交缠在一起之后的产物。
现在这种赤金色的力量，倒像是寺庙中那些僧侣所使用的了。
荒川突然回忆起第一次听说京都中那位失忆的“晴明”不过是阳之半身时，内心那种微妙的违和感了。
他是见过因为意外情况灵魂阴阳分离的另一个人类的。那人仅仅是个普通人而已，灵魂分开之后不足以形成像是黑晴明那样独立的存在，所以就算一分为二，也留在了同一个躯体当中，争夺着那具躯体的控制权。那里的村人都说那人面上神情不时变化的模样，是“疼上身“了。
后来有人请了个半吊子的僧侣来，一顿至刚至阳的驱魔术法打下去，虽然没有让那人分离的灵魂重新融合，倒是确实帮了那人的阳面一把，将阴面作为恶鬼驱散了，余下一个纯正的阳之灵魂存留在躯体当中。
那人当然没有恢复“正常”。他不仅因为灵魂的残缺彻底疯癫痴傻了，而且过了不足七日，就像是被什么烤着一般一点点焦糊干瘪了，最后只剩下了灰烬。
由阴阳二气组成的躯体，是无法接受纯净的阳之半魂的。纵然安倍晴明因为灵力强大的缘故就算分裂了灵魂之后神智也不至于有缺，但无论他是全然的人类躯体，还是像传言当中那般是体质更偏向于妖鬼的白狐之子，都不可能在只有阳之晴明栖居的情况下安然无恙，更别说还能毫无阻碍地使用阴阳之术了。
所以，究竟是那具大阴阳师的躯体非同寻常，还是其中的那一半灵魂，还掺杂了什么不同的存在呢？
夜叉一挥手中长戟，将弹射过来的金丝格挡开来，妖力凝成的武｜器发出了“嘶嘶”的声响。这种武器也算是妖鬼的本体的一部分，骤然被侵蚀了一半，让他的脸色都白了一白。
荒川立刻回过神来，用袖子将夜叉向自己身后一卷，已经变成了墨蓝色的妖力从阴阳师所在的位置之下冲出来，凝成鱼群的形状狠狠地撞下来，而专注于操控法阵的晴明目光根本就未曾移动一下，身上就浮起一道白色的流光，同妖力相撞之后没有发出往常那种清脆的撞击声响，而是发出了水被煮沸的声音，相互消磨着的两股力量接触的位置冒出一大团灰色的云雾，看起来十分诡异。
进攻的金丝突然停止了，迅速地缩回到了阴阳师身边。晴明身后不知何时生出了九条雪白的狐尾，就连帽子两旁的双耳都变成了毛绒绒的模样，而那一双浅蔚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与黑晴明类似的深紫色，反倒是满头银丝仍然泛着月光一般的光泽。
就好像是分离的两个灵魂终于重新融为一体了一般。
但是若是在分离的灵魂重聚之前，早就沾染了什么旁的东西呢？
他终于开口了，面上笑容的弧度加大，像是对着荒川之主，也像是自言自语：“都清理干净，就可以了吧？”
绘在地上的阵纹突然大亮，到了刺眼的地步，这种满是炽烈力量的阵法与其说是在将阴气吸入不远处的阴界之门，不如说是强行将其驱赶离阳世。
而这种力量爆发出来，显然对于更亲近阴气的妖鬼而言也同样难以抵御。荒川之主护体的水流妖力已经同夜叉的黄泉之海融合在了一起，一部分阴界本源的力量同幽冥之力融合在一起，才勉强抵御住这阵法的侵蚀，但妖鬼的力量在得不到阴气的补充时终究有个限度，这个法阵当中却不知道积聚了多少力量……
“吾的妖力能独立支撑一刻钟时间。”荒川之主突然道。
夜叉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嘴角弯了弯，身周萦绕着荒川的妖力疾冲上去，全身的妖力在一瞬间从戟尖涌上来，层层相叠的水浪在一瞬间淹没了动也不动的阴阳师的身体。
水幕渐歇，晴明仍然笑吟吟地站在原地，毫发无损，但按在阵法上的手终究是动了动，捏起一缕浅蔚色的光芒。
已经超过了一刻钟时间，夜叉身上保护的妖力却仍在，他不用回头都知道荒川此时的状态，但终究只是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皱着眉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晴明。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粉碎倒塌的轰鸣，阵法的光芒像是将要燃尽的火焰一般突然跃动一下，然后猛地熄灭了。
而人类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里。
“晴明？”站在那里的是此世的源博雅，似乎是刚刚下了课，穿着一身的剑道服饰，额头还有着几滴汗迹，身周有一层灵力，自发地将他同周围混乱的能量隔离开来。
他瞪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注视着那个有着自己好友面貌、却处在此地仅余的阴气中心的“人”。
“我不是已经——”阴阳师原本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染上了愕然，结印的动作也僵硬了，手下维持着的炽金丝线收缩了起来。
夜叉借机将周围荒川的妖力吞入了体内，解开了对于自己妖力的禁锢，长戟脱手掷出，一道贴身放着的符咒悄然粉碎。
阴阳师不知是没能躲开，还是突然便无心躲避，胸膛被一击戳了个对穿，鬼族的长戟全部回溯成了妖力模样涌入阴阳师的躯壳，来自荒川的阴界本源与那种和阵法同源的力量相触，骤然爆裂开来。
晴明咳出一口血来，神情再变了变，面上的笑容也微妙地偏移了几分。源博雅无端地知晓这不是他熟知的好友应有的模样，却又依稀记得自己在曾经在何处见过同样的面孔上的，这一副神情。
他终于不在原地踟蹰，而是急匆匆地冲上前去，手中攥着木刀戒备地望了脱力的荒川与夜叉一眼，将晴明小心翼翼地扶了起来，手臂有些颤抖：“喂，晴明！你还撑得住吗？我这就叫救护车来——”
怀中仍然是半个妖鬼模样的阴阳师低低地笑了几声，努力张了张口却不过是又喷出一股淤血而已，对上博雅写满了焦急的双眼，禁不住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敲了敲他的额头。淡蓝色的灵力光芒从指间亮起来，在人类的额前绘制出一道奇异的符咒，身上的最后一抹生机就消散了。
而博雅则是一怔，之后突然失去意识，“咚”地一声突然倒地。
昔年的丹波鬼王扛着鬼葫芦的身影渐渐靠近，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痕还未能完全愈合。
他看向与他同样被侵蚀得狼狈万分的一妖一鬼，轻笑一声道：“你们这里终于解决了吗？真慢啊！”
“彼此彼此，”荒川擦一把颊边流下的血迹，遥遥望着被一目连等妖怪簇着的阴界之门道，“阵法虽然已经停止，但那些被抽调的阴气如何了？”
“就算是一目连的风神结界，也不过是将那道门封印住而已。”酒吞的神色也沉了下来，“虽然那些人类的死活跟本大爷没什么关系，但是这里如果只剩下了这点阴气，崩塌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本大爷可不想住到阴界那种无趣的地方去。”
“人界崩塌可不仅仅是一界的事情。”荒川叹一口气，支撑着夜叉向阴界之门的方向走过去，见到了正在勉力维持封印的一目连，“怎么样了？”
风神温和的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不仅是无法将流失的阴气填补回来，而且我的结界并不擅长封印，这样的权宜之计几乎需要每年来修补一次，附近只要稍稍有些能量暴动，就会收到损害。周围还有好多人的灵魂被硬生生撕裂了一部分……”
“吾来处理就好。”身边不知何时打开了通往冥界的通路，此地冗余的阳气立刻向哪里涌了过去，却被同时出现的阎魔收到了半透明的手中，渐渐压缩成了明亮的一团，被苍白的颅骨吞噬了进去，在其中不甘寂寞地燃烧着，“这样就不会再被侵蚀了吧——人类脆弱的灵魂……”
“这样虽然平衡了一些，但是阴气仍然十分稀薄。”一目连仍然蹙着眉，俯下｜身去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已经枯黄了的草茎，“这样下去或许短时间内人类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不仅草木会渐渐枯萎，就连天上的飞鸟、林间的走兽都会变得稀少的。”
“吾是冥界几千年来的君主。舍弃这幅躯壳，足以与那些损失的阴气相抵了。”
阎魔不等余人反应过来她话中的含义，乘着月牙模样的坐骑飘到了半空之中，本就半灵体话的身躯缓缓消散，几千年在冥界中心积聚的阴气以她之所在为中心散开，空气中那种灼热的感觉渐渐消失，周围的植被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生机。
“阎魔那家伙……”大天狗手中持着阎魔盛放阳之气的头颅，依照她自解之前的嘱托丢进了阴界之门，阴阳师加诸门上的法阵纹路接触到其中的阳火，径自消去了，阴界之门则在关闭之前将那颅骨一口吞了下去。
这片荒野缓缓恢复了当初的模样，只有周遭那些被烧灼过的房屋上，还留着焦黑的痕迹。
“呵，明明吾等才是妖鬼啊。”大天狗望了望周围的狼藉，轻嗤一声，展翼带着一目连飞了起来，身影消失在云间。
荒川取出手机望了望，将倒在自己身上的夜叉单手抱了起来，抬头道：“在阴阳盟主基地的眼线来报，那边无论是保护的结界还是那些守护的‘式神’，都在刚刚自己消散了。余下的那些，不足为惧。”
酒吞闻言挑了挑眉，浅紫色的双眼中亮起莫名的光芒，一面向外走着一面道：“那种事请，本大爷一个就能解决。”
“……”荒川单手编辑了一条讯息发了出去，理了理夜叉凌乱地发丝，同样消失在了楼宇掩映当中。
而交叠着躺在草地间的身影，最终只剩下了一个，伸展出手臂揽着的变成了一团空虚，在梦中无意识地露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结局（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