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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_____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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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明亮的书房里,阿泽贴着墙站在拉开的窗帘后面,飞快地确认一遍文件袋上鲜红的机密戳,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文件挪出来,低垂的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急切。
纸张翻开的声音细细碎碎响在耳边,伴着胸腔里重重的心跳声唱起二重奏。一缕阳光从身后直直地照射进来,空气里数不清的尘埃舞动翻滚,一小片纯净的白色夹杂在里面,极其显眼。
阿泽瞳孔一缩,手上动作急停,一只手用力挥出去,猛地握住那片即将飘出视线的白色。
手缩回来再打开时,手掌心赫然躺着一片轻若无物的洁白羽毛。阿泽紧绷的肩头往下一塌,松了口气。
意识到手里的文件袋只是一个诱人入局的陷阱,他动作轻柔地把那片羽毛夹回纸张里,将文件袋恢复成原封不动地模样放在书桌上,然后不动声色地摸出书房。
刚从二楼角落里拐出来,就听见旋转楼梯上传来清晰的脚步声。阿泽直愣愣地瞪着双眼,双手扶着墙一路往前摸索,黑色的眼仁一动不动毫无神采。
挪到楼梯口时,他依旧恍若不觉地抬脚往前踩,眼见着就要头朝下直直滚下楼梯,面对面迎上楼的男人伸手拦了他一把,取笑道:“阿泽,再往前走我保证你脑子摔出一个大窟窿,干脆让辉哥给你配个导盲犬得了。”
阿泽微微仰着脸,瞳孔涣散没有着落点,脸上却恰到好处地显现出几分恼羞成怒,“去你的,明天我就跟辉哥说你配给我当导盲犬。”
宁阁双手搁键盘上停顿好一会儿,又去摸删除键。删删改改好久都不满意,宁阁双手捏住眼镜腿,将平光眼镜取下来正摆在边上,合上轻薄小巧的黑色笔记本往腋下一夹,就往书房外头走。
他一个人住,房子不大,没有请阿姨的习惯,房子里的摆设却近乎整洁刻板到不像是一个年轻男人住的地方。
路过玄幻口的鞋柜时,视线掠过上头小盘子里的车钥匙,宁阁脚下步子丝毫未有停顿。
自从雾霾天气越来越严重,市长在电视机上带头呼吁市民出行少开私家车,宁阁的车就停在车库里嫌少有见天日的时候。
谁都知道这年头都是嘴里口号叫得响,整座城市的车位却依旧一位难求。就连那位衣冠楚楚面容正气的市长,几天后就被微博用户曝出,车库里又添了辆新车。唯独宁阁一板一眼地坚持了这么久。
宁阁乘地铁到五一广场站下车,挑了家临街面的咖啡馆进去,走到靠窗的桌边点了杯咖啡坐下来。盯着窗外来来往往的形形色色的路人,仔细看了起来。
期间他那走马上任没多久的助理打电话过来,询问他新电影剧本的进度。宁阁告诉她初稿写了四分之一还不到,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姑娘在电话那头懵懵懂懂地“啊”了一声。
宁阁虽然年轻,手里头出来的本子拍出来的电影也有大火的。他在塑造人物时也一直秉承着严谨到近乎刻板的原则。
当年写余鹤年的故事时,宁阁一个人背包坐了四天五夜的硬座到西藏,在火车上他见过意图拐卖大学生的人贩子,见过晚上睡在过道和洗手台上的民工,认识了不少走南闯北的背包客,还丢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电影拍出来以后,余鹤年和他的故事大火。宁阁在西藏住过半年的那家客栈,也成了电影里余鹤年开的客栈原型,一度门庭若市。
那年年末的金狮盛典,宁阁甚至代替余鹤年上台领了个史无前例的最佳原创人物奖。
宁阁现在在写的剧本,主人公阿泽是个卧底,为了更好地混入地下势力,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人畜无害的瞎子。
宁阁没写过瞎子,他直接往街边一蹲,碰上盲人就上前去搭话。这么一守就是好几天,他碰上过装瞎乞讨的老人,也碰上了戴宽大的黑色墨镜被自己误认成瞎子的人。
身后咖啡馆兼职的姑娘一直拿怜悯和闪躲的目光偷看他,宁阁岿然不动。第三天下午,终于被欧文助理给领走了。
欧文助理带着他左拐右拐,抄小路拐到另一条偏僻寂静的道上,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路边。
宁阁走上前去拉开车门,欧文坐在里面眼神温柔地看他:“宁宁。”
事实上宁阁并不喜欢欧文给他取的这个娘兮兮的小名,可作为恋人来说,他应该表现出大度和宽松来。
宁阁露出笑容用以回应对方,随即弯腰上车。
欧文自当年出演余鹤年以后,就迎来了演艺生涯的巅峰期。
余鹤年是宁阁笔下耗费心血最多,也是他最爱的一个男人。他多年来四处闯荡,广交朋友,最后带着深厚的阅历和沉淀下来的脾性在拉萨街头安顿下来。
开一家古朴安静的客栈,在午后的日光下,对着旧巷里青砖朱瓦下大片摇曳的野花,饮酿得最好的醇酒,听那些由大江南北踏足而来的旅人讲他们自己的故事。
欧文演出了最完美的余鹤年,以至于到今天也没有人敢挑战被视为经典的欧文版余鹤年。
宁阁自然也就喜欢上了欧文。
但从宁阁给笔下人物取名的风格不难看出,除去“宁宁”这个亲昵的称呼,宁阁第二不太喜欢的是欧文这个名字。
刚认识欧文的时候,宁阁还以为欧文是对方的艺名,毕竟从五官来看,欧文虽然长得英俊并且无可挑剔,但是保守估计祖辈八代以内是没有外国血统的。
当然,宁阁告诉自己,他喜欢的是欧文这个人,与他的名字无关。
宁阁挺直腰板坐正,欧文的手覆上他的手背,语气亲昵十足:“你在路边为新剧本取材吗?”
宁阁“嗯”了一声。
“让我猜猜,这次你在写什么样的角色呢?”欧文饶有兴趣地托腮,尾音微微上扬很是性感,“擅长人物侧写的犯罪心理学家?”
宁阁抿了泯唇,欧文总是对猜测他的新人物这件事兴致勃勃。然而没有一次是完全猜对的。
上一次他对路边乞讨的小孩儿投去过多的目光时,欧文猜测他的新人物是一个乞讨者,事实上,他当时在写的是那些被拐卖利用去乞讨的孩子。
剥离演艺圈繁忙的工作,欧文会努力融入他的生活,但是可惜,对方似乎总是在这方面缺乏一些默契。
虽然不久以后,他才知道欧文并非是与自己默契不够,而是对方从来就没真正用心过。
宁阁含糊“唔”一声,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我让人打电话问了你的新助理。当然,”欧文心情愉悦地摩挲着他的耳垂,“是以工作的名义问的。”
欧文成为他男朋友没多久以后,在一次对方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上,宁阁瞟一眼桌边的酒店房卡,委婉地表示自己在结婚以前不想和男朋友上床,欧文体贴地退掉了那张房卡。
虽然平日相处里,欧文喜欢黏着自己,又摸又亲的。不过欧文告诉他,这是情侣之间增进感情的正常方式。宁阁也就放松自己尽力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