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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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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7号
叶念琛:
巴黎,叶念琛,我想如果我注定要离开这里,那么我最想要去的国家是法国,最想要居住和生活的城市就是巴黎。
原谅我的任性还是保留下了这等的残念与痴妄,还想要和一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你有最后的牵连,哪怕只是呼吸你曾经呼吸过的空气,去吃你吃过的东西,在你曾经踏过的道路上游走,看你看过的每一处风景,那样也可以,那样就满足。
而能够完成所有的这些奢望的地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南京,大概就只有巴黎。
我在想,如果还有那么一天,你故地重游,也许我还能跟你再见一面。就像歌里唱的,在某个阳光温暖的午后,街头转角的咖啡店。那个时候你一定一如今天一般耀眼,而我应该也真如想象般放下所有的一切,放下这看似浑浑噩噩,却从没有一天在后悔的十年。我想我应该不会再像之前,心里装着满满的喜欢,可是遇到你却只懂得转身逃离,而是可以坚强的面对你,微笑的说一句,好久不见。
白心凉
06.25
白心凉放下笔,街对面的工地的灯光照亮了半个天空,那里一栋栋熟悉的楼房已经开始拆掉,景冒翔果然是说做就做,什么都还没有头绪,他已经开始行动。这大概是一种间接的压迫,每天看着那些砖瓦从对面一点一点的倾泻下来,白心凉最后的心理防线也会跟着一点一滴的崩塌。
提醒她要尽快远离。
她手里反复翻转的手机,满满的未接来电和叶念琛一条比一条更急切的信息。可是从古至今,又有谁的爱情在最初的时候已经背负了如此沉重的枷锁,到最后又有哪一对恋人能够赢得最终的胜利?
不是她不相信他。
而是她舍不得,舍不得他心焦,舍不得他难过。如果必须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这样反倒比较容易。
可是她拒接电话,所以不会知道,她思念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走,他就在她的楼下辗转徘徊。
一个又一个电话拨打过去,都被无声的吞没回去。暗夜中他拧眉朝上眺望,那一盏灯光,一直到了很晚才熄灭,他才离开。
她今天很不一样,他匆匆而来,本来是想要搞清楚一些事情,比如那天在医院的门口遇见她和夏未。可是没想到走到街口就看到他们在站牌处谈笑风生。
他信任她,他只是想要他们的关系更清楚一些,再清楚一些。虽然他现在还是给不起太多承诺的年纪,但是他却愿意给她自己所能够给到的,比如一些陪伴,一些温暖,以及女孩子们都很需要的安全感。
发生了太多事,他忽然有点没有来由的害怕,他觉得自己也需要澄清。
“儿子,睡了没。”叶妈妈半夜起身,听到叶念琛的房里有动静,索性敲他的房门。最近景家的事也牵连到他们家,谁都没料到,甜甜是这么烈性子的姑娘。
叶念琛下床开门:“妈。”
“睡不着?”她看着儿子微微蹙着的眉头:“不如出来陪妈妈说说话吧。”
家里朝南的大露台是叶妈妈亲手布置的,花架上开满了盛放的鲜花,夜风吹来,阵阵飘香,两人相对坐在清凉舒适的藤椅上。
“你很小的时候就发誓说自己毕业出国深造,还记不记得。”叶妈妈端了热水放在儿子手里,自己也拿起来呷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
叶念琛沉默良久,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静止。
叶妈妈见他许久不回答,挑眉,口气中难掩讶异:“小琛?!”
“深造什么时候都可以去。不如先工作两年再去,也许会有更多心得。也会变的更加有竞争力,学历才会含金量十足。”
叶妈妈一口气赌在胸口,看着儿子倔强的眼神,出不来,下不去,气闷异常。
“小琛,”她思索再三转为怀柔:“妈妈觉得男孩子么,还是理想和事业比什么都重要,是不是?”
“爸爸不也是为了娶妈妈,才留在国内?”叶念琛少有的,间接顶撞母亲。是的,如果不是妈妈,他的爸爸应该在法国,那个时候为了一个姑娘,年轻的叶爸爸也有着对爱情的坚持。
“那不是榜样。”叶妈妈搜肠刮肚要找出一个强有力的反对的理由:“那时候我们哪一代的人都是有自己的苦衷和所要面对的形势。可是你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
“为什么不可以?”叶念琛没有一丝妥协的姿态:“妈,你是知道我的。我不会随便喜欢什么,所以也不会随便放弃。不管是对事还是对人,都一样。”
“小琛你不要那么固执……”
“妈,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叶妈妈震颤在儿子认真而专注的眼光里,这一次,他像是着了魔。
不是说才刚刚开始?她这是错过什么?叶妈妈借着月光,上上下下打量儿子。
半晌,叶妈妈把手中的茶杯一放:“好,那么,我要再见见这个女孩子。”
叶念琛拧眉,最后嘴巴一紧:“那就和爸爸一起。”
儿子越是这样,叶妈妈就越气闷,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怎么会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还有,那个女孩,还是刘玉芬的女儿。
“我只能说,你这样,妈妈很伤心。毕竟甜甜还躺在医院里,你也知道她做傻事是为了什么。妈妈不是自私的人,如果说我自私,就不会想要撮合你和甜甜是不是?只是从家庭到人品,甜甜都比你现在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合适。更何况,她和甜甜之间还有那么多的牵扯。孩子,你现在还小,你还不懂,爱情这种东西啊,到最终还是需要靠着许多别的因素才能维系的。”
“妈,”叶念琛无心恋战:“天晚了,睡吧,我明天还有课。”
他转身离开,内心烦躁异常。很显然他们母子两个谁都没有办法说服谁,不如放弃。
“好,我答应你,我见她,带着你爸爸。”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8号
夏未:
我从未想过会给叶念琛以外的男生写信,可是我却遇见你。
你那么善良,开朗又自在。
你说你叫夏未,我就真的能够从你眼中看到夏天与未来。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我多么希望这个夏天永远都不会来。
我不用跟你道别,你也不用对我挽留。
我愿意回到那一晚,在你们的伴奏下,在破旧的空房间里,唱那首五月天的《拥抱》,哪怕永无休止。然后继续的,在你鼓励的目光中做那个坚强又乐观的白心凉。
永远的,像你一样的微笑,像你一样的自由,甚至像你一样,勇敢爱。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忘记我,但是我仍会永远记得你。
你是我生命中最不可磨灭的存在。那个身份谁都不能有。不是爱人,不是好朋友。
夏未就是夏未。
在我心中,亦是无可取代。
白心凉
07.01
白心凉飞走的那天,天气很好。她为身边的外公盖好毛毯,转头看向机舱外。随身带的MP3里,是Norah Jones浅吟低唱的乐曲《don’t know why》,这位旷世的爵士女伶悲伤的音调一点一滴的渗入到她的骨髓。
机舱外破云而出的太阳,散射出耀眼的金光,为雪白的云朵镶上耀眼的金边,白心凉直觉得自己的眼睛生疼,又酸又涨,眼前有一块盲点挥之不去,却不肯移开目光。
今天是叶念琛约她见面的日子,今天也是她离开南京的时间。
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去了哪里,临行前选择从南京直飞法兰克福,她第一次走的如此干脆,不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
她可以飞越中国到欧洲这样漫长的距离。却终于无法再与他面对面,走进他的心里去。
只带了最简单的行囊,白心凉决心要封存的,不止是往事还有自己的感情与记忆。
重回佛罗伦萨是次年的八月,白心凉因为一些公事飞抵那里。她特地为自己预留了一天去看看老朋友。这个城市的阳光还是那样美好,推开LATINI餐厅的大门,那隐隐的风铃声,似乎就在昨天才听到,这里的一切都和两年前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是店里那株龟背竹。
“美女,你回来了。”佩罗漂亮的蓝眼睛先是显示出了吃惊的神色,最后幻化成微笑,大步走上前来给她一个最热烈的拥抱。
店主茜茜雅从收银台走出来,也上来吻了吻她的脸颊:“欢迎回来。”
白心凉的眼眶有点温热,心中有种难言的感动,有种回家的感觉。
还不到营业的时间,她应茜茜雅的邀请坐下来跟大家一起享受下午茶,畅谈聊天,大家居然都夸她的意语越来越好了。
“哦对了,”要走的时候茜茜雅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去后面拿了一个信封给她:“有一个高高的男孩子,很久以前放了一封信在这里,告诉我如果你再来,一定要交给你。”
白心凉扬眉重复:“很高的男孩子?”
“对,中国人,和Samuele很熟。”佩罗朝她眨眨眼睛,眼神颇有深意。
白心凉的心神一颤,他们说的那个不会就是……叶念琛吧。
薄薄的信封拿在她的手中,好像有千斤重。走过一个街口,她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Santa-Maria-del-Fiore外面依然围绕着众多游客,参观拍照,好不热闹。
她倚在墙角,颤抖着展开信纸。
永不投递的信笺:第809号
白心凉:
其实我还是想将它投递出去的。
那天,我在你家楼下等了整整一天,才知道那天的清晨你就离开了。
我终于向前迈出那一步,却是在你已经放弃的时候。
很抱歉,让你伤心。
没有人愿意告诉我你去了哪里,于是我选择在佛罗伦萨等待。
上次在这里见到你之前,我去摸了城市市集那个野猪雕像,据说摸过它鼻子的人有一天都会重回佛罗伦萨。
我赌你也曾经不只一次的摸过它。
你会回来吧,因为我会一直等下去。
后来我才发现,原来等待并不是最漫长的。
漫长的是不确定的结果带来的一复一日的孤单。
夏未给我看那一盒子的信笺的时候,我才明白,我想要争取的是怎样一份厚重的情感。
对不起,在那么多你需要的时刻,我都不在你的身边。
我在想如果我还你一个十年,你会比较容易原谅我吗?
无论如何,每天黄昏,我会在老桥等你。
如果你还爱着我,那么,我们不见不散。
叶念琛
07.25
那天傍晚,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注意到,那个在佛罗伦萨窄小的街道上狂奔的女孩,剧烈的运动让她盘好的长发在风中散落,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她的神情那样急切,眼中盈满了泪水,到最后都有些跌跌撞撞了,路人们纷纷为她让路,然后疑惑的看着她逐渐消失的背影。
而对于白心凉来讲,适时响起的Santa-Maria-del-Fiore的钟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上,她甚至可以听得到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呼喊,原来她以为早已扔掉的信笺全都被帮助她搬家的夏未收起来转给了叶念琛。
而写下她手里的这最后一封情书的人,也真是叶念琛啊。
日落时刻的老桥,景色总是美的让人惊叹。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来到老桥的中间。
游客们兴奋的伸手作势托着渐渐下落的夕阳拍照,人群中那个背影清晰而温暖。
仅仅几步之遥,白心凉竟觉得像是相隔了几个世纪那么久。她站在原地不敢动,只能任泪水逐渐模糊双眼,然后在从脸颊上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她伸手捂住颤抖的嘴唇,竟然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终于,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就转过身来。眼神瞬息万变,最后终于温柔的笑着说:“你来了。”
白心凉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日暮,这样的他。她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襟,大气都不敢喘,努力的睁大眼睛,生怕一眨眼这一切都会消失。
许久,她才僵硬的点了点头,气息不稳的应着:“嗯。”
他说:“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她本来搜肠刮肚想要找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可是谁知他话音刚落,她已经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