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的季节》深轨

6、一封口述的信

　　深轨，你一定不知道，早在１９９９年的时候，你就进入了我的生命．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我说：＂其实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那个时候你问我＂比如．＂我当时只讲了林沐．其实不止，远远不止，我还知道敬隶．

　　所以，当你说你并不喜欢林沐的时候，我说，我知道。但我却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敬隶。

　　＂我很想要对你说些什么，可是却总也说不出口．想要做些什么，却不敢，不能，不会做什么的心情，你怎么会懂．＂

　　你离开的那天，给了我一封信．你知道当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有多想对你说＂我懂！我真的懂＂吗？你知道我有多少话想要对你说吗？

　　１９９９年的十一长假，丁玉石，你的初中班主任，也是我的学长，邻居，兼玩伴，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你的名字．

　　当时，我们正聊着自己班上的学生．他忽然就很兴奋，说他带的班上有一个很聪明的女生．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聪明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怎么在意．不过，这次之后，丁玉石虽然并不时常提起，但每次提起你时，他总是忍不住地夸你．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能够让他如此重视一个女学生，这还是第一次．于是，我就记住了这个名字，深轨．

　　２００１年的秋天，丁玉石第一次在提起深轨这个名字的时候长叹一声，一句话也不说．我很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沉默了半晌，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这个女孩子的前途，算是毁了．＂见我吃惊地望着他，他苦笑着吐出了两个字：＂爱情．＂我顿时就懵了．一个刚满十三岁的小女孩居然会与爱情这个复杂的名词扯在了一起！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给了我一闷棍．他说：＂居然还是师生恋，对方还是个结了婚的人．＂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心想，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我看了看丁玉石，他对我扯了扯嘴角：＂我已经和她谈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她却是一次比一次沉默，一次比一次憔悴，眉眼间的哀愁也是一日浓过一日．就连敬隶也是在痛苦中煎熬着，可能就连他自己，心里都不明白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吧．＂

　　于是，我终于知道了这个在你心上刻上了痕迹的名字，敬隶．

　　在那之后，丁玉石就经常提起你．他总是先轻叹一声，然后对我说你又做了些什么傻事，有在什么时候落了泪．听他说着这些的时候，我的胸口一直闷闷的．

　　２００２年的６月，丁玉石突然很疲惫地说了一句：＂结束了．＂我忽然一阵轻颤．

　　他说，他那天晚上看到敬隶和你静静地站在操场边，一句话都不说．然后敬隶忽然转过身，盯着你看了很久之后，才轻抚着你的脸，说：＂一切都结束了，放手吧．＂丁玉石说，你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敬隶离开的背影．在你转身的时候，他看见了你眼中的泪光．

　　我静静地听他说着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些失落．

　　然后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没有再听到你的饿任何消息．我以为这一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在这一年里，丁玉石只提过一次敬隶．我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只知道敬隶的妻子忽然来到了学校，就在办公室里给你敬隶一个耳光！然后敬隶就离婚了．后来学校里开始有了传言，说敬隶搞大了了一个女学生的肚子又将她甩了．再后来，敬隶离开了这个学校．

　　我不懂丁玉石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只是一直对自己重复说着三个字：＂不是你！＂

　　２００３年６月，我终于再次有了你的消息．

　　那天，我去第一中学参加一个教学研讨会，却突然听带有人在谈论着你．我当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心只想着，你就在这个学校里读书！我望了望这个校园，第一次觉得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有血有肉，而不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我随便找了一个老师，问他．然后我就知道你你在这里留下的，是怎样的故事．

　　一年不到的时间，一份莫名其妙的仇恨，一段不可取的恋爱，一封精彩的悔过书，和一个小小的背影．

　　然后，你再次消失了．我以为这就是结局了，谁知道，一切才刚刚开始．

　　三个月后，我居然在彰中见到了你！

　　我是在无意中看到了罗萍的点名册，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你的名字，深轨！如此特殊的名字不会再有第二个了！可我却不愿意相信，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直到后来，你的语文老师拿了你的一篇作文给我们几个语文老师看．这是一个关于师生恋的很悲的故事．

　　我顿时如遭雷击，真的是你！

　　其他的老师还在猜测这个老师到底是谁，而我却是坐在一旁，心里一阵烦乱．

　　然后我开始观察你．

　　我看着你撑头望着窗外发呆，看着你盯着银杏树落泪，看着你独自一人立在操场边吹着夜风，看着你在腊梅花开的时候躺在草地上，看着你饶着银杏树一圈一圈地走，看着你拿着一片落叶在银杏树下久久地站着，看着你站在腊梅前为林沐流了一滴眼泪……

　　我看着你站在舞台上宣泄着你的情绪，心中隐隐有些心疼．深轨，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很会唱歌的女孩子，只是你的歌声总是太悲凉．我想看到你笑．

　　所以那次监考，我坐在你前面与你的同学谈笑．本想让你多感受一些快乐，然而你虽然在笑着，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我忽然就很烦躁．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了．虽然生着气，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就拉近了，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对方．我有些不安，却也有些欣喜．

　　直到９月，我踏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你．那时我才惊觉，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只一片沧海那么简单．

　　可是没有办法了，你已经住进了我的心里．

　　那次和你谈话，看着你突然之间就笑了，我有些呆楞．我有多想留住你的笑，你怎么会懂．

　　所以，我不能再伤你一次．

　　我开始疏远你，却又忍不住一次次靠近．我对你说：＂你要面对现实．＂自己却根本不敢看你．

　　那天小汶突然出现在学校，我心里忽然就很难过．我怎么能这样对待你们？这样的我和当初的敬隶有什么分别！

　　无意间回过头，却看到你苍白的脸上咧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么凄然，那么冰凉，我整个人都僵了．没想到最后，我还是伤了你．

　　我瞬间的崩塌终于引起了小汶的注意，看着她看向你，我忽然一惊，忙拉着她急急地走开．

　　但你那个苍白的笑容却依然留在我的脑海．

　　看着你一天天沉默下去，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可我的难过却没有一个人看到，就连你都不曾看到，你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寂寞．

　　我要让你再次笑起来．那个时候，我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１１月２４日，是感恩节．

　　我找不到理由，只能一个理由都不说，只是单纯的请你吃饭．然而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小汶忽然来了．

　　我不敢再看你，只是突然间就绝望了．即使我再不服输却也输给了老天．

　　从那之后，我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你的沉默，看着你没有憧憬的眼眸，我的心像是要裂开一般．

　　我不敢再说什么和做什么，只希望时间真能治愈一切伤口．

　　可还没等到时间治愈你的伤口，你就离开了．

　　我还记得那天早上很冷，天地间还泛着一层薄雾．你递给我一封信，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然后你对我笑笑，转身跑开了．

　　＂我喜欢你．＂看着这四个字，我突然发现，我和你都不是那种轻易说爱的人．

　　我看着你离开的方向，心里忽然很不安．直到看完了整封信，我惊觉了你要做些什么！

　　不要！不要！

　　我在心里呐喊着，飞奔到了校门口，却见警卫指着校门说，你已经出去好久了！

　　我呆在了那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尽．看着空荡荡的校门，想象着你抬起腿，轻轻迈出去的样子，恍惚间，只觉得你迈出去的不是那个校门，而是我的生命．

　　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看见了罗萍焦急的脸．她跑到我身边，气喘吁吁．不等她开口，我忽然冲她笑了，然后抬起手臂，指向了校门．我看到她的脸在一瞬间白了．

　　罗萍没有告诉任何人，一个人悄悄地去找着．而我只是站在走廊上，捂着心口，看着银杏树，落下了一滴眼泪．

　　此后，你就消失了．我没有去问罗萍那天究竟有没有找到你，我不敢问．

　　那个时候的我很怕一个人，因为当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看着银杏树，心痛难耐．

　　于是我开始工作．忙碌变成了我宣泄的方式．我每天都让自己不停地转着，不停地转．直到头昏眼花，再也支持不住的时候，便立刻倒头睡去．我甚至不允许自己做梦．

　　原来我可以对自己如此狠心．

　　０６年６月７日，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你一身雪白地从校门走进来．

　　雪白的上衣将你的脸衬得越发的苍白了，阳光照在你的脸上，散开了一层光晕，让你的脸看起来有些透明，有些不像是真实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会消失．

　　我不由自主地走向你，想要伸出手紧紧地抓着你，可你却从我身边轻轻地走了过去，只留下一地的阳光．

　　我拽紧双拳站在原地，看着地上刺目的阳光，浑身一阵冰冷．

　　我们终是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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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这一章的那天，我躲在厕所里哭了好久，甚至在教室里的时候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心里很痛，连着两天食不知味，夜不安枕，整个人看着瘦下去，却没有一点办法．现在已经写完了这章，我是绝不会再去看了，我怕自己会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