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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一捧雪 ...
一晃数月,我恹恹瘦损,无甚大病,只是常觉困倦,每日思睡昏昏。醒来时,若是朱棣在场,我就觉得允炆的一双愤怒的眼睛盯着我看,弄得我总是冷汗淋淋,浑身冰凉,疲惫不堪,许多贴药吃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三生情债,两人阴阳,一心索还,即使沧海桑田,允炆也是我心中的一道伤疤,阴魂不散,我千愁万愁脉脉堆春山。
闷坐乱思更伤神,到暮春时,太医们与卷耳建议我每日散步半个时辰,于是每至黄昏暑气散去时,我便去御花园闲走。我从不去碧玉台、灼华亭等地,旧地重游触景伤怀,更添烦忧。每一日,我沿着碧沉沉的太液池,拂开垂地的碧柳丝,看着风中碧荷映水翩翩,不知不觉步至一片碧桐阴下的石凳上静坐,我一回头,总看见朱棣远远地跟着。
朱棣似乎每日就靠近一小步,等到酷暑难耐时,他已距我只有三步。距离很近了,但朱棣却还是静静地走着。等到几日后,他才开始说今日天气很好等诸如此类的话。最初我听闻他说话,总是先不安地看看两边,每每触到允炆的愤然的目光,我会立即往前跑几步,他也便就不说了,安静地跟着走。等到我平服下来,才又开口。渐渐地,我看见允炆怒眼的次数变少了。到了夏末时,我居然能与朱棣安静地肩并肩,走走路,说说话,而察觉不到允炆忿恨的目光。
九月中旬的一日,我与朱棣照常漫步水边。他笑道:“你总算好了。卷耳的法子真灵,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朕一步步地来,果然成效斐然。朕要好好赏她。”
我手持一柄湘竹香扇轻轻地摇着,银丝流苏滑在手臂上,是微微的凉。碧莹莹的凤玉佩用红线系在浅绿罗裙上,像一只凤凰欲飞起。我不留神踩到幽道边的绿苔,虽有朱棣扶得及时,没有摔倒,但玉佩掉到地上了。朱棣道:“人没摔到就好。”他捡起了玉佩,笑道:“玉佩倒没摔破,来,朕帮你戴上。”
我劈手夺下,低头道:“还是臣妾自己来吧!”玉佩是大姊赠予我的,象征着妃嫔的身份。大姊免去了我的日日请安,怕我受别的妃嫔的气。其实现在六宫之中已经没有人敢挑明说我的不是,她们偶尔在御花园遇到我都是谦卑有礼。原来人前人后说我坏话的景兰妃已经失踪了,但没有人敢议论此事。我想她们一定揣测是与我有关,但我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景清是允炆的人。朱棣后来告诉过我,景兰妃是允炆安排的,薛蟾凌也是效忠允炆,所以也被朱棣秘密处死了。当然连高煦都不晓得蟾凌的死因,一直以为她是死于小产后的血崩。他又派了驸马李让带着永平公主去杭州镇守,放了一把火烧了疏影山庄,烧死了躲在其中的溥洽与王司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朱棣诱敌深入,终于彻底铲除对手。
朱棣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好,那么你可愿随朕去南山亭那边看看。菊花可都开了。”
南山亭外,一大片白菊团团簇簇开得正盛,凉风一吹,翻腾起伏若雪浪一般,泛着幽幽的冷香。朱棣一指笑道:“这是‘一捧雪’,新移种的,晓得你喜欢白色。”
亭内不见一人,但青石雕菊花的圆桌上摆了荠菜香干、金陵盐水鸭、清蒸鲈鱼、莼菜羹四样菜,正冒着白气。朱棣精心安排,处处想显出朴素的温馨,但是石凳上垫着的错丝白锦上绣着的龙凤呈祥的图案却是十足的皇家气派。朱棣擎着雕刻着秋菊傲霜图画的紫砂壶为我与他自己斟茶,笑道:“来来来,朕以茶代酒,庆贺如铃身体康复,鲈鱼美,莼菜鲜,不要错过。”
我饮了一口菊花茶,边搛起一片鲈鱼,放到朱棣碗里,笑道:“臣妾请皇上先用。”
朱棣轻快地往嘴里一丢,道:“好吃。”他低头一会儿,复又抬头,歉意地看着我道:“爔儿的事朕一直想说句‘对不起’。这是朕的疏忽。朕事后没有查下去,是朕的不是。谁干的,朕与你都心里有数,所以朕怕了。这么多年来,朕都是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一直是在悬崖边走,稍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朕也是年近天命,现在过了几天安定的日子,不想动了。”
“臣妾懂得。”我压住心中的伤心,道,“谁都贪恋静好而安稳的现世。臣妾已经想通了。爔儿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现在不过是上天又将他收回去了。他现在回去,也免得受人世的苦难。轻轻地到来,轻轻地离去,没有忧伤,也没有烦恼。”
朱棣捉住了我的手,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弄着,笑道:“那么,我们今晚再问上天要一次礼物,如何?其实,做人很好,是有痛苦,但是更有快乐呀!”
我羞涩地将头扭向风中的白菊,忽然看到有人弓身在花丛里蠕动。是允炆么?我心扑扑地跳得很快,难道我又出现幻觉?
“又看到他了?”朱棣有点紧张地道,他也注目花丛,立即厉声道:“谁在那边?”
“皇上,娘娘,救兵呀!”一个浑身污泥,衣衫褴褛,头发毛毛躁躁如枯草一般的人冲过来匍匐在朱棣的脚下,磕头如捣蒜泥,哭喊道:“皇上,娘娘救命呀!奴婢不想死呀!奴婢什么都说。救命呀!”
黄俨带着两名身材魁梧的内侍从另一边冒出来,他跑过去,一把抓起那人的头发,猛看到那人的脸,声音结巴起来,道:“绿绕,你不是疯了吗?”
“奴婢没疯!奴婢是装的!奴婢不想死呀!皇上,是皇后娘娘,四皇子殿下是皇后娘娘让人害死的。掷棋说,把罪过推到方淑贞上,大家都会没事的。真的!掷棋还说皇后娘娘会在事成后,放奴婢出宫去嫁人。”绿绕如连珠炮一般说出了一大堆。
朱棣漠然地道:“疯子疯语,处理了吧!”
绿绕愣神了,继而大喊大叫,道:“真的是皇后娘娘,奴婢就是皇后娘娘派出监视太子妃娘娘的。还有——”她的嘴早被黄俨抓了一把泥土满满地填上了。她还要反抗,结果两个内侍紧紧地架住她的双肩,把她拖走了。
朱棣坐下,复又立身,道:“如铃,你先坐着,朕有事先走开一会儿。”他也不等我回答,自顾自地走了。
朱棣这一走到掌灯时分都没过来。晚风萦寒,但见花瓣纷落万点,如飞絮飘雪,烟和月满亭,茫茫,感秋凉。我很明白朱棣的感受,大姊是他的妻子,是陪他从过去走到现在的人,就像允炆对我来说意味着清纯的少年时代,早已成为我倥偬岁月里的一部分。虽然知道人世沧桑改变了彼此,但因为最初的纯情,许多错误都可以原谅。
卷耳送来银色披风,道:“天凉,请娘娘添衣。”她压低了嗓子,道,“皇上今晚在御书房发了大火,砚台、茶盏、书籍、奏章砸得砸,扔得扔。一殿的奴才都吓傻了。黄俨又不敢惊动皇后娘娘,就托奴婢来请娘娘您回去看看。”
我摇摇头,并不起身。还是让朱棣一个人静一静吧!菊花丛在夜风里连绵如微波荡漾,被上弦月流下的水银一般的光线笼上一层朦胧。好像很多年前,有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我与允炆在飞霞殿的锁烟台眺望薄云后的新月。当时的允炆还是闲散宗室,他真心替我的未来担忧,痛心疾首地道,自古后宫里面的明争暗斗惨烈得令人发指。他说我是长于深宫却不悟深宫生存之道,就像那纯洁的白莲,温婉清丽,寒秋一至,只有残菱满塘!非常不想我成为第二个孝云皇后,空负帝王一世的爱恋,红颜早逝,成为政治的牺牲品,发誓要带我离开后宫。可最后我还是陷落深宫,后宫是我的避风港,更是我的坟墓。
我折下一朵白菊嗅着,悲凉地一笑,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太美好,美好得我都不相信那是真的,事往翻似梦,追思梦已空。我们都失掉了最初,我不再是我,他不再是他。此刻对于朱棣来说,也是这样的吧!
待到子时,黄俨着急地来请我,说朱棣还未休息时,我才意识到朱棣不关是伤心那么简单。我踏着一地的碎纸片,绕过一簇簇的碎瓷片,走进晦暗的御书房的最深处。室内只点了一盏琉璃宫灯,照得坐在蟠龙雕花檀木大椅上的朱棣的脸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影。他显得很疲惫,双目微瞑,道:“如铃,你来了。”
我“咦”了一声,道:“皇上,怎么知道是臣妾?”
朱棣睁开眼苦笑道:“这个时候,除了你还有谁敢来劝。”他将面前一团揉得不成样的纸平展开,递给我,道:“你看看掷棋的供词。大大出乎朕的意料呐。”
我没有接,反问道:“是东厂,还是锦衣卫审问的?用刑了吗?”
朱棣道:“当然。龚德全亲自刑讯,开始用刑时,掷棋还百般抵赖,到后来实在受不了时,才把妙锦干的事全部说出来。一桩桩,一件件,真是罄竹难书!供词写了一大叠!朕撕了一张,还有一张,朕怎么也撕不完!”他痛心不无地捶着桌子,道:“掷棋说完后,痛哭流涕地说对不起皇后娘娘,就咬舌自尽了。证人都死光了,朕没法让妙锦当面对质!”
我突发奇想道:“会不会是有人陷害呢?臣妾记得宫里的很多事都是层层阴谋的堆砌。”
朱棣冷笑一声,道:“谁会去害她?她不去害人就好了。你看看这一张供词吧!看了以后就知道朕为什么会如此寒心了!朕真没想到,她会走到这一步!”
我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震惊了,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朱棣仰天长叹,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朕对她不抱什么希望了,是或者不是,就看三日后了。”他抢过供词,嗤嗤几下,就撕成了许多片,他随手一扬,道:“掷棋明早就会被发现在太液池,死于溺水。”他冷峻的目光留在我的身上,渐渐柔软了,笑道,“幸好朕还有你。”他忽然双手一伸,把我抱起,似癫如狂,道,“朕还有你,老天给朕了你!”他狠狠地吻了我一下,激动地道:“如铃,真的,没有你,朕这辈子最庆幸的是有你!”
双脚早已离地,我被他抱起旋转,只觉头一阵眩晕,但心底是酸酸甜甜,我与朱棣半路相逢,却是情缘难舍。这一生,有他这份真心,我应该知足了。过去之心不可得,未来之心不可得,现在之心不可得,能驻留的不过是刹那,刹那,我只求当下。我前瞻后顾,与朱棣错失了太多的年华,我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挥霍短促的如花般易落的生命了。我温顺地靠着他,期望能如今日一般与他相守以后的悠悠岁月。
三日后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鸿雁高高地飞过湛蓝如玉璞一般的天空。朱棣与大姊在坤宁宫设宴送别去大理就藩王高煦与去邯郸的赵王高燧。丘霁坐在高煦的身边,喜上眉梢。没了薛蟾凌,丘霁一脸扬眉吐气,轻松自在地与高煦说话,只是高煦有些心不在焉,爱理不理的。而高燧则与吴端容交颈私语,两人新婚不到一年,感情愈甜蜜。
高炽今日缺席,因为眼疾。据刘融回禀,高炽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一只保不保得住要看近日的护理如何。张昭照顾高炽,自然也来不了。瞻墡自从被藏獒咬了后,三天两头地病,现在又染了风寒。于是东宫只来了阿圭一人。
阿圭头戴金冠,穿着绣着灰色海东青的紫色团领箭袖,外罩一件石青暗纹锦缎褂子,穿得十分严实。绕是这样,夕妍还担心阿圭冷,在一边唠叨嘀咕着阿圭再加一件衣服。大姊笑道:“王嬷嬷,春要捂,秋要冻,皇太孙穿得不少了。”
大姊今日穿得十分正式,与朱棣一同端坐在上。今日因有外臣在场,我作为朱棣的妃子不好出现。躲在帘子后,看见纪纲、杨士奇、夏原吉等一干臣子都在,最抢眼的莫过于穿着红袍帽子上戴着红花的新科状元王一宁。朱棣命王一宁以《钟山佳气》为题作诗,王一宁脱口而道:“紫金山势似蟠龙,佳空氤氲耸碧空。郁郁光浮连凤阙,苍苍色曙绕宸宫。天开图画青冥际,云烟崔巍杳霭中。兴代崛兴嘉端集,车书万里仰穹窿。”虽是一味地褒扬,但写得十分有文采,颇有当日解缙之风。
我有心要考他一考,招手叫来张诚,低声出了上联,然后张诚跑到朱棣耳边低语几句。朱棣侧头看我一笑,就道:“朕有一上联,王爱卿限七步之内对出下联。王爱卿听好了,上联是月明灯明,大明一统。”
王一宁出席,躬身走了七步,有些惶恐地道:“君乐臣乐,永乐万年。”
朱棣拍案叫绝,道:“果然是状元!”
王一宁跪下磕头道:“学生是天子门生,这是皇上教导有方。”他很内敛,比起极愿处处显才的解缙来说,更加懂得守拙藏巧。这个人一定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朱棣兴致高昂起来,即兴出了一联,道:“万方玉帛风云会。”眼睛一瞥阿圭。
阿圭应声道:“一统山河日月明。”
众人又是一片称颂声,一时间宾主尽欢。我开始时紧绷的弦渐渐松弛下来,大姊大概悬崖勒马了,这对朱棣脆弱的精神可是不小的安慰。
忽然一队大内侍卫冲上殿,不由分说地捆住纪纲,用布塞住他的口,直接拖下去。许多人站起来,见朱棣却是一副悠然的样子,便又惴惴不安的地坐下,强装出笑脸。没有人敢多嘴,偶尔有人说话,那声音也是如强劲秋风里战栗不已的枯黄野草一般。不一会儿,四个内监在殿中央点起火堆,架上一口大锅烧水。木柴劈里啪啦烧得极旺,水很快就沸腾起来。又有两个太监抬上来铜质狗头铡刀,紧跟着铡刀被两个内监拖进殿来的是被剥了官袍打得体无完肤的纪纲,滴了一行的鲜血,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吴端容早吓得躲进了高燧的怀里,而高燧的脸也白了,搂着吴端容的右手在抖着。我要不是卷耳扶着,也是站不稳。只见内监将纪纲活生生地大卸八块,咔嚓几下,刀落血溅。内监面无表情地将切成几段的人体扔进锅里,只听哧地一声,一只血淋淋地手飞了出去,落在阿圭的跟前。若不是卷耳捂住我的口,我几乎要尖叫起来。却见阿圭毫不在意地捡起来,走到锅边将手又丢进去,满是见怪不怪的镇定。我忽然觉得阿圭是多么变态残暴,一个能坦然面对残暴的人,本身也是嗜血的。
朱棣淡然道:“纪纲谋反业已伏诛,谁可愿食逆贼肉?汉王,你先尝尝如何?看看谋反之人的肉究竟是什么滋味?”他阴骘的目光扎在高煦的身上。
这又是一场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胜负的较量。掷棋供出了大姊的谋划,大姊支持高煦联合纪纲在今日的宴会上刺杀朱棣,然后将罪名转嫁到高炽或者阿圭的身上。大姊便可废了高炽与阿圭,再扶高煦登帝位,以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而现在计划败露,大姊与高煦已成了瓮中之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其实真要朱棣去处死大姊与高煦,也是为难他了。大姊是他的妻子,而高煦也是他宠爱的儿子,都是他的家人呀!
高煦面如土色,道:“父皇,儿臣——”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道:“父皇,您不会是以为儿臣谋反了吧?”
朱棣绝情地道:“汉王,你不是在四处说你是唐太宗吗?总有一天来场玄武门之变!你不是在王府里豢养了死士意图不轨吗?你不是还与朝中大将私自相授书信互通军情吗?”
高煦分辨道:“父皇,儿臣在妓院里喝了酒胡说的话怎么能作数呢!王府里是多招了些人,那是为了保护凌儿。至于和大将通信,更是无中生有呀!儿臣这些天都忙着凌儿的身后事,哪里有功夫去写信呀!您又不是不知道,儿臣几百年前就不写信了!”他跳起来,破口大骂,几近咆哮道:“哪个短命鬼胡诌!乱放臭屁!他妈的!”
“带下去!大殿上岂容你撒野!”朱棣冷冷地道:“什么话你到宗人府去说吧!”
丘霁慌了手脚,跪下道:“父皇,那些信是儿臣写的,其实就是儿臣和伯父写的家书,真的就是普通的家书。儿臣是妇道人家,就只写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呀!”
高煦挣脱了内侍,使劲地一推丘霁,骂道:“死婆娘!你没事写什么信,害人精!谁晓得会不会被人换掉!”他忽然一指阿圭,骂道:“肯定是你。你小子!够狠!我以前就看你不是好东西!五岁就割了大舅的舌头,一条毒计烧溃了几十万大军!你太狠了!”
阿圭不卑不亢地道:“二皇叔又喝多了吧!”
这时黄俨高高举起一本奏章,从外小跑进来道:“报——北京千里加急送来奏折,是袁容将军送来的。丘福起兵造反,已被斩于阵前。”
丘霁一下子瘫倒在地。高煦半张着口,道:“这怎么可能?”
朱棣接过奏章,从头扫到尾,哼了一声,用力将奏折摔到高煦的脸上,脸色铁青,愤慨地道:“没话说了吧!孽子呀!”
大姊耐不住,忙道:“皇上,要不再查查,高煦——”
“住口!”朱棣的眼里冒着火,道,“来人,皇后也醉了,扶皇后回内殿。”
大姊面色雪白,叹了一口气,眼光涣散,低声下气地道:“臣妾酒后失仪,望皇上恕罪。”
高煦与丘霁被抓走了,大姊也被强行扶走了,余下的人除了阿圭一个个都是忐忑不安的。尤其是高燧,吓得都要躲到桌子底下去了。天气不热,但许多官员都不停地用袖子抹汗。
隔了不久,朱棣再出声道:“高燧!”
“儿臣没有谋反呀,儿臣真的没有。儿臣什么都不知道。”高燧吓得屁滚尿流,磕头不迭。而吴端容也跟着跪下磕头,哭花了脸。
朱棣皱皱眉,缓和了脸色,道:“高燧,你去邯郸以后,要关心民间疾苦,但不可以过问地方民政军政,恪守藩王的本分,多行善事,镇守一方,造福一方。”
高燧没反应过来,还是吴端容喜极而泣,欢喜地拉着高燧磕头,连声道:“儿臣谨尊圣谕,谢主隆恩。”
高燧一骨碌爬起来,道:“儿臣现在就启程。”拉起吴端容,就畏首畏尾地低头迈着小碎步往外走,似乎生怕朱棣会变卦。
朱棣面目森冷,慢慢地坐回了原位。满殿都是人,但我觉得他的身边一个人没有,好像他独自身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风盈室,不知多少秋声,寒恻恻,无限伤心是此人。悲清秋,岁岁叶飞还有叶,年年人去更无人。
数日后,高煦因为高炽拖着病体为他再三求情,才免去被贬为庶人,被改封到北方小城安乐。数月后,大姊病逝。史官在后妃列传中记下一笔:“仁孝皇后徐氏,中山王达长女也。幼贞静,好读书,称女诸生。太祖闻后贤淑,召达谓曰:“朕与卿,布衣交也。古君臣相契者,率为婚姻。卿有令女,其以朕子棣配焉。”达顿首谢。洪武九年,册为燕王妃。高皇后深爱之。从王之籓,居孝慈高皇后丧三年,蔬食如礼。高皇后遗言可诵者,后一一举之不遗。靖难兵起,王袭大宁,李景隆乘间进围北平。时仁宗以世子居守,凡部分备御,多禀命于后。景隆攻城急,城中兵少,后激劝将校士民妻,皆授甲登陴拒守,城卒以全。王即帝位,册为皇后。言:“南北每年战斗,兵民疲敝,宜与休息。”又言:“当世贤才皆高皇帝所遗,陛下不宜以新旧间。”又言:“帝尧施仁自亲始。”帝辄嘉纳焉。初,后弟辉寿常以国情输之燕,为建文所诛,至是欲赠爵,后力言不可。帝不听,竟封定国公,命其子润华袭,乃以告后。后曰:“非妾志也。”终弗谢。尝言汉、赵二王性不顺,官僚宜择廷臣兼署之。一日,问:“陛下谁与图治者?”帝曰:“六卿理政务,翰林职论思。”后因请悉召见其命妇,赐冠服钞币。谕曰:“妇之事夫,奚止馈食衣服而已,必有助焉。朋友之言,有从有违,夫妇之言,婉顺易入。吾旦夕侍上,惟以生民为念,汝曹勉之。”尝采《女宪》、《女诫》作《内训》二十篇,又类编古人嘉言善行,作《劝善书》,颁行天下。永乐五年九月,疾革,惟劝帝爱惜百姓,广求贤才,恩礼宗室,毋骄畜外家。又告皇太子:“曩者北平将校妻为我荷戈城守,恨未获随皇帝北巡,一赉恤之也。”是月乙卯崩,年四十有六。帝悲恸,为荐大斋于皇觉、鸡鸣二寺,听群臣致祭,光禄为具物。十月甲午,谥曰仁孝皇后。”
大姊出殡的那日深夜,朱棣与我并肩站在城楼上,远望着千万盏璀璨若星子的宫灯点缀在巍峨层叠的宫阙间。有薄雾飘浮着,无数的宫院显得氤氲模糊,朦朦胧胧的,犹如梦境里的仙宫。朱棣握紧我的手。我靠着他的肩轻轻地问道:“我们能永远如影相随吗?”
“会的。”朱棣看看我,脸上多日来终于有了一丝的笑意。彼此相爱的两个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负累,依偎在一起……
亲们,《日月明——如铃传》的喜剧版到此结局,谢谢大家这一年来的看文,呵呵,文云渚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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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一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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