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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毛血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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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到站,秦梦阑抬了屁股,将自己的位子让给了一个中年白领。无视两个女人扫射来的谴责目光,拎着行李箱一瘸一拐得下了车。
出了地铁口,秦梦阑一眼就瞧见了路边上那个在等她的杀马特少年。
冬季寒冷,杀马特少年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皮衣和皮裤,皮手套都没戴上一副。他长着一副算命先生口中“大富大贵”的长相:天庭饱满(头发少), 地阁方圆(大脸盘)。
虽然大富大贵,但掩盖不了“有些丑”这个事实。
呃,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丑帅丑帅的。
这个杀马特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秦梦阑相处了二十年的竹马,隔壁老王家的儿子,毕驰。
毕驰也一眼瞧见了她,一脚踢开车撑,骑着自己那辆火红的摩托来到了秦梦阑跟前。
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费力样,毕驰露出两行大白牙:“哟,别走啊,就在地铁口这儿摆摊,生意绝对好。”
“......”秦梦阑和旁边摆着行乞摊的老太太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气饱了。
毕驰虽然是bitch了一点,但终究是秦梦阑这二十年来依靠最多的男人。他二话不说从摩托上下来,扛了行李箱绑在车座后面,然后搀着秦梦阑一步步坐上车。
风驰电掣,摩托车迎风驱使。
秦梦阑抱着竹马的瘦腰,这感觉跟抱着家里的擀面杖一样,谈不上享受,但是很可靠。
秦梦阑一面看着路况,一面日常问话:“我家里还好吗?”
“你外婆还好,每天雷打不动去棋牌室打麻将。倒是你找的那个保姆,干了几天就不干了,居然拍了我家门跟我妈要工资。”
“一共多少钱?”寒风扑面,秦梦阑说不出的心酸。
一听她提钱,毕驰鸟都没鸟她:“我妈找了个兼职的阿姨,专门来我家打理院子的,打理完了还会顺手给你外婆洗洗衣服烧烧饭。怎么样?开一份工资干两家活,我妈是不是特别精明?”
谁会雇个阿姨打理院子呢?更何况毕驰家的院子里只种了一棵老槐树。
这个保姆显然是为了她外婆找的。
毕驰这个富二代,除了外形杀马特、爱好杀马特、品味杀马特之外,性格、品德、素质,其实没有一项差的。
秦梦阑双手抱着他的腰,在风驰电掣里鼻子发酸,喃喃道:“毕驰,你们一家对我恩深似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要不,我给你当童养媳吧?你看哪天日子好,我们去珠江路455号走一趟?”
珠江路455号七楼,南京玄武区民政局。
毕驰特别嫌弃她,装聋作哑都不高兴:“别,都知道你我跟你是不可能的。你要报恩的话就老老实实上学,工作,结婚,自己过得幸福一点儿。你知道的,你过得越幸福,你的仇人才会越痛苦。”
“......”没文化的人一下子说出这么有逻辑的话来,这很不科学。
然而真正不科学的,是杀马特竟然看不上自己。
秦梦阑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哎,毕驰,你什么眼光?我这个外貌,我这个内涵,还有我这个青春与年少,在外面单单陪聊一个小时也要一百块的。你竟然看不上我?”
“物价局不管吗?”
“管什么呀?”
“你陪聊的价格远远高于价值,违背了市场价值规律。”
“......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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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渗过玻璃房顶照射了进来,一室灿烂。夏民慧端着病号的早饭进了观察屋,瞧着他气色还不错,开口道:“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梁成砚刚起,脸上还泛着早起的红晕。
他坐直了身子,掀开被子,以手抵额,好像昨夜宿醉了一宿。
即便眼睛看不见了,清俊的脸庞依旧赏心悦目。尤其皱着眉头的时候,旁边人都看得心疼。
“昨天,”过了半晌,梁成砚开了口:“那个芭芭拉,怎么样了?”
夏民慧被问得一头雾水,但联系到昨天的话,她还猜得出来这个芭芭拉是谁。
秦梦阑三番两次得被人粗暴对待,天知道还会不会来了。大梁的酬劳纵然给得丰厚,但人家也要自尊的啊。
“她啊,她回家休息了。”
梁成砚没吭声,似乎听得出来夏民慧话里的真假,径自摸索着下了床。
他其实挺喜欢芭芭拉声音的,狡黠里透着伶俐,虚假的甜腻也让人反感不起来。换做以前,听到这样的声音,他还会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是谁。可是现在的他看不见,任何生动的存在都会变成他烦躁的源泉。
刷牙,洗脸,吃早饭,梁成砚摸索着完成了每一步。
他好像习惯了,习惯了每一个过来陪聊的第二天就会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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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梦阑是不会这么便宜得消失的。
她翻了翻自己家信箱里所有水电煤气费账单,眉毛都快挤成一团了。
外婆半眯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自言自语:“眼睛瞎了吧,看上这样一个男的,活该被人甩。”
秦梦阑拿着账单走到客厅,看着电视机里放的动画片《熊出没》,又看了一眼快要睡着的外婆,心里更难过了。
她轻手轻脚得走到花园里,打了个电话给乔宇:“学长,这几天组立发工资了吗?”
乔宇在和张裕亲亲我我的空隙里回答了她:“没有啊。老魏给扣了,说是借这笔前给她在银行上班的闺女刷业绩,要过几天再发。”
真是一人在银行上班,全家都要给银行打工啊。
她一个Level C等级的兼职员工,一个月两三千块钱,跟他们一个月两三万的研究员根本不能比。他们工资拖一拖没什么的,她这一拖,家里水电气估计都要停了。
作为学生的她还不能申请贷款,银行不批是一回事,碰上校园美丽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没有办法,秦梦阑又打了个电话给舅舅,想要跟他借几百块钱交水电费。结果运气不大好,接电话的是舅母。
舅母一贯虚伪客套得回答了她:“哎呀,是梦阑呀。最近天气变冷了呀,有没有感冒呀?小姑娘要多穿点,不要为了漂亮就穿少了。”
秦梦阑张了张嘴:“舅母,我......”
不等她说完,电话那端就传来秦悦不满的声音:“是不是又来要钱?她怎么好意思的呀,一个人霸着奶奶的养老金不够,还天天伸手跟我们要钱!”
“你这孩子,知道不要说出来啊。”舅母轻声数落了一句,转过头来又明知故问道:“梦阑呀,是不是找你舅舅有事啊?他刚出去了,等他回来我再让他给你打电话。”
听到这里,先不说能不能等到舅舅的电话,秦梦阑已经不想借这笔钱了。
但有些事情她要说清楚:“舅母,奶奶的养老金我一直拿着买药买补品,剩下来的钱交个水电费都不够。秦悦要是怀疑的话,我明天就将账单给她寄过去。”
说完又不解气,秦梦阑补充道:“舅母你叫她把地址发过来,我给她寄顺丰到付。虽然明天是星期天,但理发店还是营业的吧?”
大概手机开得扩音,秦悦听了个一清二楚,气得火冒三丈在自己家里直跳脚:“谁在理发店上班啊?!妈,她在骂谁?!妈,你把手机给我,我要喷死她。”
舅母恨铁不成钢的声音跟着响起:“你自己考不上大学还怕人瞧不起你啊?瞧瞧你那点出息,话说不了两句就喷人......”
秦梦阑全然装作听不见她们母女那点对话,关照起生意来:“舅母你跟秦悦说一声,回头我会推荐同学去她店里消费的。”
啪的一声挂掉电话,秦梦阑一脸无助得瘫坐在沙发上。
疲惫,疲惫,一直都是疲惫,席卷着她的骄傲,她的坚强。她的理想。
电视上的光头强拿着一杆枪,到处寻找熊大和熊二。
秦梦阑坐在外婆边上,一声不吭得看着电视,就这么一声不吭得看着,直到眼泪水蔓延了整张脸。
外婆什么都没有说,只用温暖的手,捂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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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大早,秦梦阑面无表情得端着一杯豆浆和一份三明治走进了梁成砚的房间。
梁成砚刚洗漱好,听到她进来的脚步声直接愣住了。
秦梦阑不会再用诗朗诵的声音讨好他了,冷漠而又粗暴得问道:“豆浆,三明治,吃不吃?”
梁成砚一个“不”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哐当”一声,秦梦阑直接将托盘放到了门口的桌子上。然后她旁若无人得拿起三明治,一口两口吞到了自己肚子里。似乎味道还不错,端起热腾腾的豆浆,她又一口两口灌进了自己肠胃里。
梁成砚:“......”她什么意思?
秦梦阑看着他转过来的那张冰冷贵公子的脸,脸上扯出一个无畏的笑。没错,就是你感觉的那个意思。
三两步走到书桌边上,秦梦阑拿起座机电话,麻利得给后厨打了个电话:“喂,听得到吗?今天公子胃口好,中午要点菜,你们记一下。”
梁成砚有些难以接受,大致没有看过一个陪聊这么有主见。
秦梦阑何止有主见,她还有胃口:“嗯,红菜汤一碗,红酒闷牛肉一锅,再来一盘焗烤扇贝。主食么,意大利面来一份,随便什么口味的。还有,12寸的披萨来一张。”
记菜单的工作人员手都麻了。
瞧着梁成砚那一脸的不可置信,秦梦阑无所谓自己这个“芭芭拉”的形象,追加道:“哦,再来一份毛血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