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闻香人

3、奢望

　　安斯在床上翻了个身，正对着亲王的背影，那人洁白的手背堪比于是，让人想着碰上去是不是如冰雪般寒冷。
　　他总是留不住他，他幽幽地想，或者——根本没人能留的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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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他呢，这个想法就够大逆不道的，毕竟他一个柔弱的人类，卑贱的血奴。

　　桌上的白蜡烛淌下幽幽的眼泪。
　　安斯作势压在他身上，做出卑微的姿态蹭着亲王的脸颊：“……您又要去哪？”
　　修伯特最后摸摸了安斯柔软蓬松的黑发，推开身上的人族重新坐起。
　　“有个人族来了。”

　　安斯对着他的背跪坐在浮夸的白色雕栏大床上，他的眼神有点冷，却很好的没让人看出来，只是拉着亲王的衣摆，哀哀软软地请求：“能不去吗？”

　　“不能。”

　　亲王干脆利落地回答。
　　安斯的手颤了一下，继而颓然落在床褥上。
　　血族亲王穿回了复杂繁琐的绯色礼服，白蔷薇花瓣般的袖褶子垂落，他的眼睛像红宝石般靡丽矜贵，瞥了一眼跪坐在床上的黑发黑眼的人族，那是安斯无法理解的如冰般的冷漠，接着，奢华的嗓音划破空气：

　　“你乖一点，我会一直宠着你。”
　　安斯柔软的睫毛颤了颤，没回答。
　　血族亲王也不介意他的无礼，站起了身扣上胸襟的最后一颗金色扣子。他推开门走进幽深地看不见尽头的弯折走廊，随着他的离去，散发着金色火光摇曳的幽烛随着冷气掠过消散在空气。
　　寝殿里一片空空荡荡的寂静。

　　安斯抱起膝盖，微卷的黑发垂落在额头。

　　他削瘦的手指攥紧了雪白的床单，指缝里隐隐透出蔷薇花瓣艳丽的红。
　　在这豪华奢靡如囚笼一般的宫殿，他尽心尽力地扮演成乖巧柔弱的模样，只为了那人独一无二的宠爱和只停留在他身上的淡漠眼光。
　　但如今精心制作的美梦破碎了。
　　凭什么？为什么？
　　他又该怎么做？

　　【你乖一点，我会一直宠着你】
　　无人看见，一片压抑昏昏沉沉的黑暗里，向来乖巧懂事的人族青年仰起头，望着弧形贴金的穹顶，用金子铸造的白色丝线弯弯曲曲划成月亮的花纹。

　　亲王什么都不用做，只是血红的眼睛往这边一瞥，就能让世人疯癫如斯，若神偏爱什么人，赐他于世间，那定是神魂颠倒的景色。
　　指尖握紧了床单，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银匕首。
　　人族青年的黑色瞳孔里的光疯狂跳跃，“如果我做出什么，”红色的舌尖浸润了干燥的唇角：“那都是因为你。”
　　怎么能有人生的这么……
　　他将匕首扔到地板上，缓慢地躺下闭上眼睛。
　　让人偏爱。

　　“所以我不想被你宠着了。”
　　恶意疯狂滋生，他半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鼻尖嗅着那只吸血鬼留下的若有若无的蔷薇冷香，脑海里幻想着向来冰冷无情的脸庞染上情.色会是何种模样。
　　若亲王能软倒在自己身下，用一双水光潋滟的渴求眼神看着他，红豔的唇齿间溢出动人声响……
　　那真是……连神都抵挡不了的光景。
　　有朝一日总要后悔，怎么让这个罪孽降临人间。
　　安斯急促的喘息着，干净的眉眼难受的拢了起来，他的神情褪去了乖巧与楚楚可怜，染上了迷醉的谷欠.色。骨肉均匀的手指探向下-半-身。

　　他做着这样的事情，眼里却全是阴霾与嘲讽，仿佛有什么玩意就要从里面一跃而出。

　　但……我不想被你宠着了。
　　我更想竭尽全力的爱你，囚禁你，玷污你。抱着你的头颅走进坟墓。

　　阵阵笑声在如墨般黑暗的空气里低低响起，带着不为人知的绝望叹息，声音越高，其势愈烈，如点燃了燎原的火星，疯狂地席卷千里，寸土不留。
　　安斯甚至笑得很灿烂，却无端的冰冷。

　　对吧，你那么好。
　　我会有这种奢望，理所应当。

　　“阁下？”笑声戛然而止，清朗的声音唤回亲王漫游的神思：“您在想什么？”
　　面前的吸血鬼带着繁琐复杂的黑色面具扣在脸上，边角勾勒着不规则的深红色图案，勉强掩住了他的上半张脸，但光是白的赛过白蔷薇的肤色和勾勒得完美尽致的唇形就足以让人为他神魂颠倒。
　　但幸好，坐在他对面的，耶伦萨帝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莫罗奈尚有点儿抵抗力。

　　修伯特苍白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骨瓷茶杯温润如玉的边沿：“有点不祥的预感。”
　　“哦……那真是一件值得重视的事情。”莫罗奈挑了挑眉：“向您这样……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忽如其来的预感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修伯特抿了口茶水，不置可否。

　　对年的人族青年年纪不大，倒颇有一番见识，各种奇闻异事娓娓道来，和向来不喜多言的血族亲王相处也不显尴尬。修伯特的兴致也被略略挑了起来，在青年精彩的叙述中偶尔插一句嘴。
　　色泽艳丽的飞鸟绕着塔顶盘绕，斑斓的羽尾挡住耀眼的阳光投下暗色的阴影，修伯特苍白的手腕毫不在意的露在刺目的阳光下，大拇指扳戒上的红宝石流转着耀眼的光泽。

　　他不明白这位莫罗奈殿下不好好呆在他的帝国，来千里迢迢吸血鬼的地盘拜访他是为何，也懒得去猜测。
　　只是面前这个人族青年让他感到心情愉悦，他便满足对方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
　　“你的愿望是什么？”
　　莫罗奈的叙述被忽然打断，清朗的面孔上有一瞬间的愣怔，接着他笑了起来：“亲王阁下，我的愿望，您恐怕不愿助我实现。”
　　“哦？”修伯特慵懒奢靡的语调上扬：“说来听听。”
　　青年却笑着摇了摇头，巧妙地移开话题：“每个人都有不愿倾吐的心事，就如亲王阁下，又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面前的这只吸血鬼像是被他问住了，半晌都没答话，削瘦完美如工艺品的手指缩紧又舒展。
　　飞鸟扑棱着翅膀停在塔尖，歪这头梳理着细密的羽毛。半晌悄无声迹，就在莫罗奈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情况下，修伯特忽然站起身，冰凉的手指轻扣在黑色面具的花纹上。

　　他在青年惊愕的神情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银白色的细小珠链从脸边滑过，一双红眸冷冷抬起，没有感情的瞳孔里印出了莫罗奈呆呆愣愣的模样。

　　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在这世上，修伯特见惯了看见他的脸后如同狂蜂浪蝶般蜂拥而至的精灵、人族或恶魔亡灵。他也致力于将那群痴心妄想的杂碎送进地狱。
　　【为什么亲王阁下一直戴着面具呢？】

　　因为。血族亲王的薄唇轻动。

　　“我怕你会和他们一样。”
　　化作一滩浓稠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