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三十六计》时一弄

12、逢场作戏第五计：无中生有（二）

　　“抱歉，”雪桢竭力想止住哭泣，声音还是哽咽着，”让邵先生见笑了。“

　　哭得如此伤心，或许背后真有一段辛酸的故事，再杰出的特/工，也演不出如此情真意切的哭戏，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冲击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险些都不想进行晚饭后的安排了，但很快还是恢复了理智。

　　“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他满含歉意地望着她，拇指从她脸上收回，“本来今日是特意等你，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博你开心一笑的，却没想到因为自己不会说话害你伤心了。”

　　雪桢咬了咬下唇，想说什么又没说，看着他的目光却和初见的那晚好像有点不一样了，无论怎么看，他都觉得仿佛有了一丝温度。

　　如果一个姑娘书香门第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矜持自重，男人几乎不用热烈的攻势，简单的几句甜言蜜语，她们就会自然地流露出腼腆害羞的情态。这几回在面对他的时候，她所有的表情都是一个矜持内敛的女孩最自然的流露，完全不像角色扮演，让他很难把她和那位放荡的苏曼青女士联系在一起。

　　但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是两个人前，他依旧持怀疑的态度。

　　女主角被触及伤心事，那么这顿男女之间的二人晚餐很难继续进行下去了，邵豫光结了账，提议带她去一个开心的地方，雪桢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下一个安排顺利进行。

　　邵豫光开车前看了眼怀表，时间刚刚好，一刻钟的车程，等他们两人抵达百乐门的时候，苏曼青女士的表演正好开始。

　　车子抵达百乐门的时候，邵豫光先下了车，随后替雪桢开门，雪桢此时仿佛仍不知道他要带她来这么一处醉生梦死的地方，等下了车一抬头望见眼前的建筑楼顶霓虹闪烁的几个大字，一下子傻了眼。

　　邵豫光站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仿佛传达着某种肯定和鼓舞，牵着她向前走去。

　　踏入百乐门的那一刻，雪桢下意识地往他身后躲了躲。

　　“第一次来舞厅这种地方吗？”他轻声问。

　　她点了点头。

　　他便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一分。

　　“欢迎五爷光临，”侍者们迎上前，见他手里牵了个女人，后半句“苏小姐……”识趣地没说出口。

　　邵豫光很是好奇，自己身边的女人跟苏曼青长相极其相似，可侍者们却没有表现出诧异的样子，到底是没有察觉出来还是压根都未曾见过苏曼青的真容？他微笑着一一给了小费，随后领着雪桢走向舞池。

　　雪桢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小声问：“表哥是不是也经常来这种地方？我不想被他撞见了。”

　　“别担心。”他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接着从背后变戏法似地拿出一副羽毛面/具，亲自给她戴上。一手与她五指交握，另一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背，还没开始跳，她突然紧张道：“我很久没跳了，上一次跳还是在校园里的舞会上，已经过去很久了，几乎忘了。“

　　“没关系，”他那只与她手指交握的手加重了点力道，“我们慢慢来。”

　　雪桢渐渐放松，尝试着去跟上他的脚步，他带着她进退了两下，她一下子伸手攥紧了他的衣裳：“这地板怎么在晃动？”

　　他忍俊不禁：“看来你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地板乃是用了汽车上使用的那种弹簧钢板作支撑，当这里跳舞的人渐渐增多时，重力会使地板倾斜，因而产生晃动的感觉。”

　　“难怪。”雪桢缓缓扇动着一双蝶翅般的长睫毛。

　　舞台上有人来报幕，却说那位苏曼青小姐今日身体抱恙，无法献舞了，台下一片失落的议论声，很快有其他的舞女们登场表演，被扫了兴的男人们渐渐又开始谈笑风生。

　　在连错了几个舞步后，雪桢面上有些窘色，她着急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太久没跳了，一时想不起来了。”仿佛和自己跳舞的这个男人是很在乎的人，而在乎的人会因为这几个跳错的舞步嫌弃自己一般。

　　“没事，跟着我的脚步，慢慢来。”邵豫光温柔地笑着，目光掠过雪桢的眉眼，扫向舞台。舞女们正在纵横交错的镁光灯下轻盈地扭动着腰肢，比起苏小姐的舞可是差得远了，想到这里，苏小姐扭动腰肢的情形便自然地浮现在眼前。真是奇怪，那晚仅仅是漫不经心地向台上瞟了两眼，竟就将看见的一幕牢牢地记在了脑海。

　　“木头。”

　　邵豫光以为是自己耳边的幻觉，可那个女人又情意绵绵地喊了一声木头，一下子将他从遐想中拉回现实。

　　“你听见了吗？”雪桢说，“我好像听见有女人在说话，但那声音却像是空中传来的。”

　　空中？

　　“木头，我好不容易盼着你来，你身边却已经有了其他女人。”

　　”谁在说话？“

　　”谁呀？“

　　舞池中的男男女女停止跳舞，四处张望着，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

　　“难道和你跳舞的这位小姐，她就是你那日所说的朋友？”苏曼青的声音继续。

　　邵豫光听出声音是从广播里传来的，这女人今日又要玩什么把戏？

　　“木头，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然，我一会可不会给你面子的。”

　　“谁是木头？”众人纷纷议论。很快，报幕的人又回到舞台：“不好意思，各位，我们这里一位常客跟她的先生闹了不快，刚才，她看见自己的先生在和别的女人跳舞，一气之下跑到广播前面说了些警告她先生的话，打扰到各位，实在抱歉，请各位继续。”

　　“听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先生有了外遇？碰巧被太太撞见了？”雪桢笑吟吟地看向邵豫光。

　　“或许是。”邵豫光微微一笑，带着雪桢继续在舞池里转了两圈，雪桢的舞步渐入佳境时，邵豫光却松了手：“我需要先失陪一下，方才看见了一位朋友。”

　　雪桢点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那位苏小姐的监视之下，有侍者已在楼梯口等候他，一见他人，微笑着说：“苏小姐就知道邵先生一定会上楼去找她的，特意让我在此等候邵先生，为邵先生带路。”

　　带路这个词听得他很刺耳，他一个去过美人香闺两次的人，已是轻车熟路，可是细想，或许只是出于客气，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等等，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他又发现了哪里不对，这里认得出自己的侍者一般都叫自己五爷。“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您是在说笑么？这里有谁不知道您是邵公馆的五爷？”

　　邵豫光点点头：“既然是苏小姐让你来为我带路，你一定见过苏小姐长什么样子吧。”

　　侍者答：“不曾见过，苏小姐一直带着面/具，大概只有我们老板和苏小姐亲自接见的客人，比如邵先生您，见过她的真容。”

　　怪不得自己带着雪桢走进来时，侍者们都不感到奇怪。

　　第三次踏入美人香闺，依旧是熟悉的香味首先扑鼻而来。美人坐在镜子跟前，长发披散着，纤纤玉指握着胭脂笔，正在眼周细细描画着精致的妆容，听见脚步声，转过脸来，半边是脂粉浓重的花旦妆容，半边是出尘脱俗的天然素面，仿佛是咏井樱子跟戚雪桢的结合，一双丹凤眼神采奕奕地盯着他看。

　　他避开她的目光:“我以为你今日仍在沐浴呢，还知道换点新花样，这是要扮花旦登台表演？”

　　“不登台，只是为了在你面前表演，给你一个人看。”

　　“苏小姐，你是不是忘了上次自己说了什么，需要我提醒你吗？"

　　“我当然记得，可是女人的话你也信吗？”苏曼青从容地起身走到他跟前，纤长的手指抚过他的下巴再滑到胸前，“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你，而且缠着你的女人又不只我一个，多我一个又怎么样？就算我和你那位朋友长得像又怎么样？我总有办法让你爱上我的。”

　　邵豫光拂掉她的手：“你就如此有自信？”

　　“你现在不是乖乖地来见我了吗？你跟那个女人在其他地方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我不允许你们二人一起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否则，我有的是办法给你们难堪。”

　　“你真是铁了心要赖上我了，”邵豫光笑道，“我这个人占有欲极强，你若决心跟了我，往后就必须被我一人独占，但是我又没钱，你这样的头牌，我养不起。在下定决心赖上我之前你可要想清楚，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苏曼青笑意盎然：“原来你这个自私的男人是想占有我，还不想出钱，又介意与其他男人一起分享我？"

　　“你可是这里的头牌，名头比当年的头牌柳眉弯还要响亮，身价自是不匪，而我，身家哪里比得上喻三？在感情上，我可不是个好人。”

　　“说你是块木头，你的账却又算得如此精明。说白了，你还是不喜欢我，如果真心喜欢我，何必需要喻三那样的身家，哪怕你只是一个穷小子，也会倾家荡产地为我赎身。谁不知道，喻三虽然有钱，可当年为了娶柳眉弯也是不顾一切的，被他父亲亲手打断了一条腿。对女人而言，也是一样，如果一个女人真心喜欢一个男人，也是会不顾一切的，并不会在乎他有没有钱。所以，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看你并没有想清楚，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考虑吧，彻底想清楚了再约我。”

　　如此心急地想对自己投怀送抱的女人，除了咏井樱子，这位苏小姐算是第二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动机呢。邵豫光微哂，美人就尽管来吧。

　　舞厅中已不见戚雪桢的身影，邵豫光逢人打听、找了许久才找到她。

　　雪桢出了舞厅，独自一人站在那晚她亲手送他围巾的地方。她身形气质出众，只是戴着面具站在那里，就像一帧美好的画卷，过路的人便纷纷投去打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