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语》闲征

4、5

　　顾淮在教师办公室前徘徊了两分钟，像是上了发条的时钟反复转圈。
　　过了一个世纪。
　　他挽起袖子，用指节敲了敲门。
　　可以听到“请进”尖锐地穿透门板直击耳膜。顾淮打了个鸡皮疙瘩。
　　就像烧焦的拔丝苹果。顾淮想。
　　“老师。”顾淮低头。
　　化学老师用手指往上推了推黑色的镜框。
　　顾淮不作声。
　　沉默得只能听到红笔划破纸张。
　　窗外有男生不适时叫了声“你妈逼”，把已经绷紧得如弦一般的气氛推向深不见底的漩涡。
　　还是沉默。
　　沉默到死吧。顾淮这样想。
　　不只有死人懂得沉默。
　　……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个。”顾淮顿了顿，“能不能把手稿还给我。”
　　疑问的句式，陈述的口吻，板上钉钉的语气。
　　“你觉得自己没错？”
　　顾淮眼底的神色变得复杂，他望着玻璃窗外已经长得有三层楼高的梧桐树，像是自言自语在自言自语：“没有啊。我不是早就说别管我了吗？”
　　“哦呦。”前排的老师看戏似的转过来，用生怕别人听不到的语调憋出几句话，“张老师啦，这样的学生我看多了啦。像你这样没经验的，很容易被他们骗的啦。我跟你说，你不要管他就好了啦。”
　　又回到寂静沉默的状态。
　　前排老师见没人答话，尴尬笑了笑，又转回去了。
　　你活该。顾淮做了个口型。
　　“顾淮，你跟我出来一下。”
　　化学老师推开厚重的门，顾淮又无声张了张嘴，跟在她后面。
　　“你很喜欢写文章？”
　　“嗯。”
　　“这学期有没有交过作业？”
　　“两次。”
　　“应该要交几次？”
　　“不知道。很多。”
　　“为什么不交？”
　　“不想做。”
　　“不想做是理由吗？”
　　“不知道。”
　　“上课讲的都会了吗？”
　　顾淮吸了吸鼻子，说：“老师，把手稿还给我吧。你还给我，我把所有作业都补上。”
　　“你在跟我谈条件？”
　　“不敢。”顾淮说。
　　“为什么可以喜欢写文章不可以认真听课？”
　　“喜欢需要理由吗？不喜欢才需要理由啊。”
　　阳光突然从浓厚稠密的云层中撕开一条裂缝。耳畔夏季特有的风吹过梧桐叶发出沙沙声，带着特殊喑哑的声调刺激着顾淮的感官。
　　顾淮扯了扯领口。
　　沉默像葡萄酒疯狂发酵、放热，直到狭小的空间再无法容纳。
　　“下下周前，把作业和笔记补好交给我检查。过关，我把东西还你。”
　　“好。”
　　轻得如同折断的羽，却仿佛带着无比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