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一个迪迪

1、Chapter 1

　　A中是初中部与高中部在一起的综合高中，施孝然在过完这个暑假之后不出意外的以达标的中考分数进入了高中部继续学习。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开学了，他坐在自己小小的卧室里，面前是红彤彤的入学通知书，上面显示了交学费的最后期限。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又要去讨人嫌了。
　　没关系，从小到大“讨人嫌”这件事情他真的做的非常棒。
　　揉了揉有点酸涩的腮帮子，施孝然拿起入学通知书走出了自己的卧室走去饭厅，现在是晚饭时间，叔叔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的吃饭聊天。
　　闻着空气中的味道，好像是松鼠鲈鱼，听到拧开瓶盖的声音，应该是大瓶的冰镇可乐。
　　叔叔施建国说话嗓门大，还没进饭厅施孝然就能听见。
　　“个小畜生到时候又要花钱了！就他那个不要脸的妈搞出来的烂事！”
　　施孝然停下了脚步，捏紧了手上的入学缴费通知单。
　　然后大概是婶婶说了些什么，叔叔拍桌子的声音让施孝然一个哆嗦“干什么！我养他这些年亏待过他啊？没人要了赖在我头上我才触霉头呢！”
　　施孝然咽了口口水，继续往前挪着步子，然后他这个拖油瓶就出现在了叔叔一家人的面前。
　　干什么呢？
　　高中要开学了，要交学费，就要问叔叔要钱了。
　　婶婶秦萍看到他也是从来没什么好脸色，阴阳怪气的开口说道“哦呦孝然你怎么出来了啦？也没个声音的吓死人了。”
　　施孝然扯起自己的嘴角，摆出一个笑脸来“就是有些事情想跟叔叔婶婶说一下。”说着，他恭恭敬敬的把手上的公知单递到叔叔的面前“下个礼拜要开学了，要交学费了。”
　　施建国之前就在跟秦萍抱怨这件事儿。
　　便宜侄子养到现在好不容易初中毕业了，现在要上高中了学费还要他们家给他出，施孝然的妈那个时候一共就留了一万多块钱，这些年早用光了，想到自己要掏钱施建国就先瞪了施孝然一眼。没拿那个通知单，他才不要看，施孝然也就这样不尴不尬的双手举着，秦萍在旁边发出了一声嗤笑，自顾自的端着碗吃饭。
　　“高中？哦，那个时候不是让你去读那个技校的嘛，这样子有个一技之长你还能早点独立早点工作，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要像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老是给人找麻烦！”
　　施孝然的脸上依旧是那个牵着嘴角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那个不要脸的妈。
　　这个称谓施孝然在这些年里早就听的麻木了。
　　从一开始的委屈到后来变成的一些恨再到现在连恨都没有的麻木，施孝然就是这样一个没有爹没有妈被一众亲戚踢皮球最后在叔叔家寄人篱下的小孩子。
　　那个时候大概是四岁吧，施孝然的妈出轨了，找了一个男人抛弃了老公孩子跑了。因为被戴了绿帽子而一蹶不振的父亲在一次夜里喝完酒回家的路上被车撞死了。施孝然还记得那天他被爷爷奶奶拉着去医院的时候，医院的走廊特别冷，他的小棉袄都没有穿，奶奶在大哭，爷爷哆哆嗦嗦的签着医生递给他的一张张的单子。
　　施孝然还不是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们说爸爸在那个门的后面，他想叫奶奶带他进去看看爸爸，但是奶奶却一把推开了他，他摔在了地上。
　　“讨债鬼！你跟你妈都是讨债鬼！我儿子当初就不应该讨那个不要脸的做老婆！”
　　施孝然就这样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奶奶指着他的鼻子骂，一直到好心的护士将他从地上抱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
　　之后的事情他一个小孩子也听不懂，只知道爸爸没了，没有了，死掉了。生活继续发生着变化，妈妈回来过一次，只是留下了一包东西就被亲戚们赶走了。
　　“妈妈。”
　　小小年纪的施孝然站在门口喊了一声那个自始至终从来到走都没有看过他一眼的女人。
　　小声的，轻轻的。
　　然后他被奶奶用力的推出了门。
　　“走走走走！你也给我滚出去！要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妈走！”
　　施孝然吓坏了，他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抱着奶奶的腿大哭。
　　声嘶力竭的哭。
　　他害怕。
　　他只会哭。
　　后来他知道两件事情。
　　妈妈留下的那包东西里面是钱，叔叔说里面是一万五千块。而第二件事情就是他要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地方跟叔叔婶婶一起住。
　　背着一个小书包，站在新的房间里，施孝然看着叔叔婶婶两个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知道：他并不受欢迎。
　　那个不高兴的表情是嫌弃的意思。
　　叔叔家有一个小孩，比自己两岁大是他的哥哥，叫施浩然。
　　同样的他也不喜欢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家伙！
　　叔叔家的房子挺大的，但是并没有施孝然住的地儿，整理了一下那个杂物间，就算是安顿好了他。
　　那个杂物间很小，一张床一个小桌子，施孝然写作业是直接坐在床上用那张桌子的。之后随着渐渐长大了，蹿个子了，桌子对于他来说显得矮了，这让他有些驼背。
　　但是他很喜欢这件小屋子，他最喜欢的就是呆在这个小房间里，一个人。虽然有的时候这个小房间的门隔音并没有很好，阻隔不了外面那些恶意满满的风凉话，但是施孝然已经很开心了。
　　他将自己埋在被子里，这样就可以假装听不见外面的那些话了。
　　他会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小声地安慰自己没有关系，长大了就没有关系了。
　　而他也会默默的流泪，眼泪沾湿了被角，然后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他不跟叔叔一家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一开始叔叔说“没地方给你吃饭。”
　　施孝然只是手足无措的低着头站在饭桌旁边，他想有桌子也有椅子啊，这个家里有四个人，这里的椅子有四个啊。
　　然后婶婶说“哦呦，跟小孩子搞什么啦。”然后拿着一碗米饭上面放了一些菜递给施孝然让他拿好“吃吃吃，哭丧着脸给谁看啦，晦气！”
　　坐在椅子上啃鸡腿的施浩然总会在这个时候大叫“他什么走啦！我不要他住在我家里！”
　　所以在施孝然的记忆中，也许他的童年吃着最多的是伴着饭的眼泪。
　　咸咸的，倒是给白米饭添了一些味道。
　　上学了懂事了，施孝然知道了像是自己这个样子的叫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应该怎么做呢？应该老老实实的。应该好好做好每一件事情，考试要考一百分，做老师的好帮手，让老师在家长会的时候表扬自己，这样子叔叔是不是会开心一点呢。
　　然而没有人给他开家长会，没有人因为他考一百分而高兴，也没有人会因为他拿了小奖状而夸奖他。
　　他总是一个人，学校里的同学不跟他玩，说他是被爸爸妈妈丢掉的小孩子。没有妈妈爸爸的小孩以后一定会是坏小孩，才不要跟他玩。
　　每次体育课，班上的同学一起玩游戏，他就站在一边看。美术课要一起画画，他就只能跟老师一组。数学课上小组讨论做应用题，没有人在乎他说了什么，即使他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施孝然就这样活着，这样成长着。
　　小时候好像有人夸他长得好看，而现在的他让人觉得呆愣愣的有些木呐。反应好像也总比别人慢一点，长得还算大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的灵动。
　　施浩然总是会骂他是白痴。
　　而且一次不小心听到老师说“施孝然这个小孩子真可怜，可惜了。”
　　嗯，可怜。
　　好像他给人就两种感觉：讨厌和可怜。
　　就像是现在婶婶冷冷的说“这幅样子干嘛？我们欺负你啦！也不想想这些年谁给你吃的饭养大你的！”
　　“你还好意思伸手！你那个不要脸的妈就给了那点钱！我自己儿子不要养啊！你也是个讨债的！看到你就烦！”
　　“学校应该可以申请助学金的，但是，一些费用还是要交的。”施孝然小声的解释道。
　　“那不是钱啊，你这个小孩子就是一点都不懂事！”
　　耳边又是那些老生常谈的嫌弃与数落，施孝然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他们说完就会给你钱的，你就可以去读书了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
　　快点长大，再长大一点就好了，离开这里，自己生活。
　　施孝然端着自己的晚饭这样想着，里面是一些青菜还有一块带鱼一些零碎的炒鸡蛋，施孝然吃干净收拾好之后将钱还有通知书一起放进信封里，然后就这样坐着发呆，一直到晚上十点去洗漱睡觉。
　　睡觉前施孝然又拿出了入学通知书看了一遍，婶婶数了好几遍才扔给他的钱，将这些再一次装好放在枕头下面，跟自己说了声“晚安”便睡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