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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忘了问你的事 ...

  •   仅剩的几天候季礼很忙。他在皇京待了九年,九年的时间足够他结交各种各样的人物,融入各种各样的圈子。他需要拜别的人很多,听闻他将要离京返回定州之后陆续登门造访的人也很多。每天应付这些人都忙不过来,除去那日入宫辞别之外,候季礼再没去见过姬飞桃。

      五天之后的清早城门刚开,交班的城卫还在张嘴打哈欠,候季礼的马车已经缓慢驶出城门。

      他虽向长辈友人一一辞别,却并没有透露具体时间,无非是谢绝有人送行。候季礼虽然在皇京待了很多年,但真正收拾起来要带走的东西却不多,唯一打心底想带走的却是唯一带不走的,剩下身外之物可有可无,带不带都已经不重要了。

      城外还是官道,候季礼卷帘眺远,隐隐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蓦地睁大眼睛,朝着窗外往后看,发现一人骑着马急急追着他的马车。候季礼没有立刻喊停,静静看着后方的一人一马,直到她赶上他的马车。

      等追上他时,姬飞桃拉着缰绳放慢速度,与马车并驾齐驱,一双清亮的黑眸直勾勾地瞪着他:“不告而别很好玩么?”

      候季礼没问她怎么知道他这时候出城,乐呵呵问:“你怎么来了?果然还是舍不得我是不是?”

      姬飞桃忍住没翻白眼,懒得跟他驳嘴:“那天我忘了问你一件事。”

      候季礼支颌勾唇:“什么事?”

      姬飞桃低头盯着手中的缰绳,又重新昂起脑袋直视前方:“候季礼,此去一别,你还会再回来吗?”

      候季礼慢慢地敛了笑,这时姬飞桃别过脸来与他对视。

      彼此有太多的情绪,淹没于这一瞬的相望之间。他轻声问了这一句:“你希望我回来吗?”

      姬飞桃没有犹豫地回答:“对。”

      候季礼嘴角微弯,眼神柔和下来:“那我的回答是会。”

      有那么一刹那姬飞桃瞳孔微微收缩,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候季礼,然后驱马靠近马车,一手抓住缰绳,一手按在车窗的边沿,上半身微微倾向马车那边靠近候季礼。

      “候季礼,你的话我记住了。”

      “我的话也请你记住……”姬飞桃深深吸气,神情专注而认真:“无论多久,我身边的位置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她咬着下唇:“所以我等你。”

      无论需要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五年,她都会等下去。

      “我等你回来。”

      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

      送别候季礼,姬飞桃一直等到马车消失在视野之外,才终于调头返回皇宫。

      她神色恹恹,因为别离的情绪陷入低潮,沿路没人胆敢招惹她,能避则避,能绕路则绝不轻易走这条道。气闷的姬飞桃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达到神憎鬼厌的境界,决定还是不去祸害别人,回皇储宫独自好好静一静。

      偏生她不去祸害别人,总有人要来祸害她。

      当姬飞桃讪然回到行宫,赫然见到久未露面的姬飞杏,不高兴的脸立刻拉得老长。

      自从祝典之后,姬飞杏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姬飞桃瞧她小脸憔悴,大抵日子过得应该挺不好,于是心情就好起来了。

      姬飞杏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迟疑了,但她掩饰得很好,很快恢复如初:“皇姐姐。”

      “是杏儿啊……你怎么来了?”姬飞桃在宫人侍候下脱去风尘仆仆的外衣,然后绕到屏风后面更换衣裳。

      姬飞杏目光一直追随着姬飞桃,从门口再到屏风,这时突然哽噎一声,冲向屏风后猛地扑住姬飞桃的腰:“皇姐姐,杏儿不想离开你!”

      被姬飞杏从背后‘扑袭’,姬飞桃僵着原来的动作,而为她更衣的宫人则更加无措,面面相觑不知该把手往哪里放。

      低声啜泣的姬飞杏死不撒手,姬飞桃好半晌才放软身体:“有什么话慢慢说,你先别着急。”她扬手示意,宫人福身尽数退出门外,只留下姐妹二人。

      外人都走光了,姬飞杏下意识放松手劲,畏缩地退却一步,神情忧郁而凄楚。

      姬飞桃抓了件单薄的外裳披在身上,将人带出屏风后,走向靠窗的罗汉榻。香炉的薄烟袅袅升起,姬飞桃伸手挥了挥,似乎不甚耐烦这个味道。

      可那明明是姬飞桃原来最喜欢的。

      姬飞杏垂下眼帘,从屏风出来至今并没有停止哭泣,只是声音转小,像只无助的小可怜,难耐又隐忍地低声咽呜。榻几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与点心,姬飞桃信手捏了颗甜枣,漫不经心地看了眼,随后递给了姬飞杏:“吃吗?”

      姬飞杏哭泣的动作一顿,也不知想些什么,犹豫着摇头:“杏儿吃不下。”

      “哦。”姬飞桃也没坚持,收回手在甜枣上咬了一口:“你这是哭什么呢?”

      经她一问,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委屈终于有了突破口,姬飞杏哭得更凶了:“皇姐姐你帮帮我,父君要把我送出宫……”

      姬飞桃慢慢咽下果肉:“纳兰君打算把你送去哪?”

      姬飞杏垂首抹泪,哑声啜泣:“雍明寺。”

      “雍明寺?那岂不是很远?”姬飞桃挑了挑眉。琉璃分布境内三大地方最高学府,分别是国子监、雍明寺和少聪馆。雍明寺排行老二,论及师资教育、办学质量还是各方面名声都不比少聪馆差,可身处皇京的人几乎很少选择这个地方,原因在于离京太远了。

      京中贵族子弟名门之后几乎不会选择去远离皇京的雍明寺求学,这地方过于偏远,可能待你学有所成返回皇京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没有任何一位长辈愿意将自己看中的孩子大老远送出去,哪怕孩子不够资格入国子监,也宁可选择较近的少聪馆。

      姬飞杏身为身份尊贵的小公主,不说宫内有专门教学的太傅,就算真要外出求学,首选不是国子监也应该是少聪馆,反正怎么想也轮不到雍明寺。可偏偏她的父君意思很坚决,丝毫不顾她本人的意愿,非要送她去那万水千山之外的雍明寺!

      姬飞杏恨得咬牙,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走。一旦去了雍明寺,少说两三年也回不来,谁知道等她归来之时皇京已经变成什么样,天晓得她还有没有办法渗入自己的势力谋夺皇位!她仰起蒙泪的双眼:“皇姐姐,雍明寺太远了,杏儿不要离开母皇父君、杏儿不要离开你,杏儿不要走……”

      “可是他若心意已决,凭我岂能撼动?”姬飞桃卷着一绺发丝,替她‘出谋献策’:“倒不如去找找母皇?”

      “父君说什么母皇就答应什么,她根本不听我的!”说到这里姬飞杏就气急。

      你说人家好歹是位金枝玉叶的娇宠公主,就算不喜国子监,不是还有个就近的少聪馆嘛?再怎么着也不应该跳过这两个学府跑去山长水远的雍明寺吧?

      起初姬飞杏去哭一哭闹一闹,姬白灵还是挺犹豫的。可你再怎么哭闹又有什么用?还比不上纳兰君的一句话有份量。反正女帝陛下这么多年来就没见过她的纳兰君提出什么要求,人家难得这么坚持,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眼看事情已经拍板,姬飞杏简直急疯了,她不得不出其下策,试着来求姬飞桃。

      姬飞桃却是不紧不慢地笑:“纳兰君可是你的亲生父君啊,他做的决定又不会害你,你怕什么?”

      姬飞杏的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她讶然地睁大眼睛,渐渐地惊讶转化为惧意逐渐扩散,竟克制不住地发颤起来。

      姬飞桃仿佛看不见她的恐惧,抬手慢慢向她伸去,姬飞杏立刻就像被灼烫一般弹开,反而衬得姬飞桃的手僵在空中的动作很奇怪。她无辜地眨眼睛:“怎么了?”

      看她一脸无知无觉,姬飞杏刚才的大动静反而显得尴尬,可是心底形成的那个念头令她害怕,甚至怕到不敢靠近姬飞桃一步。

      姬飞桃意兴阑珊地收回手,看起来不甚高兴。姬飞杏正想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姬飞桃已经慢腾腾地笑了起来:“明明刚刚还抱我抱得这般紧,现在怎就如此避忌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忘了问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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