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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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王躺在一张铺了狐裘的躺椅上，手里握着小巧的暖炉，看上去甚是惬意：“没想到我们竟能在这里见面，本王非常欢喜。”
沈晤对他随遇而安的能力叹为观止。
回想他刚刚醒来时，睁眼便与常王乌亮的双眼来了个对视。原以为自己已经化为孤魂野鬼，才会遇到同为冤魂的常王，却不想他开口道：“沈侍郎为何会在北国的断崖禁地？”
天地有边有际，而这边际就在世人眼中的断崖之处。南北两国分处南北边际，在霄国的阻隔之下遥遥相望。沈晤身处南国的断崖禁地之时，并未想过自己竟有机会活下来，而且竟还出现在了北国。
见沈晤怔然不语，常王先行解释道：“本王原本在霄国出使，尚未回国便逢上了北国入侵。霄国三番五次向王兄求援不成，知道此战必败，一怒之下便将本王作为降礼献给了北国，但求北国留他霄国一个虚名。”
说罢“嘿嘿”一笑，问：“你说霄国蠢不蠢？”
霄国即便靠他常王守住了一时的虚名，也很快就会在北国越过霄国攻入南国后彻底破灭。只要力量的天秤向南北两国任何一方倾斜，霄国这个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弹丸小国都不会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北国兵力本就强悍，霄国除了与南国相互联合之外别无选择。
然而南国却对其弃之不顾。
常王扬起的嘴角突然垂了下去：“霄国蠢，南国和霄国一样蠢。”
除了有个不辨忠奸的昏庸王兄，常王可谓天生好命。身份地位自不必说，就连此次便霄国出卖给北国，都能恰巧被北帝的宠妹一眼看上。北国民风真率，王族亦是如此，在北国公主的一声命令下，原本不知押他去何处的车马一转，眨眼就转向了公主府。
公主毫不介意，常王更是不甚在乎，因此他在此处住得心安理得，也因此他才能在巧合之下遇到出现在北国断崖的沈晤。
沈晤回过神来，看着怡然自得的常王，严肃道：“王爷这下可是真真坐实了勾结北国的罪名。”
“勾结算不上，当算是交结吧。”常王神情不变，笑道。
“南帝昏庸残暴，对您也能痛下狠手，王爷可还想过回到南国？”沈晤又问。
若回，且不说北国会否让他回，即便是他真回去了，怕也只能得个手起刀落的凄惨结局；若不回，且不说他待在此处的尴尬地位，即便是他被北国全然接受了，也免不了背负着不忠不义之名。
常王沉默，而后反问沈晤：“王兄不问是非，害你沈家满门忠良命丧黄泉，你又是否想过永生不回南国？”
沈晤当然想过，但他不得不回。
“王爷，也许微臣所说的话不是您想听到的，但臣仍然要说，”沈晤对着他愤然而跪，“臣还未替沈家昭雪，臣还未见南帝身死，臣还未见南国灭亡，臣必然要回到南国。臣到南国之日，就是南国将亡之时！”
常王凝视他片刻，叹道：“王兄自然罪不可恕，但比他罪孽更重的，应当是风光无双的柳太师。
“你道他们为何会将谋反的帽子扣在本王的头上？因为本王是王兄唯一的弟弟，唯一最有可能在他死后取代太子等上王位的人。本王是太子登基道路上的隐患，柳太师眼里容不得这样的沙子。至于本王是否心系王位，又有谁会在乎呢？
“你道他们为何会将谋反的帽子扣在沈家的头上？因为你的弟弟沈恪，其实是当今南帝的私生子。王兄子息单薄，正室所出的龙子仅有太子一人，沈恪的身份若被揭露，亦是太子登基的一个隐患。本王知道沈恪体弱多病，并非长寿之人，无奈柳太师做事果决狠辣至极，连累了整个沈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常王再次长叹一声，言语神情里夹杂着无尽的沧桑。
沈晤的思绪在听到沈恪是南帝私生子的那一刻起便被打成了一片空白。
沈晤突然想起了被他忽视了很久的一些细节——比如在他刚开始记事的年龄里，还是个小不点的沈恪还能扯起嗓门，发出嘹亮的哭声；比如在他刚开始懂事的年龄里，还没开始记事的沈恪就活泼好动得连他都无法忍受。
可是后来，沈恪怎么就变成那样体弱多病的一个人了呢？以至于让他一直以为，弟弟生来就是如此体弱的。
沈恪的变化究竟是因为父母喂下的那一碗碗汤药，还是南帝暗中做了什么，沈晤已经不想知道了。
如果真是父母为了保住沈恪一手造就了他病弱的体质，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沈家为南国竭尽心力，柳太师却如此残害沈家，而南帝如此纵容于他。这样的南国，就算他不去摧毁，也终不得长久。
但他愿意亲手毁灭南国。
只为还沈家一个公道，只为还世间一个公道！
“柳太师为太子，或者说为他自己铺的路太长太远，有他在南国的一天，南国便永无宁日。你想灭了南国……也好。”常王仍是一派悠然，南国存在与否似乎与他无甚相关。
许久，才现出了神情中的一丝哀感：“我这个人无心无情，南国如何我都不在乎，却有些同情你和王兄。”
他没有用“本王”的自称，此后也再未曾用过。
“我答应你带你向北帝请命，你也答应我，南国被灭后留他一条命吧。”
“他”是指南帝。
沈晤看着难得心情沉重起来的常王，真心实意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沈晤，谢过常王！”
十天之后，北国将士直攻南国。南国将士抵挡不力，连连退败。直到失去十数座城池，北国入侵的消息才抵达圣听。南帝惊怒不已，将南城精锐尽数派出，战况才开始出现变化，形成僵持之局。
一月之后，原已身死的沈晤竟从众人敬畏的断崖重新出现，带领数千兵士直攻南城。其后不足五天，南国便被内外夹击，一攻而下。
沈晤看着皆用惊惧眼神看着自己的南国君臣，面无表情地开口：“沈晤原是已死之人，然而天地怜我，给了我一次重回人间的机会，让我得以亲自洗血沈家冤屈，惩治误国奸佞，还世间一个公道。”
他缓缓走到浑身颤抖着的柳太师面前，扬起一个冷厉的笑：“柳太师，您的所作所为，连天地都看不下去了呢！”
次日，柳太师的种种罪行终于展现在天下人面前。罪行宣读完毕后，被凌迟处死。
北帝仁慈，将南帝封为南王，仍留给他一座城池作为封地。
沈晤双手捧剑，跪在所谓的天地尽头：“断崖相通对北国来说将不再是秘密。沈晤有罪，玷污了世人心中的神圣之地，我愿以这条贱命相赎。不求天地宽恕，只求世间太平！”
断崖之外云雾翻涌，在世人眼中依然神秘非常。但不知何时开始，产生了它连接天地两处尽头的传言。
而意欲验证传说真假的人，跳下断崖后却无一回来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下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