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恋》辰蓥

21、回忆化成的刺刀

　　“你以为现在的几句话就能让我放下一切然后冰释前嫌，最后来一个五好家庭大结局让你们一家良心得安是吗？我十六岁生日时，许愿我们一家人能快快乐乐，和和美美。结果呢，游雅带着你闯进了我家大门，拿着亲子鉴定口口声声要我爸负责？”
　　林静芷自嘲的笑了笑，眼睛里闪着倔强地光，“我不得不说，游雅真的是一个聪明的女人，算准了时机，看准了缝隙，一把斧头敲碎了我的家……”
　　声音不自觉地颤抖，游方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他懊悔为什么没有控制好自己。
　　林静芷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难受的有些过分，但她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尊严，盯着游方一字一句道，“我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的最后愿望就是见见我爸，我打电话求我爸去看看我妈，游雅呢？直接挂了我打的电话，我回到家里时，你们一家三口去了外地旅游！”
　　先前的一切恨，都在此刻化作了悲凉。游方伸手想替她擦掉眼泪，却被她硬生生的打了回去。
　　他垂下手放在身边，眼睛不敢再看那个人。
　　“静静……对不起。”
　　千百句的辩解也换不回她的家，回忆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林静芷嘴唇掀起，重重吐出一个字，“滚！”
　　带着你虚伪的善意和那副嘴脸，滚回你的家里，再也别来。
　　否则自己很有可能忍不住直接让他们一家人黄泉下相会。
　　游方还想说什么挽回，三步上前，却在林静芷直立的背影下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落寞。
　　林静芷是扶着墙壁上了楼，在扣上里层门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心里压着的痛苦，靠着门滑坐在地上的那一刻，她泪如雨下。
　　像是多年前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孤独，她受了委屈后，一个人悄悄舔舐伤口，等到母亲回来，她笑脸相迎。
　　林静芷已经哭倒在地上，眼前浮现的是母亲离去的那一刻，手抚上她的脸，笑着让她好好活下去。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母亲灵前守了三天，自己的手机也没有一个来自父亲的电话和短信。
　　那个时候起，她心如死灰，抱着母亲的骨灰盒硬了自己的心肠。
　　那个时候起，她擦干眼泪，在母亲面前发誓，一定要他们三个人不得好过。
　　意识渐渐模糊，她还清醒时，最后的感觉就是心脏在剧烈的收缩，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她连自己的哭声都听不见了。
　　— — — — — —
　　林静芷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她和父母一起在新修的公园里喂鱼，爸爸给她买了棉花糖，是她喜欢的草莓味道，她正想拿去给妈妈尝尝，转身就看见母亲倒在血泊里，双眼无神。她想上前，刚踏出一步，就发现小时候的自己走到了以前的房子门口，下着大雨的天气，自己跪在地上，叫着“爸爸”。
　　她好想走进一点，但就是靠近不了，只能在一边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哭晕在雨里。
　　身上莫名的发着冷，林静芷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
　　突然，天上雨没有再落到她身上，头顶那把雨伞缓缓落下，紧接着的，是她被人从身后抱住，隔着一件包住她的大衣。
　　气息很是熟悉，身后的人把她横抱起，轻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她没听清，也没看清。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个人的时候，自己却在一片哭声里醒了过来。
　　消毒水的味道萦绕鼻尖，林静芷吃力的睁开眼睛，一条缝里，四面白色的墙壁回应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更清晰的，是来自耳边的哭声。
　　林静芷费力的打开唇齿，但就是说不出话。她把手指动了动，果然成功引起了阮恒的注意。
　　“静芷，你……你可算醒了！”阮恒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随后朝着外面叫了一声，“医生，她，她醒了！”
　　迷迷糊糊间，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查看了她的眼睛，测了她的心跳，又低着声音说了一阵子。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听着阮恒的抽泣声变小，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活下来了。
　　等到病房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阮恒笑着擦了眼泪，握着林静芷的手，“医生说了，你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在手术室待了十几个小时，又昏迷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护士说，白医生给你做完手术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脸是白的，等到确定你没有危险后，直接倒在地上了！”
　　阮恒一下子说了很多，林静芷听了以后消化了一下，朝着她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见林静芷的小动作，阮恒这下才彻底放心，“我回来的时候联系不上你，你家里似乎也没人，同事都以为我们是一起出的差，压根不知道你在医院。还是……有人告诉我你在医院我才来的。”
　　阮恒又说了一会话，看见林静芷的眼睛已经在打架了，赶紧住了嘴，让她好好休息。
　　等着林静芷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阮恒才悄悄起身出去。
　　门外，解流川靠在墙壁上，眉心紧蹙，听见旁边的门被打开，他才睁开眼睛，声音嘶哑地问了一句，“她还好么？”
　　“嗯，醒了。只是又睡着了”阮恒把门轻轻关上，不解的看着解流川，“她是你送来医院的的，你还在这里不分日夜的守着，为什么不告诉她？”
　　一番质问，解流川先是沉默，后是无奈。
　　“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想尽方法报答我，不想欠我一点人情。感激和疏离一旦混到一起，就变味了。更何况……”
　　他也没存什么好心思。
　　听见他这么说，阮恒很想把林静芷的心思告诉他，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总还是要他们自己说清的。
　　“她睡着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解流川开口就是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