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王妃》严凝

10、第10章

　　瑞雪兆丰年，四十三年最后的这场雪，竟是从小年断断续续的到了年三十儿。瑞雪纷飞，十三府里外银装素裹与过年的大红灯笼遥相呼应，别有一番雅致之感。

　　外头寒气逼人，屋里头的地龙烧得旺，若绫从外头进来，眼里蒙了层雾气，“哎哟，总算是个暖和的地儿了。”

　　凝曦缝着棉袄，衣袖硕大是胤祥的尺寸，见了若琳进来，打头就问：“东西都备好了吗？”今夜是她第一次张罗家宴，她可不想出乱子。

　　“福金放心吧。一应物件儿都备齐了，秋儿正在前头儿盯着呢。这丫头别看年岁小些，办事儿倒是妥帖。”若绫在火炉旁暖了手后，才到里间侍奉凝曦。

　　凝曦安稳了不好，将衣服放到一边，若绫赶紧上前替她收拾针线框。主仆相处久了，默契也就有了，凝曦安心的往榻上一倚，“是你当初在宫里教育的好。”

　　“要我说，是福金选人的眼光好。奴婢手下教育过的丫头，可不止秋儿一个。”这个功劳若绫可不想得，她想起内务府配下来的四个人再加上府里头的婢女，教人本不是难事儿，可若是培养出一个十分妥帖又符主子心意的，就不见得轻省事儿了，她是正院里的大丫鬟，成日里忙里往外的，半点儿闲工夫都没有，她不想再给自己揽活儿了。

　　“你这话，倒显得懒散了。”凝曦心领神会，“亏得姑妈妈把你夸上了天儿，谁知离了她老人家的眼，就这样的偷懒儿。”

　　“福金行行好吧，也不看看奴婢有多忙。每日自睁眼开始算，可见我一刻有闲工夫？”若绫不满，一双杏眼往凝曦处瞥了撇。

　　逗得凝曦咯咯笑起来，“你呀，我知道你忙。也不是真的让你去管教，只是你比秋儿会看人，去挑拣几个差不多的，带人的活儿你交给秋儿，你在后头看着就行，若真是遇了事儿，你再上手好了，这也该让那丫头经历经历。”

　　“这个法子好。”若绫松了口气，笑着朝凝曦行礼，“就知道福金最疼我。”

　　“行了，刚才还苦大仇深的样子呢，转眼就眉开眼笑的谢我了，你这话我可不能当真，指不定心里怎么编排我。”凝曦玩笑，若绫也不当真，正巧小灶上的水开了，她边往茶壶里续水，边跟凝曦交代，“福金，刚才爷从宫里遣人回来了。说中午用过午膳后，要随着四贝勒爷去赏梅，晚些时候再回来。”

　　大年三十儿，康熙爷在乾清宫摆团圆宴，阿哥亲侄，兄弟悉数到场，筵宴礼制严格，后宫、皇子、皇家女眷皆分开，今日凝曦不用与胤祥同去，倒是落得清闲。

　　“知道了。”他不回来也好，不然又是一下午，他守在屋里头，弄得凝曦做事儿都不踏实。

　　“奴婢怎么看着，福金倒盼着爷多在外头耍会儿？”若绫替凝曦摆好缎面鞋，外头的午饭已经摆好了，若绫扶着凝曦起了身时，故意叹了口气。

　　“贫嘴。”凝曦瞥眼瞪了瞪她，“你这话要是让爷听了去，定是罚你去雪地里跪上几个时辰，倒时莫要怪我不帮衬着你。”

　　“奴婢可不敢。”胤祥无事时，就喜欢与凝曦窝在一处。可女人家弄弄绣活儿，做做衣裳，又要管上整整一个府邸，怎么都是忙不停，闲不住的。胤祥看着凝曦认真做活儿，自己手上无事，便觉得无聊，总想跟凝曦凑到一处，好奇的左问问又看看，扰得凝曦直往外哄人。若绫知道他二人感情好，小打怡情自己个儿也偷着乐，可依着胤祥的脾气，听了她刚才调侃的话，定是‘严惩不贷’，若绫的紧着摇，逗得凝曦嗤笑出来，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走吧。”

　　…………………………

　　用过午饭，雪也跟着停了，密云的间隙中透出久违的阳光，屋子也亮堂了起来，晚上还要守岁，凝曦今日定是不能偷懒的，眼下阳光射进内间暖意洋洋的，凝曦伸了伸懒腰，“我乏了先睡会儿，一会儿爷要是回来了，你同他说一声，也让他在前院儿里养养神吧。”

　　“是。”

　　若绫应下，服侍凝曦就寝后，又去院子里将秋儿寻了来，将凝曦的安排吩咐给她，又亲自给她挑了几个人，“这些人你好生带着，有什么不懂不知道的，你再来寻我。”

　　“是。若绫姐姐放心，秋儿会用心的。”秋儿眨眨眼睛，笑着走上前，朝下头的几个人道，“我就不多介绍了，大家伙儿都在院子里相处多日，彼此也算是熟悉，往后咱们定要一同服侍好主子。”

　　“是。”既是若绫带人前来，必定是福金的意思，几个人平静如水的面容下，皆是激动欣喜。这些人上到二等婢女下到院内杂役，有的几乎连主子的面都见不上，如今能被选中，以后能有机会伺候在主子身前，再也不用做苦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瞅瞅？咱们倒不如他们了。”伊儿跟小福子靠在墙角，他二人是宫里出身，竟是没有让若绫唤去，心里多有不忿。

　　“伊儿姐姐说得是呢，我这儿也就罢了，福金跟前儿不喜用咱们，可伊儿姐姐是宜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呀。这次姐姐没有被选上，倒真是他们走了眼，小的我都看不过去了。”小福子咂摸着嘴巴，不屑的往小铭子身上看了一眼，论资历他比这个毛小子深多了，竟然叫这小子抢了先！

　　“福金不是说了吗？不准端着宫里的款儿，到了外头与这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样的。”伊儿狠狠瞪了瞪里头的瑰香，咬着后槽牙，若不是当初宜妃念及与兆佳凝曦多年相处的情分，又怎会把她指派过来，想到这些她就来气，“还真当自己是紫禁城的主儿了！”

　　“哎哟，姐姐这话可不当说，仔细让人听了去，大过年的别给自己添事儿！”小福子一悸，生怕伊儿的话连累到自己，忙四下看了看，“姐姐，可小心啊。”以前宫里是不是主儿都无所谓，现下她做了十三福金，那可是正经的主子了，况且，他们十三爷又这么疼她，这要是得罪了，不出院子就得让十三爷正法了，他难道嫌自己命太长？

　　“哼，终归也是近前伺候，有没有提拔谁稀罕！”伊儿啐了一口，负气甩手走了。

　　小福子捋着胸口给自己顺着气儿，难怪若绫看不中伊儿，就她这性子急躁起来口无遮拦的，难不成把这儿当翊坤宫了？还以为宜妃能替她挡事儿！这些时日他算是看得明白，屋子里的主儿赏罚分明，一碗水端平的本事可真是同苏麻喇一个模样，他往后还是低调些，做好分内的事就好了，等混到了年头，分处宅子养老，安稳活下去才是真。

　　“福金可醒了？”申时刚过，兰馨抱着敏雅前来贺岁，敏雅还小，天黑了就犯困，晚上恐怕还没用年夜饭就开始打瞌睡了，兰馨想着凝曦十分疼爱这丫头，等敏雅睡过午觉，兰馨早早儿的就抱了过来。

　　“起了。”若绫迎出来，看着敏雅红彤彤的小脸儿，笑着问过安，又向兰馨说，“夫人有心了，快进屋吧。外头冷，可别冻着小格格了。”

　　“好。”兰馨点头应下，若绫转身快走了几步，替她将厚重的门帘抬起来，“福金在里间儿呢。”

　　“多谢。”兰馨点点头，抱着敏雅直奔了里间儿。

　　“去备些奶.子来，格格一路过来，怕是冻到了。”若绫吩咐身后的瑰香，瑰香应了应，“姐姐，小灶里还温着八宝饭，可一同拿来吗？”

　　若绫一愣，接着转眉笑道：“也好，你且快去吧。”

　　若绫进到屋里，兰馨与凝曦早已打过招呼，二人坐在塌边儿，将敏雅围在里头正说话儿，若绫福福身子，上前替兰馨倒水，“夫人一路过来可寒着了？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吧。”

　　兰馨点头，“还是福金这里的人机灵，讨人喜欢。”

　　“姐姐喜欢？拿去就是了。”凝曦大方，抿嘴笑着让兰馨将若绫领走，“她跟我处久了，日日见，怪没意思的，我倒看着姐姐身边的青儿不错，就许给我吧？”

　　兰馨笑着摆手，“我怎敢将若绫带走？爷可是要怪罪下来的。况且，若绫衷心福金，就是我要带她，她也不跟我走呀。”

　　“若绫姨，喜欢！”敏雅听懂了话儿，笑得灿烂可爱，又伸手指指青儿，“青姨也喜欢！”

　　小孩子天真无邪，道的都是心里话，她说的直白可爱，逗得满屋子的人也都笑了起来，凝曦疼爱的将敏雅抱起来，“我们敏雅都喜欢，是不是呀？”

　　“敏雅最喜欢嫡母！”

　　人小嘴甜，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胤祥学的。

　　凝曦笑得开心，“好，嫡母也喜欢敏雅，以后敏雅多来嫡母这里坐坐，好不好？”

　　“敏雅，今日除夕，额娘怎么教你的？”兰馨扒在敏雅的一侧，引导她给凝曦拜年。

　　敏雅聪颖，眼珠滴溜儿一转，在榻上往后蹭了蹭，朝着凝曦磕头贺岁，“敏雅给嫡母拜年，望嫡母日日开心，往后有了弟弟妹妹，也要多疼疼敏雅。”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有日她听文鸢姨娘过来与她额娘说话，说若是她有了弟弟妹妹，无论是谁所出，她的宠爱就要少了几分，敏雅心不甘情不愿，今日额娘叫她拜年，她不忘加上这一句，以免以后她忘了这个茬儿，没人来疼她了。

　　“胡说……”兰馨刚要解释，凝曦忙摆手，“小孩子而已，姐姐当我还听不出哪句是她自己加的？”

　　兰馨张了张口，自己也觉得好笑，忍不住笑起来，“福金聪慧。”

　　凝曦没多话，将敏雅抱在怀里，点头答应她。

　　敏雅信凝曦的话，心里安生了很多，又见有人给她端了奶.子跟八宝饭来，咧嘴甜甜的笑了。

　　凝曦看敏雅嘴馋，赶紧让若绫把东西摆上牙桌，她见敏雅吃得开心，笑逐颜开，转头递了若绫一眼，叫她将自己给敏雅准备的压岁钱拿来。

　　“福金，这可使不得。敏雅还小呢。”

　　“诶。除旧迎新，这是我对敏雅的心意，平日里想给她的东西，姐姐又怕宠坏了她，我也赞同不曾强求，可今日不同，年关底下这是习俗。”凝曦将红包往敏雅手里递了递，敏雅扭眼看向兰馨，见她应准了，又磕了个头，双手接了过来，“谢过嫡母。”

　　“乖。”

　　“这丫头，就喜欢在福金这里待着。”兰馨边给敏雅擦擦嘴巴，边笑着点点敏雅的额头。

　　“这样才好，姐姐也多来坐坐，免得我无聊。”凝曦又给她添了杯水，兰馨也欢喜的应了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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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晚上，胤祥是踩着晚饭点儿回的府，大年三十儿玩心还大，凝曦在席间不与他分辨，可回了屋，脸就垮了，“爷这是在我这儿守岁？”

　　“赶我？”胤祥见凝曦面带不善，知道是他今日回来有些晚了，露出赔礼的笑脸来，“今日四哥兴致好，多说了会儿子话。”

　　“也不怕四嫂说你。”胤祥哄她，凝曦发不出火来，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一个下午未合眼，晚上爷也别盯着，累了就去睡吧。”明日还要回永和宫赴宴，皇家不同寻常家，过年时也没个消停儿，凝曦是真怕胤祥累坏了。

　　“你放心，有你陪我，我不累。”胤祥拉着凝曦一同坐下，看见榻上叠着见棉袄，眼神一亮，“可是给我的？”

　　“是，今儿下午好在爷不在，赶了出来。爷去试试？”

　　“好！”凝曦亲手给他缝制的衣服，胤祥高兴坏了，他拿衣服的时候，还差点儿把自己给扳倒了，像个孩子一样。

　　这样的胤祥，哪有宫里头的样子？凝曦乐得开怀，却不忘叮咛，“爷仔细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