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二世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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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上午十点，阳光最好的时候。
这么好的光线，当然能把颜宁的脸照得清清楚楚。当他惊慌失措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连仙家都被容貌震慑得微微一愣。几天长睡以来的细微修改已经渐渐发挥效力，整张面容呈现出一种玄妙而流畅的和谐均衡，原本的五官和骨骼都发生了细小的调整，而整体效果却近似于被修图界的宗师精心处理的杰作，在原有的特点上表现出了惊心动魄的魅力。
当然仙家还不至于颜控到被一张脸迷惑，他一眼扫去看到的并不是整体的五官肌肤骨骼，而是细微处肉眼难以察觉的调整。道家中“天地有大美而不言”，人类所天然亲近的“美”，本来就是大道法旨的外在显现。真正合乎自然而和谐均衡的事物，也真正是为人类所真正喜爱的美丽。对于修为高深的术者而言，真正值得关注的是整体协调后蕴藏的法理。
但对于江罗这种俗人来说就不存在什么大道不大道了。他半跪在地板上扭头后望，脸上是一种毫无掩饰的惊讶表情。两人面面相觑，而江罗目光的灼灼发亮实在太过怪异，颜宁最终都忍不住扭过头去，使劲咳嗽了一声。
江罗如梦初醒，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语无伦次的解释：“抱歉抱歉我不是要这么看你，只不过——咦我怎么到这里来了？——还有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他终于意识到了手上湿哒哒黏糊糊的果实残肢，大叫一声用力甩远。仙家在门口顺手向下一捞，已经接住了断裂的手臂。他转头示意望气士：“麻烦你。”
事实上并不用特意观察，在大门被仙家轰开的一瞬间，病房内阴阳二气剧烈涌动，整个炁场都被法力翻搅，明显是有强大法术被催动生效的征兆。特点如此明显，哪怕望气士闭着眼睛也能察觉。
“刚才病房里出现了搬运一类的法咒。法咒的被施加在了病人身上，而施术者……”望气士顺手一指江罗：“应该和这个人有关。”
他眯眼仔细看了看室内，再摇了摇头：“只不过我没看出法术作用的方式。咒术被藏得非常隐蔽
“好眼力。”仙家点头赞同：“我没有能洞察阴阳气机的本事。不过几天前病房里的两位都曾经负伤，其中一位曾经接触过另一位的血液，准确来说，应该是血液交融。”
望气士沉吟了片刻：“用血液施展法术的确足够隐蔽……但人类□□并不是适于承载法术的材料，损耗实在巨大。”
“损耗再大，只要法力充沛强盛，自然也可以置之不理。”仙家转过头去，对着房间里一脸茫然的二人微笑：“早上好。看来两位精神不错。
颜宁盯着他没有说话。江罗倒是干笑了一声：“谈不上什么好不好。我这几天都在睡觉……”
“我知道。”仙家道：“大量失血后元神震荡，长睡等于是身体的保护机制。这种睡眠很难被唤醒，所以我直接到颜少爷这里另辟蹊径。”
“另辟蹊径？”颜宁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不必紧张。我能有什么意思呢？”仙家淡淡道：“根据调查组的报告，在A市事件中江罗是最后一个陷入昏迷的。他曾经竭力试图将你唤醒，又想把你拖出现场，只不过身体实在无法支撑，半路昏迷。在紧急状况下情人的绪空前激烈，强烈的意念就可能会凝结为法咒。以此推测，只要试图攻击阁下，那么法咒触发，江罗那边也自然会醒来。”
他瞄了江罗一眼：“当然咒术居然会直接将江先生送过来，倒要算我运气好了。”
颜宁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但首先开口说话的居然是站在门口凝望室内的望气士，这位嗖的盯住了江罗，语气诧异之极：“——您在开玩笑？！”
说这句话时他表情明显带着一种并不信以为真的戏谑神态，大概还以为仙家是在说笑。当然这并不能责怪这位术士什么。所谓强烈意愿凝结为法咒，确实是道家中解释“心诚则灵”的常用术语，但却绝对不是常人能用得上的术语——从某种意义而言，依靠情绪和意志就能变换法咒，归属的应该是“天人交感”、“独与天地精神往来”的境界。而从古到今，能在这个境界有所造诣的宗师，两只手或许数不完，再加上脚趾大概也就差不多。但无论手指脚趾，都不太可能会数到江罗这根大葱。
所以望气士愣了一愣，忍不住笑了出来。
但仙家并没有接住这个哏，他回头瞥了望气士一眼，悬浮的身体向左飘去去，让出了遮挡的大门。“我为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西南来的，参习望气术的高人，是宗教总局调来的外援。职责来历是不方便透露了，至于名字……”仙家沉吟片刻，“对望气术而言名字无关紧要。不过这段时间，应该可以叫他李丙。”
江罗莫名其妙：“‘这段时间’叫李丙？什么意思？”
仙家道：“望气术是窥测天地玄机，修行者往往需要隐姓埋名来规避天谴。望气术的修为越是精深，名字变换的速度就往往越快。既然半年一年就要换个姓名，名字本身当然是无关紧要。李先生望气术的资质超绝常人，更换名字的频率也就非同一般。如果不是今天恰逢，恐怕还要下一番功夫才能请到本尊。”
他唇角微微上翘，似乎颇觉有趣。颜宁则眯起了眼睛，左右打量目光炯炯，语气与神色一样莫测：“不知这位李先生……是什么出身？”
仙家嘴角的笑意扩大，终于显露出一个明白无误的笑容：“颜少爷果然够敏锐——没错，李先生的出身确实不太一般。按四川那边的说法，他就是天然为望气术而生的！望气术的基本功底就是辨识阴阳，但活人身体自带阳气，观察自然就要被阳气严重干扰。如果身体能够自发阴阳平衡，那才是适宜于望气术的无上天资。而李先生么，恰恰好就有这么一份天资。用西南巴蜀一带的话讲……这位，是个‘二世人’。”
颜宁脸色立刻变了，倒是江罗懵懵懂懂，看看仙家的笑容不知所以：“这个‘二世人’……是什么？”
“西南的方言。”颜宁迅速解释：“意思是死了一次又活过来，现在是第二条命的人。天资不天资不知道，但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当然，在民间的用法中，所谓“二世人”大概也就是重病垂死又侥幸存活的正常人。但以宗教局里世界的尿性，大概用脚后跟都能想到，这位天资高绝的李先生必然是真正到阎王殿走了一圈，以绝对的死人身份而复活。死而复生后鬼魂的阴气参杂活人的阳气，才是真正的“阴阳平衡”。而这种半死半活、半人半鬼的人……还能算“人”么？
颜宁看了门口那位满脸茫然的天才一眼。仙家特意把这么一个人找来，当然不会是毫无用意。无论怎么规避，看来他所千辛万苦屏蔽的秘密，已经又要在另一个“非人”面前揭开面目。他默然不语，苦苦判断，但房门处仙家悠然漂浮，却直接揭开了案底。
“我不得不承认，颜少爷预备的，隔绝人类探查的措施确实好厉害。”他语气愉快：“这不是靠法力能解决的咒术，恐怕更接近于某种强力到极点的诅咒。据报告A市事件到最后有两个人见过江先生的本领，但现在两个人没有一个清醒过来，反倒是昏迷的周锐先恢复了工作能力。当然目前还可以用醍醐香来支吾，毕竟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这玩意的真正效力。但时间再长还醒不过来，醍醐香的故事就要变成‘事故’了。”
他瞧了颜宁一眼，颜宁紧绷着线条流利的面容，一言不发。
“既然江先生的能力今天能诅咒两个员工，那么明天能力扩大，危险将不可胜记。”仙家语气平淡：“不稳定因素必须被控制住。如果当事人不能控制，那么宗教局就有教育督导的义务，而绝不能尸位素餐。”
颜宁勃然变色，猛地掀开被子：“你想做什么？！”
仙家微微一笑：“我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为你们好。”
好字刚一出口，仙家手臂一抖，骤然捏住了袖子中的那节残肢。
江罗坐在床边看得莫名其妙，忽然背后近风凌厉，床上颜宁不知什么时候翻了过来，劈头就朝他扇了一巴掌！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二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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