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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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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算天恕已经看穿敌人的伎俩,要十万人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去抓一队小蚂蚁……实非一件易事。尤其是敌军狡猾十分,总是趁大军食宿放松之时偷袭,叫人防不胜防。于是渐渐陷入了这样的怪圈子——敌袭、全军戒备、带兵反击、遍寻不见敌人踪影……几天下来。兵士们睡无好睡、食无好咽。待金无伦惊觉已经肿了敌人的圈套时,连他自己也被折腾的疲惫不堪。
就在金无伦焦头烂额时,突然传令兵来报,天恕要众将聚集,召他同去。金无伦奇怪天恕葫芦里卖的药,不敢稍加耽搁,立即动身前往帅帐。
他到达时,多位将军正在地图上指点,商议对策。天恕尾随他进了来,也不理众人对他行跪礼,径自走到帅案后坐下。身体还没有坐稳,训斥已如暴雨般劈头盖脸砸向众人,被骂的抬不起头来的人们,自然是看不见天恕眼里的镇定和——得意……
“…………”总算平息了“怒火”的天恕问:“好了,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好计策,统统说说吧。”言毕,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青花白底,瓶口用绸子塞着。他将绸子拔出,倒出了两粒白色的药丸,仰首吞下又迅速将绸子塞回去,只是这短短时间,帅帐里已经弥漫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金无伦轻咦了一下,隐约好像是记得这是什么香味儿……只是……又记不起来……天恕见他发呆,道:“金将军可有好计?”金无伦的意识又被拉了过去,那香味儿也就此作罢。
“末将想,如今敌军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他们是呀在我们到达战线之前拖垮我们。既然如此,我们就留下来与他们对峙到底……”
“金无伦!你有没有脑子啊!”天恕气极反笑了,在他看来,这个计策无疑是下下策,为了一只小队放弃敌军大本营?为了自保放弃救援?要是错过了支援时机,繁方城沦落,那就是为了自己放弃了首领皇帝!这么蠢的计策真亏他说的出口!
金无伦显然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失误,一时间无话。
事实上满帐的将军无一不被金无伦的下下策震惊的,到底都是有些经验的将军,虽然没遇见过这样的战术,也知道不能这样因噎废食、因小失大,这金将军今日是怎么了?哪里像身经百战受人尊敬的将军?分明就是个——“这样有什么不好?看我带兵杀他们哭爹喊娘!”黄守业瞪着一双牛眼问天恕,一群将军、副将在心底异口同声的接着方才的话说——简直就像个莽汉……
是什么让他如此急躁?金无伦自己也不知道……他垂下头去静静等着天恕说话,不管是怎样的嘲讽,他都受得心甘情愿……
大概是天恕对这个汉子真的有些好感罢,闻言置之一笑,也没反驳或训斥。他接着说:“既然将军们都没有什么好主意,那我这烂计谋或许有用。”说罢将手边的地图展开,平铺在帅案上,连指几个地方,对周围的将领说:“这……这……和这,就是我军被袭的地方,各位将军可看出什么来了?”沉默一会,有人说:“这些地方无一例外的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附近……都有可以隐匿敌人的地方。”天恕抬头看了看这位中年男子,他身形消瘦,弱不禁风,一看就是个智囊型的人物。倒还有一个像样的……这么想着,赞同道:“正是。”
接着提出了疑问:“这样的地方在斥候勘察地形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检查过了,为什么还留下了死角呢?”
“这……”几个将军面有难色,终于有人犹犹豫豫的说:“这好像跟被袭没有关系……因为被袭击的是另一个方向……”
“……为什么不用……”天恕突然打断他的发言,众人疑惑的看他,许是没听清楚,就有重复一遍:“放着这么好的掩护,为什么一次也不用?”
其实道理很简单,他们不是不用,而是要留到最后再用。就在大军到达繁方城前的最后一个驻扎地旁,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叫“镜湖”。发源地是东海,一路流经数千里,百十个城县,一直向北流去,经过战场和被攻陷的三座城池,流入合辙境内。由于流域过长,尽管水源丰富、一路海域别的水域混入,到了这里水流速也不得已的减缓了,镜湖就是这样的缓流注集而成,因此除了暴雨洪涝,湖面总是平静、安宁的。而且不知是何原因,镜湖水冬天竟不结冰!冒着袅袅热气,在月光下蒸腾着……当然,主要是因为冬天不结冰的回水会带来足够的水源。这样的地域正是安营扎寨的好地方,每次北伐这里都是主站。
敌人从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了镜湖,为了放松大军的注意力,他们多次袭击都没有挑好的掩体,就是怕大军会加强对自然掩体的搜查。为了能给多日来不停被骚扰、身心疲惫,终于遥望繁方城、精神放松的大军一个惨痛的打击,他们放弃了诱人的、轻松的攻击方式,的确是很好的计划,可是这样一来就暴露了他们的目的——太可以的隐瞒反而容易暴光。
诸将被天恕的话震惊了,从他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天恕找到了敬畏跟对强者的尊重,这就够了,他不需要做偶像或是领袖,他要的是支配者的绝对权力,要是有人触碰他的权威,就只有一条路——死!
如果不是他一个人是打不了仗的,这些人之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了。倪了眼守在门边的舍儿,天恕的嘴角又泛起一丝笑纹,冰冷、毫无感情……
“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阻止他们的计策……”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大军仍是被袭、转头打、无功而返,刚前些日子没有半点变化。
当大军终于来到镜湖的时候,每个士兵将领都累了,疲惫不堪。他们乱哄哄的阻止安营扎寨,然后狼吞虎咽的用饭,最后草草的准备一下,就睡了。镜湖靠南岸是一片杨树,虽然光秃了枝桠,但是长的又矮又壮,遮住了一大片湖水。就在营盘火光跟月光都照不到的暗处,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湖边营地,记住巡逻兵的每个动作、记住他们解了几次手、出了几次恭、在哪里解的、出在了哪里……专注的连呼吸声也听不见。
渐渐的月亮西沉。丑时一刻,火光渐渐黯淡下去,那个一个晚上出了两回恭的家伙终于睡着了,跟他一队的那个小子也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时机到了!
领头的队长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这种怪异感从昨晚就开始了,细细一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打着手语,示意身后的兄弟——行动!
其实,只要再稍加时间思考——明明疲惫不堪了,怎么还能狼吞虎咽?怎么还能两人一组的巡逻?然而时间不等人,他仓促间下了命令……
他身后传来微弱的水响动,每一声稍微大了一些,他的心就一跳。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不能就这样错过了!国师说了,要是让他们支援成功,合辙就完了!像这样倾国的战争,合辙要付出的,远远超过了祥国的想象,就算是赢了,也要休养生息十几年。要是输了……他不敢想,又将注意力转回到监视敌方上,心底默数这登岸的人数。还没有一半的时候,这位队长只觉得环绕周身的水流急促了许多,身后的士兵也似乎有所觉,停止了动作,许多人本能的想到——被发现了!接着向祥国营盘看去,然而寂静,没有一丝的异常……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纷纷看向队长,队长沉吟片刻,打了个小心的手势,让他们继续行动,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水流突然扰乱了平静的湖底,暗流汹涌的、疯狂的扑来!还在湖水里面的士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惨叫出声就被卷带入了激流!一名正在登岸的士兵已经半个身子伏在岸上了,另一名士兵正要去拉他,下一刻,眼前的人呼地没了!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队长在慌乱之中,还不忘看向那营盘——还好!没被发现!真是走狗屎运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暗流的阻挠下,向岸边已经上岸的士兵们不停地打出同一个手势——继续、继续、继续!
他的身体一点点的远了……没有了……不知道会被冲激到哪里去……或许葬身鱼腹、或许沉入某个湖底……他留下的一串无声的遗言是——继续、继续、继续!许多热血的汉子哭了……他们跟着这个队长打过多少仗、杀过多少敌!他们有多少人是被他救过的!还有……那些被他们救过的伙伴们……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消失在这片湖水之中了?
一些含泪咬牙的汉子们照着还在发呆的同伴就是一耳刮子,他们发了疯似的超摔倒在地的人比划——继续!继续!继续!!!
这些头脑一片空白的汉子们,只能靠本能执行在脑子里面烂熟了的计划,他们一口气冲进了那无辜的、无知的、可恨的兵营,找准了目标——主帅帐!为了放松对主帅帐的戒备,他们可是次次袭击粮草,让他们错认自己的目标……
一切都是顺利的,他们顺利的杀死了那两个惊恐的还来不及惊叫的巡逻兵、顺利的找到了帅帐、顺利的将它包围、顺利的进入它……他们甚至顺利的将十数把刀砍入了天恕的床上!是的,他们几乎要成功了!——几乎而已……
天恕站在上游处,身后跟着大大小小的将领。他们面前是几十名士兵,正死命的扒者绳子不松手,一松手就会被激流冲走,绳子另一头绑着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被扯的“吱吱”作响……
天恕望向营盘的方向,喃喃道:“看来金将军那边也很顺利啊……”
他身后的将军们,几个稍有心机的都白了脸,不为那咆哮的汹涌,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这个比汹涌跟可怕的人……制定计划的那天起,他就料定,敌军一定会在我军到达镜湖之前先抵达,于是在一次被偷袭、转头打中,一队士兵“走失”了。这些走失的士兵掉头向东,来到这里——流向镜湖河道的最狭细处,他们用沙子填装麻布袋、扎紧袋口后扔进河道中……一直到只留一丝细流。另一边他封锁消息,为了不让走漏风声,除了那日在帅帐中的将军们以外,谁也不知道这个计划。最后,他派金将军带领一队士兵,在帅帐周围的帐篷中埋伏,待漏网之鱼一踏入帅帐,就将其团团围住!到此,一步步用心之精、计算之巧都还不算什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