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圣人（重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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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要寻找修为突破的机缘，其实颢苍对于突破到元婴的手段，不能说是十拿九稳，也堪称是胸有成竹了。成功忽悠的奈落愿意和自己同行之后，他没有急于离开这片地域，而是向着清气浓郁的让如今的他都有些不适的白灵山上走过去。
见奈落止步于半山腰的位置，他举起一只手，深灰色还笼罩着浓重戾气的真元覆盖其上，冲着眼前用纯净的灵力构建而成的结界，简单粗暴的一拳砸了上去，两股能量相撞的地方发出了刺耳的声响。那个看起来很坚固的结界，在他的手掌周围，不到一息的时间里就被裂缝爬满，而后发出一声脆响，不情不愿的碎裂开来，而号称“任何邪祟不可入”的圣山白灵，也只能向着这两个身上带着毫不遮掩的戾气的入侵者敞开了“大门”。
“所谓的‘净化一切’，不过是建立结界的那个人比所谓的‘邪祟’强大罢了。”他回过头望着稍显讶异的妖修，手臂上的真元还没收回，暗色的真元嚣张的在原本一片纯白的灵雾当中彰显着存在感，“力量没有什么污秽和纯净之分，只有强弱之别。”
语毕，也不管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径直顺着山路向上，连一个加速的法诀都懒于施展，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甚至还有心情将路边生出的一些年份不错的灵草收起来，几只灰色的纸蝴蝶在身周翩翩起舞，面上闲适的神情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居室。
因为近乎是全然放松的关系，原本因为他身上的戾气对他敬而远之的灵气也开始试探着接近，终于也顺着他周身穴窍进入了经脉当中，白雾开始缓慢的旋转起来。经脉当中的灵气白雾越来越多，很快遇上了盘踞已久的墨黑色的戾气，原本是水火不容的两者，因着经脉当中流动不息的深灰色真元的调和，开始尝试着互相接近起来，不时发出细小的爆裂声响，壮大着深灰色真元，而深灰色的真元再修补着因为爆裂受损的经脉，余下的部分则流入丹田当中融入金丹。
乌金色的金丹外壳已经隐隐有了即将碎裂的迹象。这并非是真元耗损过度或是为人所伤而造成的金丹受损，而是碎丹成婴的预兆。只要信仰之力足够，颢苍有把握就在五日之内进入元婴期。
他之前那般大胆的吸收戾气之源，除了情况紧急的缘故，其实心下也有了五六成不会失败的把握，并不能称得上是莽撞之举。
早先他在听到师尊讲解各种类型的修行者的区别的时候就心生疑窦——为何修道者和修神者都同样吸收清灵之气修炼呢？二者之道分明截然不同：修道者靠自身参悟天地之理，求取大道之意，不停攀升自身境界，于天地之理间求取逆天而为之法，最终成长生之道；而神修则是需要参悟万物法则，明悟世间生灭，加功德于自身，与天道法则相融，最终得以自成法则，创生万物。
然而至少是他看到的神修功法，除了截取信仰之力蕴养自身之外，几乎与道修没有什么差别。而功德加身，不仅仅是神修可以提升修为，道修灵修乃至妖修魔修都是如此，显然也并不是真正的神修独有的修真之法。
而且好些典籍当中还提到过一些神修中稍强者就能够创生生灵，而神修当中的大能则能直接创生出一方世界。此处的一方世界可和道修所开辟的空空荡荡、仅仅有着自己的大道之力的“小世界”不同，神修大能创生的世界自诞生起就自然生出各种生灵，清浊之气平衡，供生灵繁衍生息。
重点就在于此。既然神修大能创生的世界当中清浊平衡，如若他们当真只依靠清灵之气修炼，那么世界当中作为浊气本源的先天戾气何来？难不成要从其他的世界当中取材不成？那也称不上是全然的创生世界了。无论是生灵还是死物，大多必须由清浊二气相辅而生，因此颢苍认为无论是创生生灵还是开辟世界，都不可能离得开浊气。单单从他师长那一辈就从未施展过什么创生之术就可以判断，他们现在的修炼方式，必然出了问题。
颢苍早就欲验证自己的想法，又遇上了处在一个小世界的戾气中心那样好的时机，就算当真出了岔子他也可以轻易地转为魔修，反正这个世界的戾气尚重，他在此以魔修的身份也能将实力恢复大半，无需担忧。更何况就如今的情况来看，他似乎已是成功了。修为涨到了突破的节点，只差信仰之力。
他在此世的信徒不多，但至少气运依然足够。此世之人对于神明的信仰之心远远强胜于他原本的世界，而此地神明却更喜欢把信仰之力和所谓的“神力”加持在器皿上，所以他只要能够寻找到可以尽量不沾因果的“神器”，就能获取一大笔的信仰之力，用于突破理应不成问题。
有趣的是，出于对同类的感应，这白灵山上就有一处信仰之力格外浓厚的地方。这样的顺遂，让他几乎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什么人设下的陷阱了。不过他可不是因为起了疑心就畏缩不前之人，还是大步向着那大片的信仰之力所在走过去，很快就到了一个倒映着天光的小湖湖畔，这不由得让他想起了初至这方世界时的情景。
难不成这个世界的神修都是喜欢住在湖中的不成？
没有理会那些见到他的靠近就纷纷上前来阻止的人类——坚定地信仰旁人的信徒他还不屑于抢夺，随手将奈落揽过来，瞥一眼后者因为清灵之气，就算撑起结界也还是有些难看的脸色，轻叹一声帮他把结界用真元加固了一层，挟着他点着水面，迈出两三步就到了湖中央的那个开着鲜花的小岛上，那个散发着信仰之力的物品就在岛中央的神社当中，而他之前感受到的那个冤魂也在其中。
有趣，难不成那冤魂生前就是这些信仰之力的主人？
其实原本鬼修也不是不能利用信仰之力的，可惜这一位似乎并不能明悟这一点，白白的便宜了他。
“奈落，你知道这里面供奉的是什么么？”
妖修扫了一眼神社，露出个嘲弄的笑容：“是肉身佛，这里可是有名的圣人白心上人的肉身佛呢。生前在饥荒、战乱和疫病保护着来求助的人类，病倒之后为了节约粮食和继续保护人类，自愿绝食被埋进泥土当中，用竹筒透气，用摇铃传递讯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就算是‘顺利圆寂’了，然后就能被供奉起来，成为活菩萨，也就是所谓的‘肉身佛’了。”
颢苍挑着眉，像是没注意到原本满是厚重清灵之气的神社当中突然出现的浊气和恶意一样，接话道：“啊哈，真是伟大啊，心甘情愿的连自己的尸体都奉献出去，就是不知道那些人领不领情呢。就算他们常常来祭拜，也不过是希望现在这样的他能够接着满足他们的愿望吧。就连逝去生命获得安宁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相当令人敬仰的圣人啊。”
“是可怜吧，”奈落注视着神修故作出向往姿态的面容，连余光都没有分给神社当中的那句干瘪的身躯，“就因为被当成圣人，不被允许迷惘和苦恼，不知有谁真心替他想过呢。他其实也很想活下去的吧。”
“被长久的束缚在黑暗当中，没有任何陪伴，一定很难过吧。”
神社开始因为其中突然产生的浓重浊气与外界的灵气碰撞而咔咔作响，干瘪的肉身佛双眼的空洞当中也亮起了一对朱红色的光点。
“呃啊啊——”微张的口中传出了不明含义的声响，而干枯的面容上面竟然淌下了水痕。
颢苍一怔。他刚刚说话时甚至用上了些许音魅术的小手段，本意是想激怒那个怨灵使其现身，然后制服发狂的怨灵，直接净化了事。可是现在这个怨灵虽然确实出现了，这流泪的模样和身周堪称平稳的怨气，却昭示着他并未发狂。状态稳定却自愿现身的地缚灵，是希望在身上带着具有净化之力的法器的颢苍这里求得解脱吗？
不过之前他到的时候尚还为执念所困，现在却主动现身，大概是因为刚刚奈落所言吧。真不愧是戾气之主，无论是洞悉旁人的负面情绪还是影响他人情绪的能力都堪称顶尖呢。
不过，他总怀疑那番话应是有感而发呢。
神修手持一面专门用来净化怨灵的镜子，用其中的吸力帮助枯干的躯壳当中的怨灵摆脱出来，就见到一个满面疲惫的老者身上缠绕着执念的黑气，偏偏还被灵气笼罩着，略略发红的眼瞳注视着这边。明明已经开不了口了，颤抖着的声音却还是不断的传出来。
“我被埋在地下的时候，和外界的联系就剩下那么一个小小的金玲，每隔一阵时间我摇摇铃铛，告诉外界的人们我还活着，这样铃铛不再响起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知道我‘圆寂’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围在我被埋下的地方旁边，等待着。”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都在期待着我死去。”
“可是我突然后悔了啊，黑暗让我软弱和恐惧，而在外陪伴着我的人不过是在等待为我的死亡而欢呼罢了，只有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在那里被饥饿和黑暗吞噬着，无望的等待着‘成佛’的那一刻。”
“我根本不配称为圣人，其实我在被埋进土中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了，我也想活下去啊！活着走过大地，看着人们对我微笑，看着小孩子们簇拥着我，看着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
“但我最后当然还是死了，灵魂却被永远束缚在了黑暗当中，并没有成为什么‘人佛’，这大概算作是我不够虔诚的报应吧。”
所以，将这个怨灵束缚在原地的重重执念，到底是怨恨被自己庇护却只会一味地向自己索取的人民，还是厌弃并不能成为人们所期待的“圣人”的自己呢？
颢苍一面用镜子吸收着怨灵上的怨气，一面低声喃喃着，站在他身畔的奈落应该是听到了，哼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直到那个灵魂重新变成了莹白透明的模样，那位曾经的圣者脸上隐约的狰狞已经不见了，却还满是迷茫，呆呆的站在原地，无心寻找冥界的入口。
“如果要作为圣者的话，你可能确实不合格；”老者的灵魂听到有人这样对他说，“但是作为一个人，你做的足够好了，休息吧。”
然后他突然就变得轻盈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圣人（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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