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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番外卷之魂归何处 ...

  •   我叫杨韧,字子涯,是阳原人士。
      从小我就喜欢研究书籍兵法,我有个哥哥,他叫杨韬,字子游。哥哥从小就和我很亲,他照顾我关心我,从来都让着我……他平日待人温和,可如果有人欺负我,他一定是世界上第一个跳出来怒目相对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会保护我的人。
      我相信他,没有理由的,从小就相信他,亦尊敬和爱戴他……
      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双亲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时的我只依稀记得……母亲病榻旁留恋不舍的目光,以及那微弱的几句话……“云雪天,梅亦寒,游戏天涯,愁满江……你是幽梅,我是雪,缠绕双生天尽头……子游,子涯,是兄弟,永不离弃的兄弟!”
      “子涯,要听哥哥的话,好好和哥哥一起长大读书……”
      那时的我有些不开心,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如此的美好,为什么母亲要这样流着泪水不舍的离去呢?留下来,不是可以更加亲近的感受到整个世界的美丽……那该是多么好的事情……
      后来,哥哥就和我两个人生活在竹林里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慢慢的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这片土地是分成好多块的。有三个比较强大的国家分别是天宇,天阴,天臧,而其他的小国则都在偏远或者三个大国的中间夹着……而我,就是生活在天宇这个国家……
      其实那时我就大胆的猜测起来,将来会是哪个国家成为最后的胜者,统领整个大陆呢?哦,对了,哥哥说这片脚下的大陆是有名字的,它叫封沉……
      跟着哥哥认识了文字,我发现这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竟然可以把一些东西用别样的方式表达出来……我开始渐渐的喜欢上了这样东西……并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他融会贯通了……就是哥哥也有些诧异于我的天赋……
      那时的我,真的很骄傲,因为……终于有了自己特别钟爱的一样东西……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还有更美好的东西在等待着我……
      哥哥教我诗词,教我弹琴,他也教我做人之道,他更告诉我只有手中看似弱不禁风的一页页薄纸,才是藏了世间最宝贵的财富……
      大概是六七岁时,我便被哥哥带到了一间屋子……平日好奇也曾要进来,可哥哥总说等我大些才可以……不过还真没想到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很多很多……
      那是间书房,里面有好多好多的书,那时的我几乎惊讶的都能把眼睛睁到铜铃大了……哥哥笑的柔和的对我说,“子涯,今日起便要你来品读典籍,可要认真哦,这些书都是父亲和母亲留下来的,当然我也搜集了很多书进去……”
      我要求哥哥把我的床铺安置在那间屋子里,哥哥没有说什么就笑着答应了……从那以后,我几乎就再没有踏出过那间屋子。我给它取名作“白梅居”,并央求哥哥作了匾悬挂起来……
      才翻动那些书一天的时间,我就灼灼的看着哥哥,坚定的说道:“哥哥,我想长大后成就一个梦想,用自己的双手和思维,成就一个举世无双的梦想!”
      哥哥只是笑而不答,似乎并不相信……
      从那些书中,我渐渐的发现,原来三个大国中,只有天宇是新近崛起的,也不过是恍然十数载的时间,却已然并列三国之间,称霸一方了……当时我就产成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只是……我自己都被这想法给吓了一跳……
      九岁时,我已经能将那屋中的典籍倒背如流,哥哥无奈于我的能力,不得已又搜罗了很多很多涉及方面很杂的书籍,于是我又埋到了其中,无法自拔……
      这次我发现了更加有趣的东西,它们分别是兵法和奇门遁甲之术,当时可让我兴奋极了,竟是几天几夜没有睡着的死命研究,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弄懂了奇门遁甲之术,为了验证,我还在那个从小长大的竹林里步了阵,没想到……就是平日最亲也是唯一一个见过我的陈大哥,也入了阵,冷汗直冒的没法儿出来……
      哥哥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震惊居多……
      十岁时,我所掌握的东西已经比哥哥还要高深了……哥哥有时也不得不佩服我的才能,他说,“我这个弟弟,将来一定比他哥哥更加的优秀出色,也许到那时我还得让他养活我呢!”
      虽是玩笑的话,我却也明白了自己脑中究竟储存了多少的知识乾坤……就像哥哥说的,那是经天纬地之才,是相才,是帅才!
      我还记得十一岁时,在竹林里发生了一件好笑的事,那日哥哥说要我到空地上品品茶,感受一下自然的温度和气息……自然我欣然答应,可是后来就……
      哥哥为我斟了茶,望着我的目光温暖而柔和,却也掩不住的喜悦满足……
      曾经我也以为是哥哥养大我的内心释然:总算没有辜负父母双亲的期望……可后来大了些我才知道,哥哥是在望着我的容貌,不停的微笑,高兴……
      十一岁的我,虽仍旧没有脱掉稚嫩,可面貌却是已然初成模样……脸上越加掩不住的清俊之气,眉目已经有了成人的趋势,炯炯有神却又出奇的清朗,黝黑的瞳眸被长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着,低头时睫毛颤动,抬头时却是精芒微闪,晶亮的比宝石更加璀璨,英挺的眉毛斜飞入鬓,更是多了些洒脱飒爽,钟灵毓秀的脸庞上总是挂着盈盈笑意,却偏偏没有孩童般的单纯自然,反而多了些超越年龄的明快通透,仿佛能够用着眼睛就了解人心……
      惟独……唇色鲜艳欲滴,似要拧出血来……气质高华,形态优雅,哥哥说……我每次扬唇浅笑时总是有些淡淡的张扬和自信,仿佛是天生的一样自然,再加上常年被书籍熏陶,更在这样的天质中多了些常人几世都散发不出来的书香气,虽然淡,却依旧足够耀眼……
      “子涯,这茶是山泉泡的,看看你的书里有没有这样的滋味?”哥哥推手让我品茶,这才唤回了我的思绪。
      “哥哥,你的梦想是什么?”我端起桌上温度刚好的茶,轻放到鼻尖嗅嗅,这才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哥哥曾说,品茶不是真的在品茶,却更像是品心,与此同时静气,修身,慢慢让心灵放松,去感受整个万物的生机和气息,并与之遨游天际……
      “梦想啊……这是很遥远又很实际的问题,不过……我希望,可以在这一生的时间里,与子涯相伴,永不分离!”那人悠悠一笑,黝黑的眸中渐渐柔和而温馨,似乎他已经在脑中勾勒出了一个美丽到神仙都求不到的画卷……
      “哥哥,你没有大志向……空空的满腹经纶,真是浪费了!”子涯微微摇头,依旧淡淡笑着,“身在乱世,亦应倾己之学,行惊天之事。当今之局,若有明君,理应助其完成统一大业,成千古之名,与此同时亦可免除黎民奔繁之苦,还他们安乐太平,如此方不枉来此世一遭。”
      在埋愤哥哥的同时,那十一岁的少年已经长身立在了桌边,而那茶……却已在他如此的志向下凉的彻彻底底,再没有能够温暖起来的勇气……
      看着面前卓越风华的少年,杨韬禁不住有些无奈的微笑,却仍是掩不住宠爱的注目着那个仍旧算个孩子的少年……轻语问道,“子涯,你预备何时出世?这么久以来,你可是一直都蒙在书里,除了陈大哥,还真真没见过其他人……”
      听着哥哥的话,子涯神情一顿,随即又如前般的笑了起来,“自然不是要一直停在这里……书籍毕竟是死物,只有现实才能带来更加高深的学问,我要在弱冠之龄前细细钻研兵法和治国之道……想必,未来封沉大陆的契机必是出现在天宇的,我只要等待就好了!”
      杨韬有些诧异的抬了抬眼,复又开口,“因何就是天宇,以我之见,倒是天臧更有一统封沉的潜质……”
      “绝对是天宇!”子涯坚定的打断杨韬的话,目光中竟出现了一抹异样的流光异彩,仿佛……他已经看到了那个天宇一统天下的时候,“天宇建国不久,新生的力量很强,能在十数载间并列三国,却是不能忽视……而且,我个人认为,越是历史悠久,越加没有统一的希望,因为有很多的旧制,很多的祖宗定制,根本无法彻底的换成新鲜的血液,为国家带来别样的生机,而天宇则不同……它建国时间短,且帝王有韬有略,懂得休养生息,为战争的残酷贮存力量,亦能替代掉旧的陈规,任用贤才,人心所向,自是统一的好条件。”
      “可是,新建的国家各种基础都不够雄厚,在建国时就已经是疲于战争,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又何来资本重新发动新的战争,更何况统一大业并非朝夕之事,要细细绸缪,周密规划,天臧却是都满足这些,所以,它才是封沉统一的希望!”杨韬对弟弟的说法并不赞同,竟例数着反驳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正是因为它刚刚跳脱出战争,才会有更好的条件来统一封沉。一,原来参战的将士仍旧没有消泯战斗的□□和激情,二,短时间的修养并不是低落了士气,而是更加的高昂了士气,三,帝王的野心还没有彻底的熄灭,他还有进一步战斗的渴望……另外,军民在战争的时候本就受尽苦难离散,如果一瞬间让他们安逸生活,再重新挑起战火时则恰恰会适得其反。恰恰天臧的居民,在长达二百七十余载的安逸中,早以忘记了战争的痛苦,一旦开战必是溃败不堪……”子涯唇边漾着轻笑,却是眼中越加的发亮明朗起来,那种自信,几乎是生就带来,亦没有任何外力可以改变的一般……
      杨韬突然似想起了什么,竟摇头笑了起来……
      如此情景,倒像是兄弟两个在为了彼此的执念争论着什么,原来……自己还是没有说的那么洒脱,真的就不像出世成名,千古常青……
      人啊,总是隐隐的包含着一些对身外之物的眷恋,即使说的再动听,也无法屏除掉欲望之心……
      不过,能和现在的子涯这样辩上一辩,也算是个增长的机会吧!
      “子涯,你为何竟将天阴完全排除到了外面去?”杨韬淡淡一笑,已不若方才那般执着了,现在纯是抱着听听子涯的说法的心情。
      十一岁的少年复又坐下,依旧淡笑的张扬而潇洒,“天阴是除瓦答哈族外唯一有信仰的国家,而且……他们对伊奈斯的崇敬膜拜简直到了疯狂的地步,若是哥哥,你会不会把它作为统一的希望考虑呢?”
      “不会!”杨韬答的快而果断,如子涯一样将目光放到了更加辽阔的视野后,他才又说道,“有弱点,就会受制,但同时……亦是最好的强心良药,就看……那个率领统一大军的人,要如何下令了!”
      “对,就是这样!”子涯像是受了鼓舞,眸中明暗不定的闪烁了很久,紧接着就答道,“有信仰,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但是……如果稍有不慎,惹恼了那些疯狂的信徒,想必……这仗不用打也就输了!倘若利用得当……这天阴即使成不了气候来统一,却也会是最容易收复的国家!”
      杨韬会意的笑笑,“所以,纵使它也和天臧一样有悠久的历史,可却是最不适合继承大统的国家!”
      当然,那时的他们又岂知,在不久的将来,天阴的皇帝病逝,而莫毓之则一下崛起成为了难有敌手的枭雄!
      子涯正在和哥哥用眼神相互传达着彼此眼中炽热的知音之光,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兀自皱了皱眉头……“不过……有个人,还是不能小瞧!”
      “哥哥,你记不记得前不久有本书上说了天宇建国之初的一些事,距离现在也不是很久,也就是最近几年的工夫,有个……天阴的皇子,曾用箫音打败了咱们的皇上,让天宇没有再向那边扩张领土呢!”
      杨韬凝神回忆一瞬,才恍然望向子涯,“那个孩子……才10岁,是吗?”
      子涯重重点头,却在刹那两个人都凝重了神色,似乎在说:看来,统一天下的重任,真是变化多多呢!
      正在两兄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竹林里却是人未到,声先道的传来一阵笑声,爽朗愉悦的都让人不禁也感染似的弯了唇角,等待着那种快乐……
      “你们两个在忙什么?呀,看样子我有口福了,竟是茶香吗?”那人一身青褐色衣衫,虽不是多么华贵的衣料,却也穿出了些豪迈之气,让人不由得就喜欢了这个人。
      他约莫五尺高,身形谈不上多么彪悍,可也没有多么文弱……只一张国字脸亲和而爽快,一看便知是易交之人。
      “咿~~~”他似有些奇怪的叫了声,随即笑了起来,更比的方才又开心了不少,“子涯,你出来可是难得比摘星星还困难,怎么,这比挖到天承山上的灵玉还稀有的事竟被我给撞上了?”
      “陈大哥,今日又是所谓何来?没有被那阵法困住吗?”子涯的眸光暖了一瞬,却也挂了调笑的玩味问他,说不出的嬉笑轻松。
      那人搔搔头,不在意的笑道,“嘿嘿,那是过去的事了,我早就知道你那个东西怎么走了!”
      “哥哥,你竟帮着他!”子涯明了的看向自己的哥哥,有些怨怪的说道。
      杨韬也不辩驳,只摇头笑了笑: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那一天,我从不曾料到竟成了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永恒……
      永基二年,我就要满十八岁了,只要生辰一过,我便要和哥哥一起去游历四方,增长见识……
      却在那年的七八月时又听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或者说……是天意吧!
      天宇竟多了位来历不明却神奇的女子,皇上把她敕封为若贵妃,并在十天后派她外出断江治水,而就在七八月我们听到消息时,那个女子已然成为了天宇的传奇,更引来各国的窥探调查。
      我欣喜若狂,不知为何,反正我就知道那个女子定会成为天宇强大并一统天下最有力的帮助……我更加努力的钻研兵法,并在死书上又衍生出更多的计谋,可以比书本更实用的放在战争里……
      原本以为,一切都是顺水推舟的事……只要生辰过了,我便可以去裕陵都自荐一下,那样肯为国不惜跋涉外出的贵妃,定然是个明眼人……
      可是,哥哥却病了!
      我出了书房,一直在他身边照顾他,陈大哥也曾找过药,却在一个夜晚,哥哥的病突然严重起来,我再也忍耐不住冲去找大夫……结果却……
      在街上,我好不容易请动了一个大夫,在协同他回竹林的路上遇上了那群禽兽不如的畜生……
      他们的出现,吓得那大夫仓皇而逃,我却不知是为何……
      他们说,他们是文家人,我脑中一滞,竟有些迷糊……哥哥虽没有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但也会常常告诉我些外面的消息,这个文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呢?
      还没有容得我思考什么,他们就绑了我强行要带我离开……
      那时,我根本不曾料到……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样的黑暗……在冲我招手……
      就这样,我成了文家私自关押的狗,不,比狗还不如……
      那个人,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我……他竟然要以男子之身与我行那下等苟且之事……我不愿……他就强行逼我……
      污辱……简直是天大的污辱……
      他将我双手分吊在床上,每天的每天都折磨我,每天的每天也会让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在我身上一遍遍的重演……我屈辱,我愤恨……
      我怒骂他,他却越加的兴奋……
      不过是五天……就让我从天堂瞬间掉到了地狱……不,那是比地狱更加地狱的地方……
      我开始绝食,我不吃东西,与其如此的活着,倒不如走到另一个世界……这凉薄森寒的地方,这丑陋的人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但是……他们那群畜生却不让我死,他们强行的灌下延续生命的东西,让我一次次绝望的疯狂……
      我开始恨,我开始愤……为什么哥哥要生病?为什么哥哥在我丢了后都不来找我?为什么……我这样的痛苦和屈辱,他都不曾理会?
      为什么天宇如此光明的国度会有这般肮脏的存在?为什么那个年少即位的皇帝不将这些泯灭人性的东西一一清除?
      我开始厌恶这个世界……为什么世上的人都不曾面对的事要我来承受?为什么就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过是平日的相伴,危难的相离?
      我开始想……只要把人全部杀掉,至少……就会干净!用鲜血来洗净这世界的罪恶,让鲜血来净化灵魂……这样,即使不用统一,世界也可以美丽……至少,它是红色的,纯净的红色!
      对!杀——杀——杀!
      我骂他们畜生,我骂他们狗也不如……而我身上却是新痕旧伤的惨不忍睹……我开始麻木,我开始彻底的绝望……什么壮志凌云,什么统一大业,什么扶君梦想,通通都是狗屁?!
      每次……被非人虐待的时候,我会笑,美丽而邪佞的笑,却在他们惊恐的同时,根本看不到我掩埋在眼底无尽的疯狂和厌恶,怨恨……
      终于……即使有执着的梦想,我也还是不想在等待那个比星光都微弱的希望和奇迹了……
      一个月零四天又七个时辰,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即使只余下虚无的魂魄,劫灰,我亦要……千百倍,千万倍的……讨还回来?!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松了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暴露在自由的空气里的,只依稀看到……那天云很厚,而我……只是很累,身体残破飘摇,而心却更加的累而绝望……
      模糊间有人抱着我哭泣,我却不想理睬,因为……这样的期望,已经在这段非人的煎熬中幻想过很多次,总想着会有人来救我,会有人带给我奇迹……然后,就算我真的没有尊严活下去,却也会完成自己的梦想……但是,希望过后的失望,却屡次铺天盖地的压来,让我再也无力去期望希望些什么……
      一个闪电划过天空……我忽然就轻了起来……渐渐游离在空中,慢慢的身体没有了疼痛,没有了重量……只是越加清晰的视线却看到……那个草席边抱着另一个我在放声哭泣,不住的颤抖的人……
      那是哥哥啊……他竟……瘦得只剩下一身孱弱的骨头了吗?本来还儒雅温和的脸,却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睛无神,只余下彻底的疯狂,怒火和残存的一些意志所支撑着的无尽痛苦……
      原来……这样就是死了吗?
      可是……却是这样的自由,我从未发现……自由竟是这般美好的东西!
      我飘在哥哥身边,好想告诉他,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但是……我触向他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透明的穿了过去……
      死寂……死寂……
      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我感受不到自己的温度,更加的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是意识的飘离……随心所欲的飘离……
      哥哥抱着那具残破的身体默默回到竹林,我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可却是死了以后才能够看到……
      不禁有些黯然……
      哥哥检查了我的躯体,用了最洁净的温水一遍遍颤抖着为我清洗身体……
      就是浮在空中的我,看着那样的身体,都有些不忍心的偏过了头……可哥哥却认真的好象在做什么神圣的事,毫不马虎的一点点清洗……却在同时也不禁落下了泪,不住的落泪……
      他眼中燃烧着更为猛烈的火焰……似乎在下一刻,便会把整个世界都化为灰烬!
      有脚步声响起,我回头时看到了陈大哥,他也和哥哥一样,没了往日的笑容,没了往日的风采,一张脸全然的憔悴……或者说,不成形容更加准确些!
      “子游,那狗娘养的,我今晚就去杀了他们!”这时我才借着屋里的光看清,陈大哥身着黑衣,腰间插了把刀……其实,他虽然豪爽,却也只是力气大些,根本不会什么武功……
      “子涯那么个灵秀人都不放过,真他娘的畜生不如!”陈大哥站在那里,也不忍心看我的身体,径自撇过头去抹泪。
      哥哥只是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我浮在空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的却是毛巾浸水,又被拧干的滴答声,哥哥没有抬头看陈大哥,更加没有理会他的话。
      好久,哥哥才把我的身体清洗过一遍,取过一边洁净如雪的丝锦薄被细细而小心的为“我”盖好!
      “陈大哥莫急,你可曾听过……让自己痛恨的人最好的惩罚,便是让他好好的活着?”哥哥脸上带笑,可我分明见他眼中仍旧深深掩埋着痛苦,愤恨,自责,疯狂的怒火光芒……瞬息间就能让看到的人窒息……
      陈大哥是个粗人,根本不明白此刻的哥哥有怎样的心情,只不明所以的望着哥哥,似在询问……
      “我要权势,我要出世……我要成为这个国家,这个大陆上为人忌惮的存在,我要整个文氏家族挫骨扬灰,我要他们好好活着去承受那一切……受尽灵魂和□□的煎熬和折磨而死,让他们永生永世都得不到救赎!”铿锵有力的声音,似能将地上砸出个坑,一直穿透到无穷无尽的地方去……
      “若我有权有势,若我有官位有尊贵,他们又怎感欺负于子涯?说到底都是我不好……以为让他留在竹林里为梦想而努力,在一旁尽心照顾他,给他父母缺掉的那些感情,就是真正的在保护他,爱惜他……可是我却忘了,只有权势,才可以把他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的成长,完成他属于自己的梦想……我怎么就早不明白这个道理?怎么就不会早些去争取?如果……我是朝中之臣,凭着腹中点墨,又怎会是一无所成的平庸无能?”哥哥踱步屋中,痛苦的呐喊嘶哑,他在自责,他在怨怪自己……
      我的心……即使没有□□,却依然生疼……
      哥哥,是最在乎我的啊……怎么就当折磨屈辱埋没了那多年的相依相携?
      顿时,那些对他的怨怪,竟如破碎的铜镜,一点点剥离下来……
      “子游……你……”陈大哥有些惊恐的看着如此的哥哥,我知道……他在害怕这样的哥哥!
      哥哥从来都是不注重名利的,现在却口口声声喊着要权要势……
      “子涯,我不要你沾染世间的肮脏,我会把你以火焚化,安放在白梅居中……终有一天,就算是死我也会让你看到那些畜生的下场……”哥哥突然转身,对着“我”坚定的说道,泪水还粘腻在他的瘦得皮包骨的脸上,却无法遮掩住他眸中的光芒……灼痛人心的光芒……
      那天,陈大哥和哥哥把我清洗了很多遍,天亮时,才在旭日东升时将“我”抱到竹屋后的空地上……焚化!
      就这样,我亲眼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大火中熊熊燃烧……那焰火似直指着天空在怒骂……我却只是默默的看着……看着……
      哥哥开始把自己以前的诗作挑选送去阳原的酒家,客栈悬挂,而在“我”焚化后,他更是费尽了心思要平复心境,可终究是困难多多……
      哥哥弹琴,品茶,练书法……可每做一样,他就更加的哀伤一分,心情也急噪的无法安静下来……只因为,从前这些事,都是我陪着他,或者他陪着我一同做的……
      就在这之后不久,我忽然知道,天宇和天阴正在开战……而我国前方已是失去了数十城池……
      可是……这些和我一个魂魄有什么关系呢?
      我苦笑……
      哥哥在“我”旁边挂上了那首诗,还有我曾经给自己画的画像……却在同时,也看到竹屋的正厅里,多了一副字……
      “狂风暴雨几时休,耳畔惊雷怒云霄,
      雨打棂木恨意见,跌入苍茫愤不甘。
      白梅傲骨凌风立,清香幽远隔篱传,
      试问苍天理何在,浴火凤凰苦痛缠。
      人性沦丧辱白梅,伤枝残蕊犹未足。
      壮志未筹身已殁,何时天道沐人间!”
      朱砂书成,就是我看了……也经不住的被唤醒了灵魂深处对那些人的怨恨和滔天怒火……
      哥哥平日里仍旧是如前一样的吃饭睡觉,却每次……总要多摆一副碗筷,多燃一根烛台在白梅居里……我知是他无法忘记,无法忘记从前的一切,我的喜好,我的习惯,有关于我的所有所有……
      但是……我又无法同他交谈,无法同他一起做所有的事……更加无法碰触到他……
      五个月的时间,就在指缝中溜走……一去不返,却仍旧没有冲淡我深埋在心底的恨,我的怨,哥哥的怒火,哥哥的誓言……
      却在这样的日子……又发生了个劫难……
      哥哥被强盗绑了……我好想去帮忙,好想通知陈大哥来救他,可是……他们都看不到我……
      我干着急的看着哥哥被强盗带到竹林外的那个树林里,原本以为哥哥会反抗……至少为了我反抗……可是,他在估量形势后,竟是选择了要来见我……
      我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但那时,我却忘记了……等待奇迹!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好射中了将要降下利刃的那支罪恶之手……我诧异,原来真的可以等待希望……
      不禁一阵开心……却没料到,来的竟是个女子!
      她一身浅蓝色的水湖羽衫,长发以一支簪子束起,简单却不失气质,她的眼睛是咖啡色的,闪亮着异于一般人的灵气,只似笑非笑的望着那些强盗……一个女子,胆色的确是与众不同……
      只是……为何,我却觉得,她的心思,她的聪慧,将会是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她开口就问哥哥的状况,我不由得就喜欢她了,其实……她长的也是很漂亮……不若一般的美人死板,倒更加的吸引别人……
      当然,如此情景,就是我也不得不担心起她的状况……
      可是……我好象,担心的多余了……
      那女子竟在片刻间把强盗的首领给戏耍了一番……引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就是我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哥哥更是五个月来难得的抿唇勾了个弧度!
      她下马察看了哥哥的伤势,便同那强盗拖延起时间来。不过,她的话语,的确是同其他人不同,没有咬文嚼字,也不曾迂腐,反而……有些没有忌讳!
      可是……她还是被人戳穿了!我竟在那一刻真的害怕起来,这样的灵秀女子,死在一群强盗手中,倒是天底下最大的可惜了!
      只见她利落的拉弓搭箭,旋即大喊一声:“凌寒,你再不来我就死了!”
      原来是有救兵啊!
      不过,那一刻她的表情,还真是让人惊讶……没有恐惧和担心,更加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显露在脸上,淡淡的微笑竟透出些……淡漠!哥哥也是有些意外的看着那女子,黝黑的瞳眸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芒……
      她的目光……没有喜没有怒……瞬间,我见一道青绿的光芒从林中闪出,片刻间竟是要了所有强盗的命!那么……那个女子是知道这样的结果吧,的确……心肠够硬够狠的,仿佛那些根本是蝼蚁,没有什么贵贱高低的同虫子一样相同的生命……
      我终于明白……她的目光,她的笑容,那是藏着要命尖刀的温柔……
      那一日,哥哥带他们回了竹林,更让他们进了红蕖小筑,看来……恩情是哥哥看重的,也或许他是在感激人家给了他可以报仇的生命吧!
      他们看到了哥哥的诗,他们也是敏感的人,尤其是和那姑娘一起的琥珀色眼眸的少年,他竟是凭感觉就知道了这里的怨气和恨意……
      我猜想着他们的身份……却毫无头绪!只知那个女子,她被叫做冰若……说来,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后来的后来,他们知道了有关我的一切,单单是那女子的感觉竟就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我沉默,我震惊……可是,那文家人可笑的竟又犯了滔天大罪,他们绑了冰若……
      不过是前后一天的时间,我就在跟去看的时候发现,文家全部被杀,那畜生的兄妹被琥珀色眸光的少年活捉,却是不知成了何种下场……
      回去后,冰若痛惜的自责,竟是因为她……没能救下我!
      而她,却就是那个天宇的贵妃,天宇的若贵妃……亦是盛传的伊奈斯后人……
      她向哥哥讨要那幅我的画像,哥哥不太愿意,而我却一刹那决定……从此便留在这女子身边……
      所以,我掀起了那画,让它飘到冰若面前,哥哥似是听到了我的心声,竟就真的同意了……
      她身上的气息很纯净,还带着些圣洁的味道,她收下我的画后,我便真的在她身边,慢慢的平静了心……真是个有灵性的人……
      她每日都会为我折上一个纸鸢,即使她再累,也从不会忘记……因为那一个个用真诚的心折成的纸鸢……我的灵魂竟真的慢慢纯净轻灵起来……怨气也在逐渐的淡化淡化……
      子涯啊子涯,生就没有成就梦想的权利,却在死后,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真诚平等……该是多么的幸运啊!
      只是……前方又将会有些什么呢?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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