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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日月明之三十四暴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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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十一月初一了,我明显感到韩嬷嬷的依依不舍,她唠唠叨叨地叮嘱我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我笑道:“韩嬷嬷,你多虑了。我只不过去疏影山庄躲几个月,等到风平浪静我再回来向皇上请罪,皇上那么疼我他一定会原谅我的,到时我们不由可以见面了呀!”
韩嬷嬷抚摸着我的头道:“希望如此吧!有皇太孙暗中相助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卷耳担忧地道:“公主平日里都有人服侍这到了外面……”
“怎么可能少人服侍呢?”我对着铜镜拔下金镶明珠蝴蝶簪欢喜地道,“你又不是没有去过疏影山庄,那里环境清幽,不比宫里差多少。”
如此一来什么问题都没有了,韩嬷嬷本来是要跟着去孝陵的,但允煐道,不如让他身边的方亮公公带着东宫的人陪我去,到时我逃脱承乾宫的人就好撇清关系了。
十一月初一京城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一声声打到屋檐上,似疏影山庄叮咚的清泉奏着清越的曲调,允煐陪我向正在御书房改折子的皇上辞行。
“云儿跪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忽然鼻子一酸眼泪涌出忙用袖子拭去。
皇上很奇怪地笑道:“丫头,怎么好好地哭了。”
允煐忙打道:“云儿要去祭拜孝云皇后娘娘,所以……”
皇上点点头叹道:“好孩子呀!唉,云儿,早去早回吧!今天天不好。雨还要下大呢!”
我拜别了皇上,由允煐扶着走出御书房,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扶我走在长长的通往侧门的宫巷里,我实在忍不住了伏在允煐的肩上大哭起来,“我这么做是不是很对不起皇上?他对我那么好,那么信任我,我是在骗他呀!”
允煐着急地道:“云儿,快别哭了,这不是哭的时候!万一出了纰漏该如何是好!”
我泪眼摩挲地道:“允煐我也舍不得你,舍不得,我……”我哭得更凶了。
允煐愣了一下:“你这话可当真?你当真舍不得我?”
我坚定地点头。
允煐的笑容如雨中的闪电一般明亮刹那间划过脸庞,他忽然扔掉伞紧紧地抱住我:“我实在太高兴了!”
“下着雨呢!”我的衣服淋着雨忙道。
允煐这才反应过来,他忙松开我拾起伞为我遮风挡雨,在路上他没有再说话一直笑着。
到了孝陵的下马处宫里的奴才照例留下等我,我独自一人去母妃的享殿待了一会儿就撑一把伞去坍圮的废妃殿。多年没有来了,废妃殿一片荒芜枯草丛生,雨声在散落的青砖横着的屋梁上敲击着很是凄凉。允炆就约在这里,因为废妃殿塌了之后也连带压塌了一段围墙,守陵的太监偷工减料地只糊了一堵泥墙敷衍了事,琬良媛道允炆已经派人打通了一扇小门,他会从小门进来接走我,黑云压着大地不见天日,初冬的寒风有些刺骨,在似一座小丘的瓦砾堆的空隙间呼啸而过,发出呜呜的怪响。我一个人独自徘徊在荒凉的废妃殿前,我心生害怕,允炆怎么还没有来。雨越下越大,我愈来愈觉得冷,我等的人怎么还不来!
候人兮猗!
时间在暴雨里一点点流逝,我的希望为暴雨冲刷得所剩无几,一百种可能一千种可能在我心头闪过,允炆无缘无故绝对不会失约的,也许允炆是因为马车陷进泥坑里路上耽搁了,也许允炆是因为有了什么急事要过一会才能赶来,也许他病了……种种设想在我心肠里百转千回。允炆不会出什么事吧!雨这么大他急急忙忙地赶来从车上摔下来怎么办,万一他被……越来越多不祥的念头一闪而过,我不想想也不敢往下想。我无助地立在雨中。
雨还是越下越大,但允炆还是没有来,电闪雷鸣,风雨如晦,我扔掉伞跌坐在地上,雨很快地打湿了我的裙裳,雨水混着泪水落在泥泞的地上……
我伏在地上失声大哭,允炆你什么时候才来呀!
不是过了多久我忽然觉得雨停了,没有雨滴砸在我的身上,可是我明明有听见雨声呀!我抬起头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打伞的身影,我开心地道:“允炆,你总算来了。”
但来人蹲下心疼地道:“云儿,是我,允煐。”
我天昏地旋大哭道:“允煐!不,不可能,我……是做梦吧!”
允煐利索地接下披风把我裹起:“云儿,我们回去吧!”
“不,”我大声喊道:“允炆说他回来接我的,他一定会来的!他不会骗我的。”
允煐面露伤感痛心疾首地道:“云儿!二弟,他,他不会来了!”
我愣了。
允煐长叹一声道:“二弟,他现在被拘在锦衣卫的大牢里!”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出孝陵的,我任由允煐搀着,一步一步挪回去,在路上他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正好在允煐送我时锦衣卫给皇上呈来各位藩王动向的报告,他发现允炆到京城来举止可疑,他赫然得知允炆居然派人挖孝陵的围墙!这是大不孝的举措呀!所以,锦衣卫根据御命立即逮捕了允炆将他收押。允煐很是内疚,他派人监视了储秀宫以防琬良媛她们闹事,他特意让孝陵的守卫这么松弛以便我逃离,可是,他真的没料到,锦衣卫会在那时送上报告,要是如果他在他一定会压下来的,但是……
现实是没有如果,只有但是。
我无力地倚在他身上忧虑地问:“皇上会怎么处罚允炆呢?有性命之虞吗?”
允煐担忧地道:“这事可大可小。动帝陵一抔土,最轻的只罚了几两银子,最重的是灭族!不过肯定的是,他不会死,至于是罚几年俸银,还是贬为庶人,那就看皇爷爷怎么判了。”
我抱着允煐用力地摇着哭道:“你一定要救救他,他是为我才弄成这样的。”
允煐慨然道:“你放心,我肯定会救他的,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呀。锦衣卫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不准用刑,要好酒好菜当菩萨一样好生供着。至于皇爷爷那边,我来说情!我已经和他串好口供了,就说他是想挖一些孝陵的土回去供奉以彰显孝道!二弟素来有孝名,朝廷的一帮儒生文臣也会帮他说话的。哦,你在皇爷爷面前千万不要提二弟这件事,你就说你在孝云皇后那跪久了出来时天太黑一不小心走迷路了才弄成这样。千万不能让皇爷爷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我虽愚钝但也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连连点头道:“允煐,我会照做的,不过……”
允煐明白我要说什么就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出二弟,其它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浑身湿透的我冻得直打颤儿倚在允煐的身上,车外急促的雨声搅得我更加心烦意乱。
允煐搂紧我关切地道:“我们快点回去!你回去赶快把湿衣服换掉,泡个澡,才好些的身子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韩嬷嬷卷耳看到我这幅样子回宫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服侍我沐浴更衣,允煐命人做了一碗热热的姜汤硬是喂我喝下,他也告诉了她们事情的原委,道:“云儿,这些日子最好还是好好在宫里!皇爷爷多疑要是让他察觉出什么,一切都完了。”
韩嬷嬷点头称是:“也只能这样了。”
一场未遂的逃婚在暴雨中夭折了,就像清馨园的很多花木没有经受住这场暴雨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