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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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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在阳光底下周身都镀了一层金辉,他两只手捧着青瓷杯小口小口地吞咽,喝完又趁姜嬗不注意悄悄地舔了唇上的水渍。
姜嬗一手支着脑袋,眯着眼睛困倦得很。
“筠娘。”
那个小家伙又在喊她。
“嗯?”
姜嬗很想睁开眼睛,可是春日里确实困人,坐久了,阳光照在身上舒服的不想动弹。
“这个坠饰好看吗?”
他问了一个不得不让她睁开眼睛的问题。
姜嬗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到他捧着一个宝石佩饰,正忐忑地看着她。
“好看。”
这是一个腰佩,花结坠着紫色宝石,下面是用小珠子分束垂下流苏,姜嬗看到宝石上有一个缺口,似乎被摔过。
他听到她的答案顿时如释重负,轻轻地问:“那筠娘还生我的气么?”
“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姜嬗又仔细地看了一眼,依然没什么印象。
“你忘了吗?”那流苏在他的手下摇摆,“上次我摔坏了筠娘漂亮的石头之后,筠娘就一直生我的气,直到现在才没有讨厌我。”
姜嬗一怔,这是筠娘的东西?
他有些忸怩道:“王嬷嬷在的时候我就让她打个漂亮的绦子,然后把筠娘的漂亮石头放上面叫筠娘开心,筠娘若是不气了,就收下好么?”
他仰着脑袋看着姜嬗,满是期待。
姜嬗犹疑将东西接住,他顿时露出了笑颜。
她瞧他愈发乖巧可爱,也忍不住扬唇,他到底是个孩子,怯生生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怜惜。
待下午用完晚膳,姜嬗给他擦脸的时候总算发现有些不对。
“你这是发热了?”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手底的温度不算烫却也高于平常的温度。
她将碧儿喊来,碧儿只瞧了一眼道:“小世子发热是常事儿,这么个时候大夫恐怕趁着天黑之前回去了,王妃那边刚回来,临近晚上进出王府手续尤其多,恐怕不方便。”
姜嬗脸色顿时不豫,又听她道:“上次小世子发热的药厨房里还存了包,不如我先给他熬一碗端来喝,待明日再叫大夫来。”
姜嬗想了想这样也行。
她安抚祁兰陌睡下,转身出了房间,碧儿又拉住她,“筠娘,宝蓝带了东西回来,叫你过去拿。”
姜嬗这才想起来,宝蓝早上走得匆忙,话也没讲清楚。
天色晚了,姜嬗也不好随意到王妃院子里去,宝蓝在亭子里等着她,瞧见她来,忙推了个盒子给她。
“这是辛嬷嬷特地给你带的,这会儿她走不开,所以让我送过来,里面是你喜欢的蜜饯果子,还有几包驱寒的药,嬷嬷说了,早晚寒凉,弄不好就得生病,这药是李家铺子配的,一剂就管好,比其他地方的都要好。”
姜嬗将东西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问她,又见她拿了个瓷瓶过来。
“这也是嬷嬷在外面求来的。”宝蓝的神色忽然变得怪异,就连声音也压低了许多,“世子喝了就会好的快,到那时,你就可以不必再伺候小世子。”
姜嬗闻言心中一震。
她面上不露端倪,只问:“那今天你端来的药……”
宝蓝的语速有些快地打断了姜嬗,“小世子生了病,当然要多吃点药才好的快,他今天也喝了吧?”
姜嬗僵硬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惊骇无比,早上的药是给祁兰陌喝的,可是,他竟想骗她喝下那药……
“回去吧,你且再忍耐一段时间,待时机成熟,有嬷嬷替你撑腰,你还怕什么,只得了好处别忘了我才是。”宝蓝欢喜地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递给她。
天色暗了下来,姜嬗沉着一张脸,对方也没有察觉。
祁兰陌躺在床上,天黑了,她都还没回来。
她这一次出去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
室内燃着数盏灯,屋内虽比不上白昼明亮,四处也都明晰可辩,不见阴霾。
门吱呀被人推开,一股熟悉的药味立刻传到他鼻子里,叫他皱了皱眉。
他的余光看到一双纤细白净的手端着大碗的药,脚步轻移,半滴药都没有洒出。
姜嬗走到他床前,见他醒着,将药放在小几上,扶他坐起来,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还晕吗?”
“不晕了。”祁兰陌乖巧回答。
姜嬗闻言将药端放在他手里,道:“把这药喝干净,睡一觉就好了。”
祁兰陌抱着药碗,表情有些无措,也不往唇边送,“我想等它凉了喝。”
姜嬗不看他,道:“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他的一句话顿时被姜嬗给堵了回去,脸色就更加绷紧。
姜嬗也不急,低头捏着他碗里的瓷勺,慢慢搅着碗底的药汁,此刻她面上的表情没有了先前半点的柔和。
“你是要我喂你么?”姜嬗问。
祁兰陌看着她没吭声,手中的药忽然被她夺走,她伸手碰到他的脸,他的目光蓦地惊恐了起来,一偏头重重地咬了上去。
药碗打翻,姜嬗右手吃痛下意识推开他,她自己也从脚踏上一崴,摔在床边。
她的手血肉模糊,两个虎牙咬出来的洞尤为清晰。
只有被他咬的时候,姜嬗才知道这个表面羸弱的小人身上藏了多大一股狠劲。
毫不夸张,看她此刻滴答着血的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祁兰陌撞到了床柱,额上顿时红了一片,他看着姜嬗的目光顿时变得尤为防备和紧张。
仿佛之前的乖巧全都是伪装出来的。
姜嬗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明白,她什么话也不多说,捡起碗转身走出了寝室。
她到底还是愚昧,竟真的以为在这些皇族子弟中会有个纯澈之人。
在她身影消失在帘子之后,祁兰陌的目光骤然转冷。
三更天,姜嬗觉得后腰有些硌人,她爬起来在铺上摸到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这是白日里祁兰陌给她的紫色宝石,那个时候他所有的眼神和表情,都叫姜嬗怜惜得很。
右手又隐隐作疼,提示着昨夜的一切。
分明是她先逼他喝药吓到他了,他才会没把控好力气咬重了么……
姜嬗想到他的眼睛,就下意识地替他寻了借口开脱,另一边她的手又隐隐作痛,她心里矛盾不已,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去想。
翌日,她醒得早,想进去看看他,可心里又硌得慌,她推开窗户,看到窗下左边的草已经完全枯萎,而右边的草呈现出一种发黑焉巴的状态,姜嬗的心彻底寒了。
他定是知道什么了,所以他想骗她喝下那碗有毒的汤药。
这种药在后宅一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并不少见,都是些慢性的毒|药,慢慢喝着,就和病死了一样。
姜嬗想到这王府里复杂的关系,不难猜到。
“筠娘,你起来了吗?”朱儿在外面叫唤了几声。
姜嬗推开门,“怎么了?”
“外院一早上有人找你,前两次你见他时他都给你带了东西,这次我瞧他两手空空的,大概是有事情要对你说。”朱儿说道。
姜嬗愣了愣,不知是哪个。
王府内外守备森严,只不过想见筠娘那人,他本就在王府做事,姜嬗看到他人时似乎有个模糊的印象,但仍然想不起来。
她上前两步,刚想与他招呼,却不想他来势汹汹,看见她人时,更是怒不可遏。
姜嬗及时止步,也没能躲开他。
“陈筠娘,你干的好事儿!”他一把抓住她胳膊,气得将她一推,她一个不稳,顿时撞到了后面的墙壁。
这两天总是被人摔来撞去的,疼不疼另说,姜嬗只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那人却没留意这点,只管上前来将她拽着,道:“你跟我走!”
姜嬗蹙眉,只觉得头昏脑涨,想要挣脱,他的名字便脱口而出:“陈子衾……你就这样对待你的妹妹吗?”
筠娘的记忆里,这个人是哥哥!
“你还知道你是我妹妹?”他眼睛都气红了似的瞪着她。
姜嬗有些怕他,硬扯回自己胳膊道:“你不由分说就这样欺负我,你又何尝把我当做你的妹妹?”
他看着她目光里满是失望,声音平静了许多,道:“你在王府里仗势欺人,做的都是要遭报应的事情,我从前是不知道,才心疼你,我现在知道了是万万不能留你这个祸害在王府里,你跟我回家,我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姜嬗哑然,她竟不知筠娘有一个这样的哥哥。
“我现在还不能走。”她说道。
那陈子衾一听顿时火起,怒道:“你再说一遍!”
姜嬗看他这要抬手打人的架势忙退了几步,有些畏惧。
她从前好歹是个大家小姐,就算做错了事情,说上几句罚跪罚抄都得当的,但万万没有被打过的先例,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