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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日月明之二十恨绵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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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像蔓草一样在我心之谷蔓延,我的眼里不再是清澈如水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伏在栏杆上的我怨戾的目光扫过微微颤动着莲叶的多彩莲花,幽幽地说:“没想到我喊了这么多年的父皇竟然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似清晨的露珠落在宽大的荷叶上在叶面上滚动。
有谁想得到呢?在《太祖实录》的后妃传里对母妃的寥寥数笔的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冰冷的事实。史官是秉笔直书曲事不隐的,但为了躲过父皇严酷的文字狱将很多隐事藏于文字之下让人细细琢磨推敲了。回想起来那里的每一句话都暗含了很多别的无法明说的信息。比如史官写道“孝云皇后权氏,帝绝爱之,初封贤妃,宠冠后宫。十三年生女,女后封大明清丽婉顺钟灵敏安昭月公主。”都是事实,只不过母妃生女在先封妃在后,而且史官并未写我是皇女,而且是后封为公主的,不似其他的公主一生下来就有自己的封号。至于玉牒,自然是父皇得知我与允炆去文渊宫后急命人赶做的,后来应该还会被抽出来。
允炆看着我眼里有了不忍:“如铃,你是不是恨我告诉了你真相?”
“我很父皇!恨他骗我,我一直生活在谎言中!恨他杀了我的母妃,还有我的亲生父亲!”我说到后来哽噎不止泣不成声。
允炆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不用恨皇爷爷,杀孝云皇后还有徐将军的不是他,而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别的不说,就拿你母妃来讲,皇爷爷动的可是真情,他怎么可能忍心下这样的狠手!但是你母妃必须死,因为如果你母妃不死,那么到时死的人不仅是你母妃,还有你还有整个东宫。”
我泪眼摩挲地看着他。
允炆握紧我冰冷的手:“如铃,你母妃是一死以堵天下的悠悠众口呀!否则再追究下去,我父王和你母妃的事一定会暴露在天下人面前!到时候,国本都会撼动!皇爷爷首先是大明的天子,其次才是我们的亲人!我想他每一次痛下杀手时,心里一定也不好过吧!”
“所以历代天子只能称孤道寡!”我想起了武则天鸩毒亲儿后却给他建造了豪华的陵寝,一丝无奈似夏日午后的一丝风燥热了我的心。
历代帝王都薄情寡意,也许非出自于本心吧!我恨父皇,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但一看他满头鹤发地立在母妃的画像前长吁短叹留给人一个孤单寂寞的背影我又恨不起来他。他也是可怜的人,至高无上的权力给他带了无尽的荣华、财富、美人,但他又什么都没有,亲情、友情、爱情,人世间最珍贵的情感他一样都留不住。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忽然转过头对允炆说:“允炆,你说皇太孙对蓝薇儿好,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的父亲!”
允炆的神色不自然了一霎那旋而笑道:“管他们的闲事做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轻轻念道辛弃疾的词:“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娥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但愿蓝薇儿不是又一个陈阿娇!”
那天韩嬷嬷来催了我几次,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玲珑水晶馆。
回到承乾宫,正殿朝云堂上允煐正喝着茶,他见我走进来忙放下茶碗迎上前来:“小皇姑,病好些了?”
我含笑地点点头:“劳皇太孙悬心了,我已经全好了。才到外头纳凉回来。”
我与他上座,卷耳又沏了一碗茶进上。
“这可是清晨收的露水沏的?”我笑着问卷耳。
卷耳用漆盘端上几牒小点心,欠身答是。
允煐饶有兴趣地再喝了一口道:“是荷叶上的露珠吗?我还以为是雨水泡的碧螺春呢!”
卷耳偷偷地掩嘴笑了道:“殿下,这是龙井!”
我看了一眼面露窘色的允煐笑着帮他解围:“都差不多了,都是绿茶。”
允煐解嘲似地说:“白喝了这多年的好茶,到现在碧螺春和龙井都分不清。”
我还是浅笑道:“皇太孙只要知道这是好茶就可以了。再喝一杯吧!泡茶的水可是我今早亲自收集的瑶池莲叶上的露水呀!”
“是吗?那可要多喝几杯!”允煐将茶碗中的茶一饮而尽,卷耳再斟上。
我细细地品了一口,茶汤沁人心脾齿间流芳令人回味无穷。龙井茶是允炆送给我的,他留了最好的西湖龙井给我。其实龙井茶和碧螺春是很好区别的:龙井茶外形挺直削尖、扁平俊秀、光滑匀齐、色泽绿中显黄。冲泡后,香气清高持久,香馥若兰;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芽芽直立,栩栩如生。而碧螺春出产于苏州洞庭,茶条索纤细,卷曲成螺,满披茸毛,色泽碧绿。冲泡后,味鲜生津,清香芬芳,汤绿水澈,叶底细匀嫩。
允煐已是三碗下去直说好茶。
“皇太孙似乎很是口渴。”我含着笑意。
“可不是嘛!今天是又累又渴!足足舞了两个时辰的剑!”允煐又喝完一碗捶捶肩,“路过承乾宫讨碗茶喝!”他忽然直直地看着我笑道:“你今天是不是在玲珑水晶馆唱歌呀?隔着水我远远地听不真切,只觉得好听,还以为是仙乐呢!”
“皇太孙过奖了。”我依旧微笑着客气着。
“平常没听你唱过歌。你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吗?”允煐很是期待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唱歌时要心境的,对着一池的莲花我自然而然唱出了西洲曲,现在不行。”我看了他略带失望的表情话锋一转:“心境不同,唱出的歌自然不一样,我唱另一支歌吧!”我提起裙摆,在堂前边舞边唱,是宫里乐师舞姬改编过的《长门怨》,和着节拍我清唱李白的诗句:“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我掩袖低眉,一个转身回雪流风,一个转身彩霞飞天,环佩涔涔作响,跳得尽善尽美。
一曲舞罢,允煐兴奋得连连拍案叫绝:“小皇姑的舞姿真是美,美得无法形容!当日的汉宫飞燕和你比起来恐怕要自惭形秽了!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依新装!”他凑到我耳边轻声道:“云儿,我这几天没来,你是不是生气了,都长门怨了!呵呵,我给你赔罪!”
我维持着微笑虽然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不仅错会了我的意思,而且把我与误国误民的赵飞燕相提并论。
闲话了一会儿就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允煐的意思是留在承乾宫,旁边的太监方亮提醒道:“殿下,李贤妃娘娘还有蓝郡主可在坤宁宫等您呢!”
“你去对她们说,先用吧!不用等我了。”允煐吩咐道。
但方亮磨蹭着只是不动:“您又不是不知道蓝郡主的脾气!您要不去,她准把奴才的皮给扒了!”
允煐剜了他一眼:“你去吧,就说我一会就过去。”
我见情形不对就劝允煐:“蓝郡主难得进宫,你就去多陪陪她吧!”
允煐皱着眉说:“都陪她好几天了,难不成她不许我来看你吗?绝对不去!”
我还想说什么,允煐抢先说道:“小亮子,你还不快去!难道要我打断你的腿吗?”
方亮只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