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二章：总督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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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路修走在回阿什佛德学院的路上。
凉飔拂过，贪玩地逗弄少年额前的碎发，发丝晃动，蝴蝶样翩翩起舞。白皙的面颊薄唇轻抿，勾起的唇角带着丝涣散迷茫的笑意，教人辩不出喜悦抑或悲伤。深紫的瞳孔略略扩散开，放得有些大的眼白，镜面般反射出晓雾样轻柔蒙胧的光晕。黑色制服穿在身上，少年的手心，似乎残余着鲜血的余温。那属于自己血亲的深红色液体，噩梦般缠绕在身畔，不愿散去。
…… ……
“还记得我们曾经一块儿下过棋的事吗？那时候的您总是输给我呢。”
布里塔尼亚指挥室，刚刚潜入的年轻士兵摘下头盔，黑暗中，唯有双眼明亮似星星火炬。
坐在高位的金发皇子微微一怔，待片刻后反应过来，语气也就不免带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惊讶与畏惧。克洛维斯洪声道：“鲁路修？你是鲁路修？鲁路修！没想到你还没死！太好了！”
鲁路修自黑暗中走出，深紫色的眼定定凝视他，广袤无垠的夜空一样，包揽着闪烁着的星辰。他嘴角勾起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是啊，托你们的福，我还没死。”
克洛维斯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的一丝火药味：“鲁路修，既然你回来了，不如我去拜托父皇陛下，让他恢复你的皇子地位，这样的话，我们以后就可以再在一起下棋了，当然，还有伊蕾莉雅。”克洛维斯强压住心中层出不穷的疑窦，记忆忽然回到两年前他即将出任Area-11总督时伊蕾莉雅说的话——
“克洛维斯哥哥大人，希望在两年后也能平安的见到您。”
布里塔尼亚皇宫，黑色蕾丝长裙的少女沉默地凝视他，高台之上，裙摆舞起，银色发丝遮挡下的眼眸，宛若利剑般刺透人的表皮，直视最内在的东西。那时的克洛维斯完全没有想过平时乖顺的妹妹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然而那时的他，却只以为是个玩笑，也就不大在意。
但如今……
克洛维斯眼尾余光一瞥，立即看到藏在鲁路修手边的手枪。心脏若有巨鼓敲打，在胸腔里跳个不停。他咽下口唾沫，继续以真诚的目光凝视鲁路修：“呃……鲁路修？你……怎么了？”
鲁路修站到克洛维斯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他：“克洛维斯，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有什么目的才对。”左手抽出腰间所持手枪，深紫的眼若同黑暗中要噬人的野兽。
熠熠生光。
克洛维斯勉力笑道：“是……玛丽安娜王妃殿下的事？”
鲁路修点头，凌厉的气势笼罩住整个指挥室。
克洛维斯额角跌落滴汗水：“我……我不知道……”
鲁路修眯眼。
克洛维斯慌忙道：“我……我真的不知道，鲁路修，我……”
枪指向克洛维斯的头，鲁路修的眼蓦地掠过丝红光：“告诉我，玛丽安娜王妃死的真相！”
克洛维斯的身体陡然僵住，面上的表情不似方才般恐慌而充盈着惊惧。他的音调平板，仿佛被操纵的人偶娃娃：“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鲁路修蹙眉。
克洛维斯紧跟着说：“据说二皇子修奈泽尔和二皇女柯内莉亚曾经着手调查过这件事……”
“还有呢？”鲁路修眼底飞速闪过抹寒芒，复问道。
克洛维斯垂下头，不语。
鲁路修冷哼一声，再低头，克洛维斯的面容再度回复刚才恐慌的神情。他狠命挥动着双手，完全失去立于高台之上白日里自以为是的傲慢：“我真的……真的不知道……鲁路修……我……请你……请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枪口对上克洛维斯的脑门。克洛维斯颤得益发厉害。
鲁路修的嘴角，划过缕残忍的笑，扣动扳机的声音缓慢地刺破漫长的黑色。
克洛维斯睁大了眼：“不要啊！鲁路修！再怎么说，我，我也是你的亲哥哥啊。鲁路修！”
——枪声贯穿长空，火药的刺鼻气味在狭小的室内蔓延。凄厉的叫喊带满最后一刻对死的畏惧以及恐慌从耳边逐渐消逝。殷红的血液如同细流，迅速自克洛维斯的额角蜿蜒行进，然后覆盖整张面孔。英俊的面孔因为对死亡的惧怕而显得扭曲，蓝眸大张，宝石般璀璨的颜色逐渐失去原本夺目的光彩。克洛维斯靠在属于他的座位里，赤红在高贵的礼服上匀开耀眼的痕迹。
鲁路修垂眸，眼底看不出丝毫感情。他注视着克洛维斯，沐浴在黑暗中的身躯挺得笔直。像永远屹立不倒的石碑，即便深渊的流水逐渐将其淹没，依旧岿然不动，睁着眼，默默看着前方，然后，再默默承受命运给予的一切阻拦与障碍。但这石碑本身，却是从来不相信命运的。
嘴角猛地勾起丝飘忽的笑意，鲁路修伸手抹去额角并不存在的血渍：
“哥哥……吗？我不记得，我鲁路修·V·布里塔尼亚拥有像你一样的哥哥。”
脚步击打地面，发出连串声响，前行之路畅通无阻，目之所及，是被Geass的能力控制住的布里塔尼亚军人。天边幽暗，浓重的颜色似乎要撕裂本身所具有的光明，完全被阴影覆盖。
…… ……
鲁路修站在阿什佛德家专门为鲁路修兄妹二人置办的校内的房屋前，久久不曾进入。
夜风仍在身边缓慢吹拂，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躁动着，要破土而出。
鲁路修深吸口气，抬手打开了房门。
门内，满室光明。
坐着轮椅双目失明的少女出现在门口，温柔的笑容宛若天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样圣洁：
“哥哥大人，您回来啦。”
鲁路修微微一笑：“是啊。娜娜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娜娜莉摇摇头：“没有哦，因为夏丽她提前告诉了我哥哥大人您会晚归，所以咲世子小姐今天做饭也特别晚。哥哥大人快进来吧，再不吃的话，估计再晚做的饭菜也得凉了呢。”
鲁路修颔首，迈步走进的同时顺带对后方出现的Eleven女佣歉意一笑。
房门在背后缓缓关闭，外间的草丛中，隐隐约约，掠过抹纤细的身影。
※ ※ ※
Area-8，总督府。
伊蕾莉雅侧卧在床沿，外间晚风潜入，缭乱满室斑驳暗影，水中藻荇一样，交错纵横。
银眸微垂，长发自肩头倾泻下来，仿佛悬泉瀑布，跳动着银色的琉璃碎钻。
兰蒂斯站在窗边。紫色短发随着风摇曳起层层叠叠轻柔的弧度，肩背挺直，颀长的影子盖过了本就阴沉的房间，显得愈发幽暗。他倏然回首，泉水般澄澈的眼似笼了层迷茫的水雾。
伊蕾莉雅坐起身：“Area-11的新总督，你认为谁比较合适？”
兰蒂斯挑起眉，走到伊蕾莉雅面前：“我尊贵的殿下，您还不是陛下。”
伊蕾莉雅双手交握在身前，饶有兴趣地凝视他：“哦？”
兰蒂斯叹出口气：“好吧，殿下，柯内莉亚皇女，大概是不二人选。”
“柯内莉亚？”
“是的，”兰蒂斯显然正在郁闷这个女人明明知道原因还反过来问自己，时间倒退到几年前，似乎刚见面她也是这样的。双手环胸，兰蒂斯狡黠一笑：“难道殿下您认为柯内莉亚不殿下她不适合吗？”蓝色的眼好奇地凝望过去，湖水般闪动着粼粼波光。
伊蕾莉雅勾唇：“所以，我才问你原因，不是吗？兰蒂斯。”
“狡猾的女人。”兰蒂斯表情未变，轻哼一声。
伊蕾莉雅眯细眼：“这样可以告诉我了吧？兰蒂斯。”
单手靠胸微微躬身，兰蒂斯微笑道：“首先，在布里塔尼亚，能够让皇帝亲自委任他为总督的，也只有几个。况且此刻处于混乱时期，刚死了位总督，相信布里塔尼亚皇帝绝对不可能派无能的家伙前往。所以，”兰蒂斯竖起根手指，摇了摇，“范围也就缩小很多。”
伊蕾莉雅颔首，示意他继续。
兰蒂斯说：“首先，是身为宰相的，第二皇子，修奈泽尔•El•布里塔尼亚。不过，由于他正在管理Area-6，而且身兼数职，所以，即使在这些人中，他的可能性也极低。然后，就是第二皇女，柯内莉亚•Li•布里塔尼亚，她的可能是最高的，因为她刚平定了Area-18的战乱，由她来担任如今混乱的Area-11的总督，再适合不过。接着就是第一皇女吉内维亚•R•布里塔尼亚，有手段如今却无官职的人，向来让人想任用，因此她的可能性也比较高。最后，就是第七皇女，伊蕾莉雅•菲•布里塔尼亚，年纪极小就已是Area-8的总督，且现在Area-8大抵安定下来，布里塔尼亚皇帝极可能派她前往Area-11管理——你认为我的分析如何呢？七皇女殿下。”
伊蕾莉雅有趣的眯眼：“呵，那么，我们就直接向父皇陛下汇报克洛维斯的死讯吧。真是期待他的表情呢。亲生儿子死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轻蔑？还是说，好玩？”
兰蒂斯耸肩：“估计就和你一样的表情，女人。”
伊蕾莉雅不置可否地笑笑，起身打开了屏幕。
十多秒的连接过后，一张饱经沧桑却威严依旧甚至显露出阴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伊蕾莉雅躬身行礼，身后的兰蒂斯跟着她一齐跪下：
“父皇陛下，我有个悲伤的消息要告诉您。”
“哦？”布里塔尼亚的皇帝看着女儿，深邃的紫眸没有任何属于父亲的温情。
伊蕾莉雅抬眼，银眸闪动着泪光：“克洛维斯哥哥大人他……他今天，在Area-11遭到恐怖分子的袭击，在傍晚的时候，当场死亡。巴特雷将军托我向您报告。”
布里塔尼亚的皇帝面上毫无波澜：“哦，那又怎么样？Area-11的新总督我自然会决定，不需要你操心。还有，伊蕾莉雅，弱者只有被蚕食的命运，他并不值得同情。”
伊蕾莉雅颔首，故作悲哀的抹抹眼角：“是的，我明白，父皇陛下。”她将头埋得更低。
“一个月前我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布里塔尼亚的皇帝忽然问，语气平板无比。
伊蕾莉雅身体一颤：“我已经……考虑好了。”
布里塔尼亚的皇帝点头，深邃的眼里若有所思：“很好，那么，你先退下吧。”
“是的，父皇陛下。”伊蕾莉雅躬下身，“对了，父皇陛下，请问如果克洛维斯哥哥大人的遗体运回本国之后，能够通知我回去吗？我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布里塔尼亚的皇帝眯细眼：“你当然应该回来。”
伊蕾莉雅颔首：“是的，父皇陛下。”
一语毕，屏幕立即黑下来，窗外月光进入，混合着点点星辉，碎裂在大理石地面。
兰蒂斯低笑，声音里有种孩子气的贪玩：“我真想知道，你一个月后才答应的原因。殿下。”
伊蕾莉雅踱到窗边，伸手抚弄间似要揽住月华：“即便花与叶相依为伴多年，充其量也不过各取所需。既然叶有心要变革本来的想法，那么，花儿自然要让他分清主次。况且，背后还等待着一个随时将花叶一网打尽的农人。”
兰蒂斯侧头：“哦？那此刻花儿妥协，是为什么？”
伊蕾莉雅没有回头，兀自笑道：“因为叶子已经明白教训。”
“你在打哑谜？”
“没有，我只是，”她骤然回首，亮若星子的眼眸黯淡了满室光芒，伊蕾莉雅宛如一个发光体，天生就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我只是，等着叶主动臣服的瞬间而已。”
“就像很久以前做的一样？”兰蒂斯挑起眉，突然想起几年前被伊蕾莉雅带回的那个紫发的绝美少年，湛蓝的眼眸清澈似不含一丝瑕疵与污渍。
伊蕾莉雅微笑，手伸出，把玩起长发：“撒旦终究会伸出暗处的爪子，我不过是给了他一个平台罢了。”
“不过是一个平台？”兰蒂斯走到她面前，呼吸声似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我尊贵的殿下，您应该知道，双刃剑，总有一天会伤及自身，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伊蕾莉雅笑出声：“你觉得，我会给他让他划到我的机会么？”
寂静的室内月华沉默的流淌，对面的银眸深得若看不到边际的寒潭。
兰蒂斯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三二章：总督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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