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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番外卷之今昔何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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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凉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吹到了那个庭院里,四下皆有奴才垂首恭敬的守着,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自心底发出的恐惧,时刻的警惕用余光瞅着同一个地方——庭院里的那间气派不凡的屋子,紧闭着的红木漆门。
这是封沉1805年五月初,而就在前段日子……天宇的一切似乎都在突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封沉1805年四月初,若贵妃病重,由太后授意下旨移入栖凤宫医治修养,但奇怪的是,翰轩帝竟是连探望一次也不曾有过?!只是依旧忙碌的处理政务,回景兰轩休息,而后再忙碌……倒像是要躲着什么而刻意的让自己繁忙起来……
直到四月中旬,翰轩帝突然把自己关在景兰轩里整整五天,不吃不喝不睡……靖王爷和瑾瑶郡主同来后,三人独处景兰轩一夜后……翰轩帝才从景兰轩迈出脚步……
却从那一刻,那个帝王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变化!
他的目光不再如前一样泛起琥珀色的幽深光芒,而是更加的沉静死寂,以至于……你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睛确确实实是在看着你,却让你觉得……那目光,根本就像是在看着桌子板凳这些死物一样的冰寒死寂,没有一点感情和波动,仿佛……明明是在动,却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死亡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眼眸,明明映入了世间万物,却不见分毫色彩!
他的面容依旧的如前白皙而棱角分明,却在那几天后更加的清濯消瘦,仿佛是……饥饿了千年,孤寂了几世……只是,往前那温和而高深莫测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在那张脸上,好似随着时间,随着那几日竟就是一去不返,再无回期!
那样的面容……总是寒气四溢,只消一眼也足足能够冰冻了心灵,僵硬了身体!
那样的面容……总是毫无表情,似木偶却偏偏渗透着无人敢去触摸的孤寂,以及那份从前没有的慑人无情,堪堪的就惧怕,就想远离……
只是……他似乎却仍旧是在等待着什么,绝望的等待着什么……
纵使如斯的变化,却都不是最让他人的害怕的,而是……不久后发生的那些震惊朝野,震惊封沉的大事!
封沉1805年四月末,天宇裕陵都迎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客人——杨韬!
一时间,众人纷纷猜测,这个能够在现而今直接进了御书房而没有被阻拦,并在那里待了几个时辰后安然走出的布衣究竟有着怎么样的身份,而他……又将会给如今的天宇带来些什么带走些什么!
但凡有些势力的都开始着手查起这个人的背景……
却只有,文家人心惊的再也无法强装镇定!
杨韬只是一介布衣的身份出入皇宫,而翰轩帝却未曾给予他任何的职位,不禁让众人松了口气……孰不知,这正是某场暴风雨的前奏!
“传朕旨意,封若贵妃为后,赐金册金印,十日后举行封后大典!”
听着这冰冷而没有丝毫生气的指令,杨韬恭敬的问道,“请问皇上,封号是什么呢?”
那边沉吟好久,终是喃喃开口,却只有在他对面的杨韬才知道,他们的皇上此刻正看着那边的一幅画不住的失神凝望……“冰若来到天宇,根本没有满一年,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为朕定下宁熄朝野暗涌深渊的一切策略方法,以及……平衡后宫最好的手段,宁渊……宁渊……那便封号‘宁鸢皇后’吧!”
“子游,你觉得如何?”那帝王,仿佛是个孩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梦中,不愿醒来!
杨韬又何尝不明白呢?他不过是与那个娘娘分离几个月的时间,就听到……如此变故,侥是自己也不禁怀念着从前的种种,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更何况,是那对娘娘一片深情的清淡帝王……不,如今不能再用这样的词形容他了,如今的他,除了自己,就只有凌寒不会害怕了……
“甚好,可不知……封后大典上……”该由谁来代娘娘行礼呢?杨韬不禁考量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胆量把话说完。毕竟之所以不若对待其他人那样的对待自己,只是因为……那时有自己在场的竹林,是这位帝王始终无法忘怀的过往曾经……
“朕一人就好!”淡淡的话语,无喜无悲的传到杨韬耳中,却只让他感觉到了那凝望画像的帝王,悲伤绝望到将要滴血的片片破碎的心……曾怎样的痛过渴望过,又怎样的沉入了无尽的绝望而再没有了温暖的时刻……
“那我现在就去处理!”杨韬恭敬的行礼后退出,纵使他只是一介布衣,却也没有人敢违背他所下达的命令……
记得那日……
杨韬让内务司重新安排宫里的人手职责,却遭到他人的白眼和鄙视……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天宇的皇宫里大声的叫嚣命令,若不是看在你曾进出过御书房,又有何人会把你当回事?”
“就是,不过一介布衣,比起我们还要低贱不如,竟在这里……”
杨韬无奈的笑笑,终是不说什么,却在那人话还未完,竟意外的看到……某个皇帝,一身雪绸纱衣,长发自由披散,单薄的出现在众人身后,手起,剑落,晶莹剔透的长剑穿透了那个说杨韬低贱的人,顿时血色飞扬,勾勒出一道道绚烂而妖冶的画面,却是每个人惊恐颤抖的跪地行礼,再也不敢抬头,甚至连喘息,都要思虑再三……
“不要再让朕看到下次……”棱角分明而白皙冰冷的面容转而面向杨韬,口吻清幽的说道,“冰若的令牌,不是给你当供品的!”
单薄的帝王,轻飘飘的走过,只留下一抹淡淡的檀香味,以及他墨黑长发划过的弧度……
那背影,神子般的出圣高洁,却偏偏只让人恶寒!
从那日后,每个人都对杨韬恭敬有加,或者说是惧怕有加……就是当朝丞相,靖王爷,瑾瑶郡主亦没有丝毫区别……大家都胆战心惊的过着每一天,每一刻!
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呢?
竟让那原本清淡温和的帝王,一夜间变的冰冷而无情,以至于拂逆他意思的人,不过是同样的下场,同等的待遇!
就一如,那赵将军一般!
当封后诏书公布的当天,正是翰轩帝难得在朝堂上露面的那一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景兰轩若贵妃之上官冰若,冰雪聪明,德才兼备…………故敕封为后,号‘宁鸢’,入住栖凤宫,并着营造司于栖凤宫内苑另建……”诏书还未全部念完,赵将军早已冲出朝臣的队列,长身立着神色决然的启奏起来。
“皇上,万万不可如此啊!”赵将军见那上座的帝王只立在玉阶上,便大胆的继续道,“若贵妃确是我朝的幸运,可是……无权无势更无背景又来历不明的女子,又怎能登上后位,母仪天下?”
他在启奏时,却没有发现那一帝王,已经将视线缓缓而似有若无的落在了他身上,纵使他在请命时已然跪倒在地……
赵将军慷慨激昂的陈词后,才抬头望向玉阶之上……顿时,他只觉浑身冰冷,气血冻结……
那个帝王,冰寒而如冬日寒雪的双眸,琥珀色的光芒已经深沉的几乎淹没了他眼眸的颜色,却是定定而久久的把焦距固定在他的身上,没有怒火,没有感情,死寂到……明明从中看到了自己狼狈苍白跪地的模样,却是没有将自己染出哪怕一点点色彩……就好像,此刻,真的就是望着一块冰,一块雪,一面只能映出模样却看不出衣饰色彩的镜子……
“来人,拖出去,斩首!”那帝王薄薄而淡淡有着些色泽的双唇轻轻一动,将视线移开便再也不肯浪费哪怕一秒的多看一眼!
“皇上!”
“皇上!!”
顿时大殿上竟多了很多惊慌的叫声!
而那人,却只是扫视了一眼,便成为最好消音的方法……“别以为朕真的就愚笨到傻做了几年的太子,三年的皇帝……你们,无非是念着这样的借口来保住后位,以让自己的直系旁系亲属登上那个位置,掌握住天宇的权势,从而巩固自己的地位,朕不怕告诉你们,如今只要朕一声令下,莫说是你们的家族财产,就是你们的命,也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不知他从哪里竟变出了一沓纸,晶莹白皙的手指捏着那些扬手洒到空中,依旧语气不变的说道,“多年来,你们究竟倾占了多少田地,又收受了多少贿赂,又在何年何月对朕派出过多少杀手,这些……可是一条不露的记载在这些纸上,朕倒要问问,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在这殿堂上与朕左谏右谏?”
飘扬的纸片,明明单薄的连树叶都不如,却让每个看清上面文字的人,脸色煞白,双眼惊恐圆瞪!
“凌寒,从即日起,派人看住他们,若有私自潜逃或者……异动者,不必上报,一律格杀勿论!或凌迟或分尸,均又你内定,务须多言!”紫金蟒袍的衣摆划过一个弧度,无边的气势就从那个颀长的身影上流露出来……
殿上众人,早已惨白了脸色,惊恐无比的跌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个帝王,是要真正的开始掌控大权了吗?还是……他只是……为了要立那女子为后,而做出的威胁呢?
“公子,是!”凌寒清冷而平静的声音淡然回答,只是却不见他现身在这殿上……而那个赵将军,却就是在这样的静谧气氛下,血流宫门!
十日后,封后大典热闹非凡,空前盛大!
十日后,各国皆派出使臣来参加这场众人早已预料到的婚礼……
却无人能想像,它有多么的奇怪!
从头到尾,除了翰轩帝竟就不见皇后娘娘的身影……问了天宇的百姓,才有人面带凄哀的说道,“娘娘她病了啊!”
一个人的婚礼,一个人的宴席,太后都没有出席参加,只是如数百年来前人的规矩一样,祭天,祭祖……一道道的程序机械而麻木没有感情的行过……除了凌寒,根本无人知道,那个帝王是用着什么样的艰难走过了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十几天时间……
天宇的气氛,全国上下的气氛已经空前紧张,但凡提及皇后娘娘,皆是遇到悲极哭泣的天宇人……
大家都说,娘娘是病重了,所以皇上才会举行封后大典,并给予了娘娘一个实质名归的身份地位……
回想起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发生的事,竟是让杨韬都不禁冷汗直冒!
再看看御书房中仍旧在凝望着那画的颀长身影,却又忍不住的怜惜心疼……那画,是皇上亲自画的,光从笔法和色泽神态上就说明了他是多么用心的画了那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子,不符合礼制的紫色宫装,头上戴着象征她身份,却并不繁重而精致异常的金冠,而冠上除了各种价值斐然的宝石外,还坠着一颗熠熠闪烁着举世光泽的珍珠,虽然不曾见过,杨韬却也知那便是南华珠了……
女子面容精致白皙,俏笑嫣然的睁着双咖啡色的眼眸,传神的凝望着看画的人,那笑容,三分的浅淡深沉,五分的天成高贵,余下的便是两分的疏离难测,略施粉黛的脸上,微微的还透出些轻灵之气,仿若深深山谷的幽兰,静雅而脱俗到将要飞天……
空谷幽兰——宁鸢皇后!
杨韬的脑中突然飞过这样的字眼!就是他自己也震惊在了那里,竟忘记了提醒那帝王,今日是有事要议的。
好久,那帝王才转身过来,却见杨韬震惊的呆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龙炎淡淡的掩饰掉眼中的悲哀,缓缓说道,“子游兄想到了什么?也是在怀念冰若吗?”
此刻的龙炎,对杨韬,倒是温和有加,反而像是个孩子,把他当作了大哥,在没有保留的展露自己的脆弱。龙炎垂眸安坐,随意的示意杨韬坐下,并递给了他一些纸张……
“不,皇上,我只是想到了几个字……”杨韬摇摇头,顺从而不卑不亢的接过那些纸放到了一边,眼下还没到议事的时候,“空谷幽兰——宁鸢皇后!”
“空谷幽兰——宁鸢皇后?”龙炎依旧冰寒而略有些白的病态的面容上竟是意外的出现了一丝疑惑……却在瞬间,就因为那几个字,霎时睁大了双眼,掩不住的复杂感情如走马灯一样的闪过他的眼眸,惊异,高兴,畅快,失望,期待,兴奋,绝望,悲伤,自责,害怕,恐惧,决绝……
“是啊,冰若就是幽兰,空谷幽兰……”他忽然在那样多变的情绪下渐渐沉静下来,痛苦无比的闭上了眼睛……“凌寒,出来吧!”
话音消散在这御书房里,凉薄到隐匿空中的气息缓缓出现,只是与空气同源同形的无法辨认,一身黑纱劲装的凌寒,在阴暗处幽幽清晰了他修长的身影。
“公子,该交代事情了!”凌寒没有提及那个人,他知道,每说一次那个名字,公子只会更加噬骨的再痛一次,所以……尽管那些悲伤和心痛已经无法隐瞒,却还是……
“对对,都忘记了!”龙炎摇摇头,辛苦的皱着眉头,似是要努力挥去些什么,良久他才睁开眼复又看向杨韬,只是眼睛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幽深冰寒,竟一时让人觉得与方才的那个人根本是判若两人……“那些是文家一族多年来所做过的事,冰若曾说过,将来……只这一件是要由你自己决定如何做的,而朕,只给你需要的一切证据就好。”
“从今日起,朕会亲自写一些东西,让你传达一些命令,至于……你的职位,就等肃清朝野后,再授予吧!”
“有需要的话,可以找凌寒,让他帮你动用隐卫,只是……若你不能完全的效忠于朕,冰若说过,那也不必再留!”
听得此话,杨韬心中狠狠一震,那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能如此的……
“你大不必如此震惊,冰若虽是这般说的,却是坚定的告诉朕,绝对可以相信你的忠诚。是以……朕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一层……而如今,朕却是要你,发誓必当尽力为朕平息朝野暗涌势力,共同创建一个全新的天宇!这也是……冰若的希望!”纵使杨韬没有表现出自己的震惊的表情,龙炎却也是明白他的想法,竟就顺势这么回答了。
“是,我必会倾己之学,助皇上达成心愿,亦达成娘娘的心愿!”杨韬有些感动,方才的震惊早就不知哪里去了,感动着那个女子的信任,也感动着帝王的细腻心思,敏感通透!
龙炎淡淡点头,旋即便低了头,呆呆的看着手边的那样东西……
杨韬禁不住瞥了一眼,心中就纳闷起来……那是个手掌大小的方盒子,小巧精致的让人惊讶,却是奇怪的他从来不曾见过听说过……
也不顾另两人在场,那个颀长而单薄的身影,已然兀自着魔般的拿起了那样东西,小心翼翼的模样竟似呵护了多么宝贝的东西……
轻轻的将它翻起,长按住那个红色的键,好一会儿,那东西打开一半的一面就闪亮了轻微却带给人希望的光芒……一阵轻快的音铃响起,龙炎也不管杨韬惊的鸡蛋大小的眼睛,以及他因为不可思议而微张了说不出话的口形……只是沉迷于自己世界的盯着那个闪光的一小方地方,竟是让琥珀色的眼眸霎时清澈起来,渐渐的恢复了他原本的色泽,澄净的好似最干净的山泉溪流……
他晶莹白皙的手指灵活的在开合后不闪光的另一面来回的跳跃……突然,他的眼中竟弥漫了好多的沉醉,复杂,伤心,自责……
小盒子出奇意外的发出了那个人的声音,纵使那么的虚弱无力,纵使那么的飘忽轻微……
“幸福,要幸福!还记得……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吗?还记得……天使的守护吗?还记得……我这段日子给你讲的那些东西吗?呐……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你那么聪明,一定懂的!”
杨韬听着这熟悉的话语,却始终迷茫的不明白那个人究竟想说些什么……
很简单的话,很短的话……龙炎却在听完后更加的怅惘绝望起来!
他自然的闭眼长按下那红色的键,紧紧,紧紧的把那样东西捏在手中……长长的睫毛颤抖着遮住了他的眼眸,只是不停的纠结,紧锁!
“冰若……”痛苦的类似呻吟一般的呼唤……可不知,那个人能否听到!
凌寒默默的看着面前痛苦的,那个他发誓要保护的男子,竟忽然觉得……他纵使是神子般的存在,却依然……无法真的如神子一般看待他人……尤其是那个……可以让他真正微笑的女子?!
杨韬无奈的暗自在心底叹息,数日来,从他开始回来与这帝王议事,总免不了这样的时候……压抑而苦痛的气息就像是由丝带集结的网,一遍遍一遍遍的折磨着他的从那帝王身上溢出,满涨的几乎就要淹没了整个天宇,整个封沉……
如果……她知道这些的话,还会不会……真的忍心放这个帝王一人呢?
暗自失笑……如果,真的可以选择,又怎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更何况……根本没有如果!从来就没有如果?!
“子游兄,冰若是这样叫你的,所以朕也这般叫了!”那人低垂着头,握拳几乎要掐进血肉的那手颤抖而僵硬的抬起,终是停在了领口,轻轻一拉一扯,就从他怀中掉出一个由金属悬挂的吊坠……
大致可看出,是呈现桃心的模样……那帝王失神的深深将目光落在那吊坠上,忽然受了蛊惑似的小心打开,又是呈两半的分开……却是无法看清那里面藏了怎样的宝贝……
却在一瞬,那帝王的脸上出现了最为复杂的各种感情……每一种,几乎都能让人窒息的感情……
“冰若……”又是一声呼唤……痛彻心肺的呼唤……
凌寒不觉也似受到了那人的影响,竟觉得心中有些发涨发痛的沉闷。真想让时间倒回到那个时候,然后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到那个女子身边……即使,是默默的相伴,至少也是可以保护她……
也好想,就在那……以后,毁掉所有关于她的印记,好让这帝王没有什么凭借可以哀伤……绝望……
“子游,关于那个‘卒丧,则将亲送之;其家,国养之。’的规定,就以文书的形式固定下来吧~!你拟定具体的内容给朕看过后,便下达实施。”
“那个,也是冰若说的……”
杨韬彻底有些无言的感觉!
这段日子,但凡下令,龙炎都会加上这么一句,天知道……那个娘娘究竟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都和这个帝王说了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论断,这几日……在传令的过程中,他也发现,那些规定和政策,似乎都是在企图要改变什么,或者说……是在改变天宇!
而这个帝王,仿佛像极了胸无点墨的傀儡,只是听着那女子的话,一点点的努力去做着什么……目的却并非要改变天宇,或者强大天宇……而更像是在完成某个人的什么心愿……
因为她希望,所以才要这么做!
杨韬忽然开始这样想……
“冰若曾说……”龙炎似是明白了杨韬的想法,径自开口喃喃起来。
“一个国家的命脉是经济,作为生产力低下的如今,无法真的就依靠经济来维系国家,所以……这农与商就都不能放弃!”
“当农民束缚在土地上时,是无法有多余的人去从事商业活动的,自然也就不利于经济的发展,因此……应该将税收改为依土地的多少来收取。”
“但是,并非定了如此,就一成不变。马克思曾经说过:‘世界是运动的世界,而静止则是相对的。’所以,对于商和农的税收,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改动,当商业太活跃时就加重税收,当农业太活跃时就减轻商业的税收,这样的手段称为宏观调控,是针对税收而言,不过……若利用在别的方面也是一样的道理。”
“比如说,改革国家旧制,对待邦交等,都是可以用此道理。因为无论是什么,总是无时无刻的在不停变化,而当权者就要采取灵活多变的手法。”
龙炎淡淡的语气,却是让那个阳原著名的“杨先生”都咋舌吃惊!
这些……真的是出自一个女子之口吗?她的话,真是比史书都来的有用多了!
凌寒听不懂,却也知那杨韬脸上震惊僵硬的表情有什么样的含义……只是……
龙炎的头已然又低了低,却在那一刻,他看到……一滴滴反射着光亮的水珠,落在了那人的胸前,刺目耀眼到心痛滴血的地步……
如今,说过的这些话,说这些话时的情景,他都历历在目,那个少女,似是天外来客一般的站在自己面前,左右踱步的用着不抑不扬的声音说着些精辟却蕴涵至深的道理……
浅淡的笑容,闪烁光芒的咖啡色眼眸,精致的脸庞,微微挑起的秀眉……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字眼……他都深刻的记忆,不断的回想……再彻骨的撕痛……
仿佛……她就在耳边,怕自己不明白的俏皮讲了一些例子……
“最简单的打个比方,在中国唐代就曾将前人沿用的兵制给改了,初始实行时并没有弊病,可后来这些问题就慢慢的暴露了出来,因此……改革是维系阶级社会秩序必不可少的手段。”
“举一反三的道理,你亦明白,我便不必多说了。作为封建社会,你需要时刻警惕的,不是朝野,不是后宫,而是……土地兼并!因为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实行,土地兼并是迟早都会出现的问题,而出现后便也就是统治走向末路的征兆,到那时……什么造反,起义的也就是正常到再不过的现象了,你明白了吗?”
她的告诫,她的叮嘱,她的认真……难道,就真的仅仅因为自己是她认定的朋友吗?
怀疑……怀疑……
他不相信!他一点点都不相信龙靖当日带回的消息,他更不相信……那个人会……?!
所以,他要等待,如果那一刻的消息没有让他的心真的崩塌死亡,她就仍旧在这同一片天空下的某个地方……
“天堂和地狱有什么区别呢?没有天堂,自然也就没有了地狱,相对而言,幸福也就是在痛苦存在的同时才会存在……你要相信,每个人,一旦离开母体多时独立的个体,所以……人要为了自己活着……”
这是她告诉自己的,可是……冰若,你自己根本就没有做到啊!!
你以为,你眼中的哀愁和痛苦,别人就真的看不到吗?
你以为,你心中所想,别人就真的不明白吗?
分明,你自己就是在为了某个人而活着,又有什么样的资格来对着他人说出这样的话……再作出对生命的挽留?
你明白尚且无法做到,那么,一个不明白这些的人又要如何做到?
“天使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而存在的,即使他的□□消亡,即使他再深沉的爱也无法把他带回心爱的人身边,即使他真的真的只能看着心爱的人一辈子,他却也无怨无悔的守护着他心爱的人。可不知……我能不能成为你的天使呢?可能……没有办法吧,毕竟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这也是她告诉自己的,可是……冰若,你为什么到了那一刻也不曾正视自己的心呢?
你以为,在你躲避的时候,就真的也躲避了你的心吗?
你以为,别人就真的被你那两个‘朋友’给打发了吗?
分明,最担心他的,最关心他的,最在乎他安危的,最知道他心中难过的……就是那个人啊!
明明心里就是想守着的,为什么你仍旧要狠心的抛下这里的一切,孤单的决绝而去?
“听明白了?这些兵制,田制,税制,以及对待外交和内政方面的技巧,你都要细心的研究揣摩,并将其融会贯通的能够熟练实践到治国上去,将来……无论是要除去朝中异心者,反叛者,还是强大天宇,称霸统一,这些都是很好的笼络人心的根本。如果……终有一天,需要拉开血腥的战争序幕,则更要有经济军事内政民心的多重支持,这才是统一最有把握的底牌!”
“对待的百姓,要德法相间,尤其在以后的建设上注重公共设施的完善,还有福利制度的更新确立,毕竟……百姓是很淳朴的,你只要给他们一瓶水,他们便可以回馈给你一片大海……呃,这也算是变相的收买贿赂吧!不过……比较光明正大,才不像你手下的那些老顽固龌龊呢!”
“你还需要注意将士和士兵的待遇,毕竟如果将来要打仗的话,以冷兵器时代的水平,人数,谋略都很重要。俗语不是说嘛,‘能领兵者,将也;能领将者,帅也。’要注重培养各种秉性的将领,也要优待士兵,当然是在经济条件充裕的情况下。”
“至于这个秉性……其实就是决定将领战术如何的重要因素。就比如说,有的人秉性暴躁,那么他可能在打仗的过程中只会进攻,一旦被敌人压制,则无法好好的防守;而有的人待人太过温和,那么他可能在制定行军策略时会偏于保守,这样虽然保存了军队的有生力量,却无法领取胜利果实……呐,像龙靖这样表面温润如玉,打仗却攻守兼可的人才又不是很多,你就需要擦亮眼睛,努力挑喽!”
…… ……
…… ……
如此种种的谈话,几乎每天他们都曾进行,可是……他却明白,那个人是在着急的要把一切她知道的东西都塞给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冰若,难道你早就预见了如今的结果吗?
冰若,为何……要抛下……他们两个彼此孤单呢?
“启禀皇上,娘娘曾在分离时让我找寻一人,可不知……”杨韬见龙炎说了那几句转述性的话后就不再开口,等了好久,才犹犹豫豫的如是说道。
“人?”到底是龙炎,无论是在想着什么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也能在别人说话的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杨韬本以为那帝王正陷在过去中,无法回神听到自己的话,可最终还是估计错了。
这个帝王,仿佛从本质上就与其他人不一样,反应,才思,天赋,气质……每一样都是出奇的优秀……可为何,那颗心就像是分成若干份,每一份都似一个独特的个体……
“啊……娘娘当时说……”杨韬恍然惊起自己正在愣神,这才急忙回答。
“别忘了那个最重要的任务,一定要找到一个对战争有天生敏感的人。这样的人,平日定是大大咧咧,但一遇到战争定是有着莫名的兴奋。而这个人,将来可是要与你同殿为臣的,你是相,他是将,我的话,你懂了吗?”冰若悄声吩咐杨韬,眼角却是瞥到了那边牵马的龙炎。
“以后……那个人,可能就要交给你们来保护了,更有可能,整个封沉大陆能否统一,或者是……天宇王朝的未来,就都交给你们了呢!”冰若依旧附在杨韬耳边,却分明语气里有浓浓的不舍和担忧。
听闻此言,杨韬竟是抬头用那精芒电闪的黝黑眼眸望着眼前这个女子……
“你是说,这是冰若要你办的?”龙炎提了提精神,直直身子语气轻微颤抖的问道。
杨韬不觉在心中暗叹,娘娘那时,分明就似已经有了准备一般,倒像是在无声的告诉自己:我能为这个帝王,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是的,我寻访几月有余,竟真的找到这么个和娘娘要求一样的人,可不知……皇上要不要见见?”杨韬恭顺回答,最后却似试探的问了问。
“那人……叫什么?”
“景啸天,现年二十二岁,曾经做过铁匠,也参过军,只是……因为力气太大,平日待人又有些暴躁无礼,所以……没多久便被遣归回家了。”
“哦?朕的国家是有这样的人吗?”
“禀皇上,他确是天宇之人,可能因为是偏远地区,又是瓦答哈族与我天宇一族的后裔,是以……”杨韬说起这个就有些想发笑,那个景啸天可不是一般的粗俗无礼,只不知……眼前的帝王要如何处置他?
龙炎眸色一沉,越发的没了原来的琥珀色光芒,只是……在深不见底的某个地方,仍是泛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模糊金色,分外的诡异……
“既是冰若所要寻的,朕自是要见见!”那人意外的却是答应了!
杨韬不禁大骇的张大了眼,那时的他,根本不知就是这样一个他都看不上的人,却在若干年后成为了统一封沉的功臣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