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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颁奖礼(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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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听见关门声,齐英才从隔间门后走出来。他一面洗着手,一面想着那日亭知酒醉后通红的侧脸。
带着某种别样的艳丽。
记忆仿佛带着温度,连同洗手的水都被灼烧得烫了起来。
齐英将一抔水浇在了脸上,看着镜中湿透的自己。他努力地将思绪甩出脑海,重新撑起笑容,就像刚才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除了最佳男、女歌手这两个分量较重的奖项外,年度艺人则是此次颁奖礼的压轴奖项。
和最佳男、女歌手这种肯定性的奖项不同,年度艺人除了肯定,还有致敬的意味在里头。前者一般授予上升期的艺人,而后者则多是给有一定地位,被大家所公认的成名艺人,是人气和实力的双重考验。
年度艺人的获奖名单还未揭晓,观众席上就已经隐隐有了骚动,季欢的名字隔着老远就已经传了过来。长久以来,季欢的人气就像取之不尽的宝藏,从来就没有低落的时候。
诚然,公开性向让他遭受了许多恶意攻击与诋毁,但与之相对应的,是更多团结守护在他身侧的粉丝。
事实证明,一个人经得住诋毁,也同样经得住赞誉,任凭外界如何评说,季欢自是巍然不动。他坐在嘉宾席上,如同天生自带光环般,轻而易举地就让人挪不开目光。
当季欢的名字出现在提名中时,粉丝的欢呼声再也抑制不住。如果不是顾忌场合,或许能将场馆顶部都掀翻。
颁奖的女嘉宾了然地笑了,她取过装着名单的信封,朝观众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却在展开名单的那一刻愣了一下。特写镜头此刻正好对准了她精致的妆容。还没等观众反应过来,女嘉宾已经快速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不是季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年度艺人爆冷的通稿已经发往各大媒体,娱记们终于不用费劲巴拉去找新闻素材了。
那位获奖艺人站起身时,面对着季欢粉丝难以置信的目光,和瞬间寂静了的现场,颇有几分尴尬。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够从季欢手里夺得这个奖。
齐英禁不住偏过头去瞧季欢的表情,那副俊眼修眉仍旧温和。季欢真的印证了何谓翩翩公子,一举手一投足间都是气质。这也是齐英一直以来将季欢当作偶像的原因。
只可惜正主越是从容淡定,粉丝反倒越是激进。如果不是现场严密的安保措施,只怕有些粉丝会直接冲到台上大打出手。
盛世此番的炒作可谓是白费劲,在年度艺人爆冷的新闻下,齐英和傅涵之间的暗潮,根本没有激起大范围的涟漪。
没能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亭知,全然不知道好友面临的状况,他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斥巨资购下的独栋别墅。
亭知本质上,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他不甚在意衣服的外观,却格外关注衣服的材质。眼前的这栋别墅,可谓集享受境界之大成。庭院铁门打开的那一刻,能听见水池旁的蛙鸣声。亭知开启了指纹锁,宽阔的客厅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大厅内的所有家具都被盖上了防尘罩,亭知随手掀开一处罩子,就被迎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咳嗽起来。
他抚拍着胸口缓了好一阵,才稍稍缓过劲儿来。来不及收拾残局,亭知就抬步走上了顶层。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久未有人光临的房间终于重见天日。然而任何见过亭知房间的人,恐怕都会对那独特的设计过目不忘。
主卧的天花板很低,是那种低矮的阁楼式设计,床边是一扇挂着百叶窗帘的大窗,床铺上放着一张床桌,枕边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书,给人一种奇特的憋闷感。
亭知倒是对这样的环境十分适应。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将笔记本放到床桌上,抬手摁下遥控器的那一瞬间,巨大的百叶窗帘闭合起来,将外头的景色遮挡得严严实实。室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吊灯,零零碎碎的光线打在笔记本的屏幕上。
季欢事件经过半个夜晚的发酵,如今已经登上了头条。粉丝和主办方各有各的说法,俨然是一场阵势浩大的口水仗。
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很快评委团中有反同人士的消息就被扒了出来。这下子粉丝群情激昂,控诉着主办方公然和LGBT平权唱反调。再之后那位有反同倾向的评委公开表示不会将票投给季欢,表态过后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据知情人透露,该评委的车子,原先还是好端端的宝蓝色,出来一看,已经被泼满了红油漆。
那评委也丝毫不手软,已经申请调出监控录像,扬言要起诉肇事者。
亭知看了一阵新闻,忽然有些庆幸他比许多人都接近事件的主人公,只需要一个电话,就不必像如今这般百爪挠心。
没错,季欢有着不止一个电话,除了工作上的,还有生活中私用的号码。果不其然,亭知刚拨过去,电流音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阿知,看你主动打电话过来,心情好点了吧!”季欢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没事,刚刚搬回半山。你呢?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打算怎么办?”
电话那头,季欢罕见地沉默了许久,过后忽然叹息了一声:“能怎么办?当初既然选择公开恋情,这些状况我也都设想过。只要作品好就行了,能不能拿奖倒是没关系。”
季欢的声音平静而柔和,平添了几分说服力。亭知了解季欢,也见识过他在工作上的强迫症。对待自己的作品,季欢真的使尽了浑身解数,力求完美。
纵然不是非得拿奖不可,但没有奖项的肯定,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浅显浮躁的圈子里,亭知还是不免为好友感到遗憾。
“不说这些了,阿知,我的亚洲巡演要开始了,等到夏城的场次,我专程给你留出贵宾席,你可一定要赏脸啊。”
亭知轻笑:“好啊,我要去现场监督你。要是你唱错了我的词,就等着迎接我的怒火吧。”
......
两个人聊着各式各样的话题,却都巧妙地避开了彼此不开心的遭遇。季欢就是有那种魅力,和他聊天丝毫不会觉得尴尬。他极有分寸,同时又极富人格魅力,让人只想一直和他聊下去。
直到电话又被中途截走,任逸安的声音顺着听筒传过来:“阿知,今天太晚了......”
亭知心领神会地与季欢道了晚安,盖上电话的那一刻,墙上的钟表正好指向夜晚十二点。亭知拍了拍脸,只觉得和傅涵分手以后,自己仿佛陷入了魔怔之中。从心底里羡慕季欢能够被人管束着,按时作息......
亭知觉得自己老了,刚入行的时候巴不得一天醒够二十四小时,连阖上眼歇息片刻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总觉得自己可以再拼一点,把一小时掰成两小时用。
傅涵是唯一能让他心甘情愿浪费时间的人。
傅涵控诉他是柏拉图的忠实拥趸,诚然他们至今没有发生任何肉/欲/上的关系。可亭知清楚地记得,自己喜欢躺在那张不大的双人床上,脑袋倚在傅涵的肩窝,用柔软的发丝将傅涵蹭得笑起来。趁着这个空档,亭知会抬起头,看着男人毫无隐藏的笑意,心底充盈着幸福和满足。
亭知一度以为他们二人心灵相通,以为傅涵也默许他关系一步步进展的慢节奏,可直到今天,傅涵那番话才让亭知意识到,从来都是他一厢情愿。往昔在他眼里看起来温馨的细节,或许在傅涵眼里,就是满腹牢骚和吐糟的来源。
没错,□□上的水/乳/交/融,是宣泄压力最好的方式,可亭知却觉得,那样单纯的肉/欲关系,缺失了一份特有的安全感。等到情潮退却以后,两人就像是两条大汗淋漓的死狗,又有谁还记得自己在床上说过的话呢。
亭知就这样偏执地想着,心底的悲怆快要将他整个人吞进夜色里。
直到手机响起的那一刻,亭知才一个激灵从回忆中抽身。
屏幕上的电话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那端迅速传来了一把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阿知啊,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看看能不能......”千篇一律的开场白,连招呼都不带变的。
亭知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妈,我是你的提款机么,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为了要钱。”
亭知的话像是戳到了对方的痛点,一瞬间对方的声音气急败坏起来:“哎哟,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我亲生的儿子,给点钱怎么了,妈又不是不还你,还能把你的钱吞了不成?”
絮叨了半天,最后还要补一句:“你不愿意给是吧,那我只能去借高利贷了,回头要是讨债的人找上门来,我死了一了百了,钱还不是要找你要去。都说养儿防老,我看我是养了个没用的......”
母亲每说一句话,亭知就觉得心上被扎了一刀,终于不堪其扰地开口:“这次要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