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一梦》马睿嫣

17、番外三 秦逸然（三） 渐生情愫

　　嫣儿住了下来，我试过去打听嫣儿说的“荷塘区”，却没有打探到一点消息。我莫名暗自感到一阵欣慰。我无法解释自己的这种心态。

　　我和嫣儿相互陪伴，住在这人烟寂寥的点翠山，明心馆的一切就是我和她生活的全部内容。日子一天一天流逝，我的生活里除了医书和药草外，又格外特别，这让我以前总是形单影只的日子有了些异样，却不会感觉突兀。我想，嫣儿就是我平淡生活里最特别的存在。

　　嫣儿的话不多，她从不会在我凝神研究草药的时候打扰我，有时候见我忙得废寝忘食，还会不声不响的烧好饭食，菜式简单，却有家的味道。

　　我有时还会和她聊起医药的事情，这个大多数女子会感觉枯燥无味、兴趣寥寥的话题，嫣儿却和我聊得很开心，有时她的一些见解让我惊觉她的聪颖和蕙质兰心。最初只是在为她疗伤的时候，她问及我给她用的草药有些什么特别，聊下去话慢慢多了，我也会教给她一些简单的医药常识，后来竟越讲越深。

　　在彼此的交流里，我和她不知不觉间慢慢改变的相互的称呼。嫣儿、逸然，听起来我和她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明心馆里的生活就像这点翠山里大多数时候的天气一样，云淡风清、波澜不惊，我渐渐以为，我和嫣儿会这样一直一直的过下去。

　　这次停留在了山下大概有六天的时间，不知道嫣儿会不会也有一丝牵挂我，她会跟我一样习惯一个人住在这空旷的山里吗？我想着，奋力前行。快要接近竹林了，我听见一阵女子的歌声从竹林里蔓延开来，我听出来是嫣儿的声音。

　　嫣儿唱的调子我从未听过，若有若无的声音让我听不真切，偶尔捕捉到一字片语，细细品味，却弄不明白她唱的心境。

　　我就这么站在暮色四合的小溪边，静静的听着，赶路的疲累似乎随着歌声流淌出了身体。直到歌声渐止，我才提步往翠意轩走去。

　　嫣儿看到我时，脸色很平静，看不出异样，看样子，我不在，她也过得很好。心下有些失落。但随即我又不在意了，回来看到嫣儿好，就好。

　　日子终究没有平静太久，这日，我端给嫣儿的汤药，嫣儿还没有来得及喝下第一口，就吐得气喘吁吁，我心急如焚，顾不上惊愕太久，迅速给她把过脉相后，竟是……有喜了。

　　看着嫣儿失神落魄的苍白脸色，她失声喊出了我的全名，以为我在骗她，第一次，我确切的感受到了滞在胸口的疼痛。原来，令我毫无察觉之间，嫣儿的一举一动已全然控制了我的情绪。

　　有了身孕的事实令嫣儿颇受打击，她不能不接受我作为一个医者的判断。她朦胧着泪眼，喃喃的哀求我帮她打掉这个孩子，似是一个平地惊雷震醒了我，我不假思索的就拒绝了她。

　　我的心好痛，嫣儿竟想到了不惜以滑胎这种残害自己身体的方式放弃掉一个还在酝酿中的生命，那是我和她的骨血啊！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卑鄙给嫣儿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可事已至此，我要如何才能向嫣儿坦白，她腹中胎儿的父亲，就是她眼前这个道貌岸然、以君子之礼博得她信任的人？

　　不管我是否愿意帮嫣儿滑掉这个生命，嫣儿现在的身体都承受不起那样的重创。我只能劝说嫣儿放弃掉这个危险的想法。最后，嫣儿也只能在选无可选中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我细心的照料着孕中的嫣儿，抽出更多的时间和她呆在一起，在她完全接受腹中孕育的生命之前，我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了不让她一时想不开，自己配置滑胎的红花汤，我已然把药庐和药房里，所有会引发小产的药物背着她付诸一炬，只因为嫣儿在我的指导下，医术已小有所成。

　　我常常默默的注视着嫣儿，却不敢看得她太紧，害怕她会察觉些什么。一天天，嫣儿的身孕显了身形，她伤脚未愈，我搀扶她行走已成了习惯。在她伤脚痊愈之后，身形越发不便，脸上的神情却一日恰似一日的温柔起来。

　　我想，嫣儿不会后悔没有滑下这个她没有准备好就到来的小生命吧。

　　终于，有一日，嫣儿的惊呼声，让我心神大乱，怎么了？我心中思嗔着，慌乱冲到她面前，她却开心的拉起我的手放在了她鼓起的肚皮上，竟是……有胎动了？

　　心下百感交集，莫名激动又狂喜的感情在胸口激荡，我有些想哭。

　　嫣儿说：“我们的宝宝很健康，对吧？”脸上的开心的表情，除了兴奋，还有母性的温柔，那一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心防。

　　我重复着嫣儿的话，却使得她黯然神伤，她向我道着谦，我却只能装作不在意的安抚。我明白她是想到了孩子的生身父亲，虽然，那个人，正是我。

　　嫣儿要分娩了，阵痛让嫣儿惊慌无比，她喊着痛呼唤我，此时的她，是全心全意的信赖着我的，以我医者的身份。

　　我有些慌，却不能乱，镇定自己的心神帮嫣儿准备接生。

　　她紧紧握着我手不肯轻易放开，痛得发白的脸上全是汗水，忍不住的痛呼声让我感同身受，孩子，你快些出来吧，让你的娘少遭些罪。父亲，父亲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们。

　　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守护，此时的嫣儿，就像湍急的河流里一叶漂泊无依的小舟，而我，只能做她引领方向的灯火。历经千辛万苦，嫣儿生下了孩子，一男一女，我有儿子了！我还有一个女儿！

　　我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来，谢谢你，嫣儿，谢谢，我何德何能，能让你为我诞下如此麟儿？

　　嫣儿累极了，她看见我的泪眼，竟以为我不高兴，虚弱的想要抚上我的眼睛，我怎么会不高兴，怎么会？我哽咽着拉过嫣儿的手捧在了脸旁，嫣儿，我要如何跟你开口？

　　我能不能私心的把你们留在我的身边一辈子？我能不能隐瞒你一辈子？你会不会恨我？孩子们会不会接受我这个在他们诞生之时都不曾以父亲身份出现的人？……

　　嫣儿，为什么你从来不曾告诉我，爱上一个人，竟是那样复杂的一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