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将离 ...
-
空气变得滞闷起来，我愣愣地看着眼前那碗粥冒出的热气，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问些什么了，只听得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早就想不告诉你这些的，徒增些烦恼。”
我抬眼看他，他眼中波光粼粼，分明是关心和浅浅的担忧，下意识地把腰杆挺直了些，便听得自己的声音已恢复如常：“可知到底所为何事？莫非与我失忆前的事有关？”
云薇轻抿双唇，夹了一小筷子玫瑰渍萝卜到碗里，殷红的衬着一片雪白甚为可人。他将粥往我面前推了一些，一面有些愉悦地说道：“尚不知在夫人眼里，朱一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见我瞪他一眼又是一笑说道，“尚且不知与你有何联系，只是大约知道了此次原止江去越西的原因。”
“是什么？”
他笑着抬起下颌指了指那碗粥：“一边吃一边再听我讲。”见我心不在焉地胡乱吃着粥，一面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抬手又帮我夹了两筷子小菜，这才从容放下双箸，略微思想便说道：“你可知这世上有三大神器？”
我咽下一口栗子酥，这才开口道：“不知，那又是何物？今天可是真真长了见识了。”说罢又伸手向那红艳可人的小枣糕。云薇在一旁说了句慢些，却又将那点心盘向我这里推了一些，我抬头冲他一笑，咬一小口便是枣香四溢，于是这嘴巴便不得空起来，安然地等着他向下说去。
“也无怪，本来知道这些奇闻轶事的人也算少，那三样神器，据说是上古三位神君留下的法宝，分别是天雷鼎，地旻剑，以及水月镜。”
“天雷鼎，地旻剑，水月镜……”我喃喃地念了一遍，“真是古怪的名字。”
“何止名字古怪，关于这三样神器的传说也是怪乎其怪……”正说着，伐檀从外面进来，见到了我唤了声莲姑娘，便是转身去对云薇说道太爷有请。
“爹？唤我做什么？”云薇也是奇怪，昨个一用过晚餐他就去太爷那里回话了，这才在回来的路上寻到了我。
“不知，刚才德管事的亲自过来传的话，看脸色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我说爷还在用早膳，他也没有多说就匆匆回去了。”
云薇转脸来看看我，我一摇头说道：“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德管家亲自来会话，没准是要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呢，你还不快些去？”说到最后，已是压抑不住的促侠意味，云薇起身来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梁便道：“如此大善，待我去与你寻一个好姐妹来，好效娥皇女英那般成就一段佳话。”
“得了，昨晚才说什么只医我这一个病人，今天八字儿还没得一撇就花了心肠，我可真个是苦命的人哪。”
一声几不可闻的笑声，一阵蔷薇般的花香，一个亲柔的吻便印在了我唇边，我瞪大了眼仰视这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的俊脸，耳边听得他说道：“小气的家伙，乖乖等我回来，多吃些东西，嗯？”
我讷讷地点了头，他似是很满意地转身离去了，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许久回过头来，才看见伐檀在一旁似笑非笑，脸登时红了一大半。
“莲姑娘……啊，不是，莲主子，可再要些别的点心？”
云薇去了大半晌也不见回来，其间云苒来吃了会茶，采荇领了如笙把我的行李带了过来。
“小姐说且听斋可需不着这些东西了，流云馆一时半会又还置备不齐。”同样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我如同偷腥被捉住的猫，只得任由她们笑去。“如笙我是有意留在那厢陪我说说话我，无奈她是铁了心要跟着来，我也没办法了。”她把一众东西放好了又说：“先说好了，可得常让她过来看我，人生地不熟地可不许给她委屈啊。”
我心里正好笑的时候，云苒却是放了茶碗正色道：“好大胆的丫头，这些话也是说得的？”见我们三人皆是不解，她仍是肃了颜色说：“莲衣可是要做主子的人了，这些话你也说得？啊，瞧我这没记性的还说你呢，这名讳我也叫不得了，别让人听了说我们是没规矩的，你说可是么？六嫂……”到最后终是忍不住，卟哧一声笑了起来，采荇和如笙一愣之后也是和着笑了起来，我正待啐她，却见伐檀走了进来。
“莲主子，爷回来了。”
一阵安静之后，众人笑得越发不可收拾，我拿她们无法，便起身来要走。
“什么事这么开心？”云薇快步走了过来，我上前去正要控诉笑在椅子上直不起腰的三个人，抬眼却见云薇虽是笑着，眉心却轻轻锁在了一起。
“怎么了？太爷那边有何事？”
“还叫太爷？……赶明儿……该叫爹了。”云苒笑得上气难接下气，伐檀也跟着哄笑起来，云薇一把拉了我一边说道：“几个没规矩的家伙，主子也是你们笑得的？还有小七，看你嫂子气的，还不快带着这几个没规矩的下去，若是惹急了你六嫂，我也是保不了你的。”
云苒看看他又看看我，暧昧地答了声是，便唤了两个侍女下去，如笙出门的时候顺手扯走了伐檀，随着他们的笑声远去，房里便是安静了下来。
“他们起哄，你也跟着闹。”我一面嗔他，一面牵着他的手坐到了椅边，“有什么事，他们都走了，你便说吧。”
云薇但笑不语，自顾地走去坐下拿起我方才用过的杯子饮茶，我却是一阵烦闷，难道……
“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说来听听呀。”
仍旧无言，一双眼睛越过茶杯上方看着我，好像曾经有过很多次这样看着，眼神里却是些难辨的东西。我一步上前，伸手要拿他的杯子，却被他不经意间错手避过，索性再问：“定是有什么事了，难不成是老爷子给你定了门亲事不是？”
话一出口，自己心里便是咯噔一下，再看云薇的不动声色，霎时间仿佛真被坐实了大半。老爷子真给他定了亲？像云薇这样的性子一定是会拒绝的，那岂不是会被责难？是怎样个责难法……
“我是该表个态了么？”几乎是自说自话的一声嘀咕，却是换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茫然地从思绪里回来，便看见了云薇捧着本子乐不可支的模样。
一跺脚，知道自己被他戏耍了，脸上隐隐地烧了一大半，转身便要走，却是白影一晃，云薇陪笑作揖的样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好莲儿，别走，是我错了还不成么？”
其实心里多半已不恼他了，只是脸却愈加烧得厉害了，在他看去又是一副醋意横生的情态，便想先出去静静再说，谁想左移了一步，他还在眼前，右走半迈，他也在那里，左突右冲地竟是走不出去了。
“罢了，”心知与他这样武功极高面皮极厚的人多作计较也决然占不了便宜，索性一转身回到桌前，在他方才坐过的椅子上落下座来，“姑娘我不与你计较了，到底有何事，你可得从实招来。”
“遵命。”他双手奉上一杯茶，我接过了瞪他一眼，他笑笑便在旁边的椅子上也是坐了下来，“爹让我去吴国一趟。”
“嗯？”吴国？不是那个被夹在刑国和已亡的陈国之间的国家么？“要你去吴国作什么？”
“去给四哥带些话，顺带也去看看那边的几家商号，最近局势不是很稳定。”
“带话的差个仆从便是了，商号不也有专人负责吗？怎的非要把你叫去呢？”这才回来未及一日又要急匆匆地派出去，老爷子可真当云薇是他儿子了？
“商号是有人负责，然而若局势动荡到需要撤号的地步了，还得是我去作主的。”像是感受到了我的不满，云薇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再说了，我也想去见见四哥了，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不是么？”
我抬眼去看他，在他清澈的眼里看见了满满的柔情包裹着那个嘟着嘴的我，一时间心中也平复了下来。
“既是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没有旁的话。何日出发？”
“明日。”
“明日！？”我几乎一跃而起，却被一拉反倒是跃坐在了他怀里，“这么急？”顿了顿，也只好妥协道，“如此我便让如笙收拾行李去。”
“莲儿，这次你不必随行。”
“嗯？不必……”我兀地抬头去看他，就在昨夜我还相信着从今往后何处有他何处便有我，今日便听得这不必随行，着实来得突然了些。
“且听我说，”他伸手止住了我还未出口的抱怨，柔声道来，“今天一早我去看了二姐，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本也是陈年痼疾的，只是今年来得猛了些。留她在园子里，我不放心。”
说完不再言语，只是期待地看着我，我嚅嚅地接下去：“你是希望……我留下来照顾她？”
闻言他满意地点点头：“二姐本就与你交好，你也是个细心的主，不像小七那么没长性的，把她交给你我才放心。”
诚然，云萦有恩于我，加上云薇这层面的关系照顾她我也是责无旁贷的，我想了想，仍旧不愿放弃：“那……你呢？”
“我？”云薇展颜一笑，“我自然是处理完了事情便火速回来的。”
“火速是多久？”我不依不饶，云薇笑着搂了我，他的气息萦绕在我鼻端，一想到要与他分离，心中还是难以抑制地酸涩起来。
“嗯……那几家商号在不同的地方，路上难免耽搁些时间，”他把玩着我的发梢轻声说道，“这样可好，无论如何，我一定赶在年前回来，陪你过年。”
年前么，还有两三个月呢？我搂着他，心里是万般不舍，却还是点了头。
“那可说好了，一定要年前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将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