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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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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刚还以为死了呢,原来是装的,家伙抄起来给我打!”陈游夏见地上那人睁了眼,顿时恼了,撸着窄袖就招呼着众家丁对着他一顿胖揍。
棍棒交加,那人蜷缩在地上双手护住头,身上的破皮烂布都染上了暗红色,他抽搐着还咯出血来,蓝杏看不过连忙止住,那陈游夏却愈发来劲,只招呼人往死里打。
“你刚还说不触霉头呢,这会儿怎又变卦要打死他?”蓝杏说着皱起两叶细眉,取了手绢来捂住口鼻往后退。
“什么霉不霉头的还不是看姑奶奶的心情?今个就他天王老子要霹雷下来,我也能接住啰!”陈游夏说着还夺过一旁家丁手中的长木棍作势要自己上。
蓝杏赶紧拦住,“算了算了,你天不怕地不怕,我可怕那天王老子霹雷下来降你这妖精的时候还把我也一并给劈了,我答应你了,我给你擦屁股,你院里这些麻烦精我来想办法,成了吧?”
陈游夏一听这话便咧嘴笑了,“我就知道你蓝杏心眼好。那成,这王八犊子算是捡了一条命。”她说着便冲众人道,“都住手。”
蓝杏眯着眼睛瞥了一眼地上,却见早已血肉模糊看不出个形状来,她不由得胃里反酸差点吐了。陈游夏拍了拍她后背,叫旁儿的丫头给拿些酸蜜饯来。
蓝杏着了陈游夏的道,自然不愿多留,只将自己上半年在塞外淘来的一尊寒玉菩萨给了陈游夏,权当贺礼,尔后草草交谈几句后便打道回府了。
陈游夏院里的那些盘算下来,竟有十来人。蓝杏不由得咋舌,不过也亏得自己那四合院住得下,不然还真没辙。
陈游夏早就算计上了她蓝杏,这不蓝杏回府,她便立马把这些人安排着去了碧落巷。
碧落巷里吃住都有,也不必去管,只那刚被陈游夏打得只剩一口气儿吊着的那人有些棘手。蓝杏思忖着只好把这人给带去了蓝府,还好回去的时候她大爷没回来,一问才知是去鱼台楼听曲儿去了。
蓝杏松口气儿,赶紧叫自己屋里的人帮衬着把那半死不活的抬去了院子里。
蓝杏的大爷,名号蓝墨德,是他们蓝家上辈儿的老大,蓝杏她爹排老三。本来蓝家世代为商,只因为从商的低贱,所以蓝家的老太爷才动了让自己儿子读书做官的念头。几个儿子也就老大争气,没白花银子,硬考了科举,混了这十来年成了一京中不大不小的从三品言官。
蓝家生意做得大,天子脚下定是少不了。蓝墨德做了官,自然不能管着生意,所以蓝杏便上来操持着,蓝杏也是个懒人,生意也就剩着些老本混着,偶尔出塞外张罗,多的时候是窝在京城里和一些官宦富家子弟玩闹。
沾染了些不良习气,这不,才来京不到半年的时候,就没了做生意的心思,整日寻思着上哪弄些稀罕宝贝,什么东海夜明珠,北疆和田玉。堆在屋子里都放不下了,那头她大爷察觉了定要问她,无法这才去碧落巷买了个四合院,养着自己这些玉石。
这回玩大了,那陈游夏硬给自己塞了活人过来,蓝杏揣着这些卖身契,心里就发毛。
蓝杏一边寻思着怎么对付她大爷,一边又叫院里的小厮把带回来的那人给洗干净后上上药。
“从云,从云。”
“小姐,有事吩咐?”从云进了屋,到蓝杏跟前问。
“你去找个大夫来,我怕那人的内脏都被打坏了,得抓些药调理。这事儿给院里的人交代下去,可千万闭紧自己的嘴,一旦给大爷发觉,那大家可都别想好过了。”
从云连连点头着退去。
约莫傍晚的时候,院里忙乎着的人才消停了,从云来说那人被安置在了偏房的屏风后面,蓝杏喝口热茶后便搓着手准备去瞅瞅。
到了偏房,却见那人蜷缩在墙角,身上穿着一件深色单衣,不怎么合身,也是下人们的衣服罢了。蓝杏交代着拿床被子来给裹着。
蓝杏踯躅着上前,蹲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蠕了蠕身子,蓝杏才发觉他被绑了手脚,她回头问身后的小厮,“这是怎的?”
“那厮打人!刚给他冲澡的时候,铜三儿都被他踹出血了!”小厮说着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宰了墙角蜷缩的那人。
“小姐你还是别呆这儿了,估摸着这厮是有疯病吧。”
“是啊小姐,你还是先出去,免得沾了一身的霉气。”
身后跟着的小厮丫头都这般劝着蓝杏。
蓝杏咬了咬下嘴唇,问:“大夫怎么说?”
“没什么大事,死不了。”
蓝杏点点头,“那成吧,好生看着他,别让外头人知道了。”
后来入夜了,蓝杏洗漱番便上床就寝,但这心里始终不踏实。
从云一直跟在她身边伺候,自然能看出她的心思,只安慰道:“看那陈小姐的态度,估摸也是不把这人当回事儿的,小姐只管宽心,只要碧落巷的宁哥儿还老实呆着就成。”
“这人叫什么,你去拿卖身契的时候有人告诉你了不曾?”
“一个奴隶有什么名字,只不过在官府挂了号,三百一十三,估计就叫三一三什么的。”
没名字这日后可怎么使唤?
蓝杏转了转眼珠,也懒得想,反正是从陈游夏那儿来的人,就跟着她姓陈吧。
“以后就叫他陈十三吧。”蓝杏说。
从云嘴角上扬,有些偷笑,“也且看他听不听。”
从云说着便放下帘子,灭了烛灯,去外屋睡下。
蓝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踏实,只半夜时,外头打更的吆喝了,她才迷迷糊糊有些睡意,这才刚眯了眼却又被一阵急烈的咳嗽声唤醒。
蓝杏皱了皱眉,有些烦闷,后来突然想起那偏房的奴隶来,她蹭的一下惊坐起,唤了从云来,“你听见了么,那个人不会咳死吧?”
从云打着哈欠摆手道:“哎呀,小姐你管他。”
“要死也不能死我屋里啊。”蓝杏说着要下床,“我们去瞅瞅。”
“别!我可不敢去!”从云拉着蓝杏的手腕,压着声音惊道,“还是让兴儿,粮有那几哥们去瞅吧。”
“这大半夜的你一出去,指不定就惊动外头守夜的人了,可别出去,就我两悄悄过去。”蓝杏说着就一手拉着从云,一手提着琉璃灯往外屋走。
从云无法只好怯生生地跟着蓝杏。
到了偏房,从云鼓起勇气挡在蓝杏跟前,隔着屏风低吼道:“大半夜的咳咳咳,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里头本在蓝杏他两入了偏房时就没了声音的,这会儿就听见从云说话,那里头一点声响都没有。
该不会是死了吧?蓝杏这般想着便悄悄摸了进去,刚从屏风后面转进来,就看见那人靠着墙,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蓝杏被唬了一跳,双腿发软,顺势便蹲下去。
“你不舒服?”蓝杏鼓足勇气死撑,心里自我安慰道他被绑了手脚,奈何不了自己。
那人不说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气儿声在这封闭的屋子里都激起了回音般。
“从云,从云你去把我那枇杷露拿来。”
“小姐!”
“快去!”
从云犹豫着还是出了屋子。
蓝杏把琉璃灯架起来,悬在那人的面前。
白天没瞧清楚,这会儿瞧清楚了,蓝杏还觉得此人生的十分俊朗,可比那宁哥儿俊多了。两道浓眉生地和蓝杏头年得的那柄揽月匕首一般好看,眼睛微微眯着,看过来的视线十分谨慎还带着凛冽之气,鼻梁高挺,薄唇的形状也十分好看,只可惜整张脸没半分生气,像个死人般。
还好有那双清亮的眼睛。
生的好看,总能迷惑人心。
就像现在,蓝杏顿时放下了几分戒心,鬼使神差地相信这人不是什么祸害。
“你是哑巴么?”蓝杏又问了句。她也知道得不到回答,便又说:“你没名字,以后就叫你陈十三,可成?”
蓝杏说完不等人回,就唤了声,“陈十三。”
那人的喉结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发出一嘶哑沉闷的声音,“嗯。”
蓝杏惊喜,又往前靠了靠,“原来你听得懂人话。”
那人移开视线,垂头,忍不住又咳嗽两声。
恰时,从云回来了,她那枇杷露递给蓝杏,蓝杏没接,用眼神示意她开了后给陈十三。
“喝了这个就不难受了。”蓝杏冲他说道。
陈十三看了看枇杷露,又看了看蓝杏后才接过来,缓缓地凑到嘴边,一仰头就喝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天亮再来看你。”蓝杏拿回小瓷瓶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正准备走呢,却瞥见那人被缚住的手脚,她又弯下腰来解那绳子。
从云连忙制止,“小姐别!仔细他伤人!”
蓝杏抿了抿嘴。
半年前在塞外救下福宝的时候,整个商队的人也是怕它伤人,所以半夜就把自己给抛下了,那时候伤害自己的可不是野狼,而是和自己一样有着鲜活心脏的人。
“我救了你,所以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蓝杏看着陈十三的眼睛,问。
陈十三皱起的眉头居然加深,他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