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习惯成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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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上的车很多，穿过斑马线时右手习惯性地想去握住身边的手，入手的却不是平时的触感。
林淮枳有些困惑地抬头，看见的是一张带着和他一样的困惑的脸。当即一愣，两人没跟上人群的步伐，被留在了两个方向的车之间。
还是个小孩子呢。望着被自己抓住的少年有些婴儿肥的脸和只到自己下巴的身高，林淮枳如是想。随即又笑了，自己也不过二十五岁，怎么就老了呢。
少年一直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绿灯亮起才率先往前走去，倒是没有松开他的手。光滑的手心有些出汗，两个人的手心都是湿的。
他不解，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不怕生吗？正疑惑着两人已经到了马路对面，少年嘻嘻笑着松开他的手。“大叔，不会过马路的话还是找个女朋友吧，我只能牵你过一次马路哦。”不等他回答就飞速跑走了，留给了他一个轻盈狡黠的背影。
大叔？他忍住强烈的冲上去的欲望，转身向与小孩相反的方向走去，算了，看那小孩的样子顶多也就是个学生吧，他大人不计小人过。
走了没两步就停住了，面前的那个人穿着他熟悉的黑色卫衣，看起来犹似当年纤弱文雅的少年。右手无意识地动了动，传来的却不是过去已经熟悉的对面那人的手的冰凉，好像……还停留在那只不大的手带来的温暖里。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面对面地站了很久，人群匆匆从两人身边走过，没人会注意到这两个原地不动的人在看着对方，因为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长，长到可以毫无干连。
“你……”黑色卫衣之中的脸依旧是让人心疼的白，他却只来得及这一瞥，因为刚刚叫他大叔的少年哭丧着脸回到了他面前。
少年对他有些羞赧地一笑，他心里莫名舒服了不少。就像是心脏刚要皱起便被展平，他惊讶于自己对刚遇上的少年的依赖，同时也毫无根据地感到满足。
“怎么了？”有些温柔地抚上少年似乎是因营养不良而发黄的头发，入手的触感也是暖茸茸的，让他不禁弯了唇角。“大叔，我没带家里的钥匙。”少年挫败地低下了头，任凭他把自己柔顺的头发摩擦出静电，待头发都快要黏在头上时才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
林淮枳看着少年头顶那些因静电飘起来的头发，不禁眯眼一笑。少年有些愠怒地眯起了眼，他连忙顺毛，拍了拍小孩的肩膀。“没事，叔叔带你回家。”
怎么这么快就承认自己是大叔了呢……太失败了吧……
少年欢呼起来，这才注意到他似乎在和人对峙，后退了一步站到他身后。
林淮枳这才看向那人的脸，唇红齿白，还是少年时最令他魂牵梦绕的模样。此时那人垂下了眼眸，漆黑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好像不属于这个五颜六色的嘈杂世界。
“淮枳，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声音飘来时他的心还是一揪，近乎有些失去控制地上前把那人拥进怀里。又瘦了，才分开两年而已，居然就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
那人在他怀里，两个人的身体还彼此熟悉，他还能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还能触到他冰凉的指尖。
他的手依旧很凉，他自己的手心却是热的，可能是在思念另一个温度。
袖子被人拉扯了几下，低头时是一只白皙的手，和那人有些相像，却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同，可能是……更加温热的关系？
“大叔。”少年此时的表情格外真挚，让他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
“我饿了，我们回去吃饭吧。”说着手还握住了他的手，柔软的触觉使他皱起来的心又被展开，甚至有些心花怒放。他看了看怀里的人，黑白两色的对比中身形该死的纤细，让人不忍放开。
此时少年却像知道他的心事一样，上前拉开那人环住他的手臂，对那人笑了笑：“这位哥哥，把你前男友先借我一天吧，我还饿着呢，你也不想看到祖国的花朵被残害的对吧？”
林淮枳一怔，笑容扩大了不少，对着那人却还是没办法让自己的语气稍微重上一点。“阿浅，你先回去，改天我去找你，我们谈谈。”听到熟悉的称呼多少还是有些放心，纪浅深深看了少年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里。
望着那个不时进入眼帘的黑色身影，林淮枳苦笑，果然那人对自己的吸引力不好忘记么。手却被某人收紧，低头时差点撞上少年的头。
“大叔，我是真的很饿。”
又一次收回额头上的黑线，林淮枳牵着少年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家离少年遇到他的地方也不远，但走路也要二十来分钟，谁知硬生生地被少年扯着他压缩成了不到十分钟，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小子是真的饿了。
离开了两年的家里的冰箱还是满的，看来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又帮他买了菜，放眼望去却全是纪浅爱吃的，他这才记起自己之前并不经常在家吃，家里的菜都是他让阿姨买来后亲自给纪浅做的。
纪浅身子不好不能吃重油盐的食物，嘴又很刁，去饭店很难吃到心仪的饭菜。还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长年累月的营养不良导致身子瘦弱的惊人。他见了心疼，也就不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教为他学了做菜。
回忆真的无孔不入，但有的人是可以把所有缝隙都填满的。
望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少年的脸，他由衷地发出了以上感叹，这个孩子，可能天生就是来拯救他的？
“大叔你家菜式好全啊，我要吃这个，这个，这个……”少年从冰箱里拿出一包一包的蔬菜向桌上扔去，末了还从下面冷冻层拿出一块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会做吧，大叔？”
林淮枳忍下纠正他叫法的欲望，伸手摘下壁橱上挂着的围裙围在腰间，自己穿围裙有些麻烦，少年的手懂事地过来帮他在后面系好了带子，他一怔，之前纪浅最喜欢的也是帮他系围裙，然后趴在他的背上看他做菜。
这么想着，背上果然多了一颗头的重量，少年把头靠了上来。“大叔，你这样特别像我妈妈。”声音像是从他的胸腔传来，还带着悠远的回音，带起心尖轻微的颤抖。
林淮枳此时简直哭笑不得，大了一辈也就算了，居然还变性了……这家伙，大概是个理科生。想着，伸手在少年头上敲了一记：“我好歹也是个男人，拿我和你妈比什么。你家长呢？”少年在他背上的身子僵了僵，他立刻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还是故作轻松。“他们……两年前去世了，车祸。”林淮枳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是个不太会安慰别人甚至有些木讷的人，只能艰难地抬手用干净的手腕碰了碰少年的头，就当做是温柔的抚摸了。
有了那个不愉快的问题之后两人的对话便显得自然了许多，少年的名字叫杨黎，今年居然20岁了，上大二。看这营养不练的小身板还真看不出来。林淮枳不由想起那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风一刮就会被吹走的瘦弱身子，让人看着就想照顾他。
甩了甩头，为了防止自己切手还是别想了，况且和身边还有这么个嗷嗷待哺的……回头看了眼正在研究他的冰箱的少年，眼底的波动越发柔软。
简单地炒了两个菜，脱下围裙和少年先后入了座开始用餐。能看出杨黎的家教非常好，虽然很饿了进食速度很快，但依旧没有那些毛头小子吃饭时的邋遢，反而多了些阳光的味道。
等等，阳光，是什么味道的？
从小到大，他从没思考过阳光是什么味道的，因为他的生活里并没有阳光。
父母都是很成功的商人，生意由中国一直做到了美国去。但古语有云“商人重义轻别离”，父母于他的意义也不过是电话那头公式化的询问和卡里不时增长的金额，到他长大接手中国分公司后更是连卡里都不见了他们的影子；纪浅是个有些阴郁的少年，两人在一起时甚至要他去安慰他多些，哪还顾得上阳光。和杨黎不过相识了不到两个小时，居然就想到了阳光，在他看来未免有些不可思议。
“想什么呢大叔？哦对，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年放下碗，一大碗米饭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林淮枳咽下口中的饭菜，这才不紧不慢地回答少年的问题：“林淮枳，桔生淮北则为枳的淮枳。”
少年认真地想了想，笑了：“大叔你名字真有趣，居然还有典故的，谁像我，我家那两个活宝把他们的姓凑合到一起就给我扯了个名出来。还不许我改名，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林淮枳笑了笑，看着对面少年手法娴熟地收拾了自己的碗筷，一副坐等他吃完好收拾的样子，情不自禁地伸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宠溺已经渗透到了月牙似的笑眼里。
在杨黎的目光中扒完了最后几口饭，少年迅速地抢过他的碗拿去厨房刷洗，留下林淮枳独自感叹年轻就是好，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
杨黎的背影虽然纤细，却和那人截然不同。林淮枳认真地敲了敲太阳穴，纪浅对他的影响力真的很大，他现在看什么都有纪浅的影子。
“用我帮忙吗？”冲厨房喊道，里面果不其然地回过一句：“不用！”却没过多久就又响起来。
“大叔，过来和我说说话吧。”
他走过去靠在门框上，双臂好整以暇地叠在了一起。少年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也不回头，手上刷洗的动作依旧利落：“大叔，给我说说你和那个漂亮哥哥的故事吧。”
林淮枳靠在门上，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和纪浅的故事，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大叔你没事吧？傻乐什么呢我要听故事！”
他依旧笑着，感受面颊上微凉的触感:“我只是突然想到，回忆那么美，我们不该回去。”
杨黎带了些惊讶地回头看他，意外地看到林淮枳眼中带着泪光，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灿烂一笑，格外幸福的样子。
告诉他不能回去的是回忆，似乎有些不合常理，却又无比真实。他已经25岁了，已经懂了这就是感情的规则，他没法改变什么。
杨黎很聪明，见他如此反应便也不再做声，洗好了碗倒了一杯温水靠着酒柜缓缓地喝，林淮枳却在发了一会呆之后回过了神，习惯性地伸手上去摸了摸杨黎柔软的头发。
“不是要听故事吗？”
“你真的可以吗大叔？”
林淮枳笑了:“有什么不可以，都已经过去了。”
小孩闻言兴奋地扯着他的袖子走出厨房坐在沙发上，眸中闪烁着的八卦欲让林淮枳破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倒也没说什么，挨着小孩坐了下去。
“你知道的，有些人是天生带着光环，吸引人的注意；有些人却是带着漩涡的，一旦了解就很难脱身。阿浅他，是个二者兼而有之的人。”睫毛轻颤的时候仿佛看到了纤瘦的身体坐在画板前勾勒出令他震撼的美妙画面的样子，穿着黑色衣服的他像个黑洞，格外吸引林淮枳的眼球。
“我几乎对他一见钟情，但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无法触及的人，所以大学的前两年，我只看着他也很开心。”
杨黎不太理解求不得的美好，插不上话地坐在一边乖乖听着，林淮枳眼中笑意渐浓，伸手又揉乱了小孩的头发。“可是你知道人一旦看得到目标就想发起攻势，所以我对他表白了，那时侯还年轻，表白表得可傻了。”林淮枳想起当年那个楞头小子，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杨黎不满地白他一眼:“大叔你太不专业了，你是在讲故事诶。”
林淮枳收了笑，眉眼还是弯的。“你大叔我买了一大束玫瑰等在他们宿舍里等了将近三个小时，他室友回来看到我都要笑死了，那天他演讲比赛。”
杨黎实在是不能想象眼前的城市精英捧着一大束玫瑰在人家寝室里蹲点的事情，有些幻灭地甩了甩头赶走脑海里的想象，样子依旧像一只大型犬科动物，林淮枳还是没忍住，又在柔软温暖的栗色头发上摸了摸。
“他的演讲我没听到，去的时候看到他自己在收拾资料，你也知道他那人瘦的那么吓人，一个人在那么大一个舞台上看着特孤独。”小孩也知道到了关键时刻，揪住他的袖子:“然后呢？然后呢？”
林淮枳笑得有些羞赧，俊美明朗的线条在灯光下变得温软。“我抱了他，然后我们接吻了。”
那个神色太美好太温柔，让杨黎不知道该如何抵抗自己嗓子里的心跳声，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是个学习型的男人，再加之父母以前对他严厉的看管，直接造就了他对感情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这是心动？他喜欢男人？
林淮枳并没有注意到杨黎的异样，他在想念自己。
他也曾经是一个满腔热血的少年，在最好的时光里遇见了最美好的纪浅，他很满足，但他不想回去。他变了，纪浅也是。
林淮枳放松了脊背陷进沙发里，是该和阿浅说清楚了。习惯是不好改变的，所以他也不打算去改，或许还会有今天一样的偶然和惊喜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习惯成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