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花上》岁遇安

1、此恨绵绵无绝期

　　世间依旧，人间如故，星河流转，街市太平。
　　锦镇和枫巷的故事被当地人熟知，好像每一个孩子从刚出生开始就要长期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接受人们对他们的言语行为了，就像在哪一个国家长大的孩童就说哪个国家的语音一样，所以锦镇和枫巷的故事早早地就深深植根于每一个当地人的心里。
　　相传，锦镇曾叫做水源浠，众多大江大河在此汇合，水源充足，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勤耕勤种，罕有天灾，少有人祸。众多江河中，九天河以其最深最阔之特点出了名，故此常常有外地人来此地只为目睹九天河之芳容，其势凶猛，其观壮阔。
　　有一年的某一日，天降大雨，农民的庄稼土地被雨冲刷得只剩裸露在外的尖岩，一个农民匆忙赶回家，跌跌撞撞中，看见一条白色的巨龙从九天河里露出脑袋，继而腾空而起，其声如雷，震耳欲聋，声音冲破云霄，河水泛滥，电闪雷鸣，白龙似身披银光，眼放金光，细看如火烧，顷刻间消失于黑压压的天空中。
　　农民吓坏了，目瞪口呆，四肢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抹过一层潮湿，不知是雨还是冷汗，然后像惨遭战败的将军落荒而逃。他可能吓得精神出了问题，在陡峭的山坡上一个趔趄，就从上面滚了下来，摔到山脚下就殂谢了。
　　第二天当地的一个村民过路时发现了洼地里躺着一个尸体，走近一看，也就是昨天死掉的那个农民。他的身体已经腐烂干净，只剩包着一层白如纸的皮的骨头，肉全没了，这个村民吓得面如死灰，左看右看，发现旁边的一个小水宕里泡着两只猩红色的眼睛。
　　他急忙赶回水源浠，召集全村的人，从头到尾很细致地汇报了这件事情。
　　村民们都觉得奇怪，昨日的大雨千百年难一遇，又有人在归途中遇难，此事必有蹊跷。
　　有人猜测，“莫不是我们招惹了河神，我爷爷曾说过这九天河里有条巨龙，他亲眼看到过，他说出来后的第二天就过世了，我本不相信，如今不得不承认这九天河里有巨龙，并且人不能在巨龙现身的时候看，也不能告诉别人，我是这样猜测的。”
　　“可是我们并没有招惹河神啊。”一个村民大声说。
　　村民们既感到奇怪又感到害怕，都不寒而栗了。
　　村民们在往后的日子里一直惴惴不安，提心吊胆着。
　　他们生怕再次得罪了河神，于是每年的九月份都要举行一次连续九天祭祀活动，把全年的收获的一部分供奉给河神，杀猪宰羊，甚是热闹。不足一岁的孩童也要在长辈手把手的教导下进行跪拜，于幼儿言，简直苦不堪言。这里的人心地倒都善良，都希望河神保佑他们的世代子孙。

　　枫巷也有一个传说，曾经的枫巷名曰火峰川，众多大山小山屹立于此，火峰川亦是一派祥和。
　　众多山中，以九天山最为出名，据说山里藏有一只火凤凰，人们常来此地上香烧纸供酒肉以求平安。
　　有一年九天山莫名失了火，燃烧起来就像一只火凤凰，熊熊大火让村里的人甚为不解，俄而火势更加迅猛，一个村民推测，是住在九天山里的火凤凰发怒了。
　　可是众人不知何故，但这定是不祥之兆。
　　一日，地动山摇，火峰川不停地震动着，震源在九天山，村民一同前去，众人围成一个大弧，身体失去平衡，可是目光很坚定，看着眼前这座欲要山石崩裂的九天山，果然没一会，九天山炸裂了，站得远远的村民们有些害怕地又往后退了退。
　　一只全身羽毛似火在燃烧的火凤凰以浴火般的姿势朝天空跃起腾飞，旋上了天际。
　　四散的碎石落下，一些村民被砸死了，一些村民严重负伤。其中一个老人指着那只美丽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火凤凰激动无比得说：“快，快，快别让它飞走了！要是飞走了，火峰川就会发生大灾难啊！大灾难！”
　　另一个村民问：“不好，火凤凰已经朝那边飞远了！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它将它引回来？”他指着火凤凰飞走的方向，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映着九天山燃烧的火。
　　老人冷静了些许，扶着身旁一个大石头，说：“火凤凰喜光和热，”老人皱了皱眉继续说，“大家快手持火把去寻它！”
　　村民们纷纷散开，回各自的家，一人手举一个大火把，赶到九天山前集合。
　　天渐黑，暮色四合，火把的光和九天山的光显得愈加强烈，明晃晃得犹如白昼。
　　村民循着火凤凰去的方向来到了仅相隔数里的水源浠，火峰川的村民追到了九天河边，远看村民手举火把星星点点犹如天上星辰。
　　“火凤凰！火凤凰！”不绝于耳的叫喊，惊扰了正在睡梦中的水源浠的村民们，他们误以为是在喊“着火啦！着火啦！”此时万家灯火，陷入一片灯火通明。匆匆穿鞋戴帽往九天河赶去，不是失火了，只见一群人站在那里，火把汇成一片火海。
　　“来者何人？胆敢三更半夜在我水源浠撒泼？”水源浠的村长带领了一群人前来，火峰川的人站在了一起。
　　火峰川的村长解释道：“打扰到你们实在很抱歉，不过这实属无奈之举，我们都是火峰川的村普通民，我们前来此地是有缘由的，不过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火峰川村长走上前继续说，“火峰川有一座山叫做九天山，传说里面住着一只它可是火峰川的守护神！”
　　“火凤凰？”水源浠的村长不禁疑惑，眼皮一垂，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是啊！可今日暮时九天山燃起了弥天大火！火凤凰就飞了出来，九天山都爆裂了啊！我们看到它飞来了你们这里，就追到这里来了，可无心惊扰你们啊！”火峰川的村长说话带着夸张和亢奋。
　　水源浠的一个村民大步走上前，右手用力推了一下火峰川村长的肩膀，幸毋河汉斯言，说：“死老头，谁要听你一派胡言，今日你们来我们水源浠定是意图不轨，不仅打扰到水源浠的各位村民，还要拿你们吓唬人的鬼故事闹得我们众人都人心惶惶不是？今日来了这里就休想再回去！”
　　火峰川的村长被推得差一点没站稳，所幸旁边的一个同村人快步前来扶住，这个村民指着刚才那个推了村长的人对他说：“你们水源浠的人都这么不讲理吗？尤其是你，你不能用这样不尊重的语气同我们村长说话，更不允许你用如此恶劣的行为对待我们村长，我们村长说的话你们爱信不信，今日我们如若没能找到火凤凰，也没打算再回去！”
　　水源浠的村长无言以对，如有所思。
　　刚才推了火峰川的村长的那个人气得身体颤抖，咬牙切齿，想要继续回嘴，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村长，他们欠揍！”他后面的人开始跟着附和。
　　火峰川的村长开始做进一步解释：“我们寻到便回，火峰川与水源浠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千万勿因此事发生纠葛，伤了和气！”这足以让所有人看到他的善良温和。
　　想想也是有道理，水源浠的村长说：“大家散吧，散伙了！让火峰川的人寻回他们的守护神，我们就不做任何阻拦，大家快回去休息，三更半夜的，九天河边也不安全。”
　　水源浠的村长摆摆手，招呼着水源浠的村民都散场回家。
　　水源浠的村民还没走远，便听到火峰川的一个村民大声喊道：“村长！火凤凰在那边！水源浠的人把它给打死了！”只见远处有一大片火红的模糊物卧在九天河边，像是倒进了一片血泊。
　　众人纷纷流星赶月般前去一看究竟。
　　火凤凰乃十大神兽之一，样貌果然如神幻化成形，火凤凰已经命绝于此，“就是你们水源浠的人用了不知什么妖术杀害了我们的守护神，今日我们火峰川的人跟你们水源浠的人便结下了血海深仇！”火峰川的村民已经怒不可遏，人群躁动不安。
　　“简直荒唐，别胡说八道了！如此庞大的神兽，敢问我们能有什么妖术？我们如何降制得了？给你们最后一点时间赶紧滚，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水源浠的村民亦恼羞成怒。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休怪我们火峰川的人对你们不客气！”火峰川的一群村民中走出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她带着轻蔑的语气款款向前，然后一把将手中的火把顺手扔进了九天河里，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同村的人，然后指着水源浠的人极力吼道：“我们火峰川的人可是有骨气的！可不能在别人的地方受了欺负！”她喊得太用力，后面差点破了音，但是火峰川的人对此感触颇深，纷纷将手中的火把奋力扔进九天河中。
　　又有一个声音传了上来，“我们火峰川的守护神不可能就这样没了，必定会发生大灾难！你们水源浠的人不得好死！”水源浠的村民们就地无措，此时的情形让人一筹莫展。这时走出来了水源浠的人，约莫十六七的少年，年轻气盛，身材高大，风流倜傥，只听村长唤他曰“花流儿”，他开口：“想必你们火峰川的人今日是成心来捣乱的了，闹得我们水源浠鸡犬不宁，你们要如何,我们奉陪到底。”
　　“好啊臭小子，口出狂言，大家快上！”那个火峰川的妇女彻底被激怒，后面的人群一拥而上。
　　彼此间的距离还有十米之远，此时九天河中突然腾跃而起一条巨大白龙，溅起巨大水花，凭空一阵巨响，众人惊呼，目瞪口呆。有的人被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吓倒在地，有的人想叫出来，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顷刻间又下起了倾盆大雨，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闪电又重新划亮了夜空，像一只发怒的猫用爪子撕裂着天空。
　　雷声在云里沉吟，人们害怕、恐慌。
　　突然火凤凰复活了，它身上的血慢慢消失了，像是被吸进了羽毛中，慢慢渗进去，然后全身的火红色羽毛散发出耀眼的红光，火凤凰仰天长啸一声，冲破云霄，地动山摇。
　　没过一会，火凤凰便扇动羽翼，朝那条还在高空盘旋的白龙飞去，龙凤在高空中彼此围绕盘旋了一阵，就凭空消失了。
　　此时九天河的河水泛滥，远处几丈高的巨浪滚滚而至，大雨冲刷，地下冒水，眼看就要淹没了水源浠，人们四处逃窜。
　　一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指着天上的某一处，浑浊的双眼充满了恐惧，白完了的稀疏的头发被雨一淋就都裹在了一起，变作了几根，手指颤抖着，像被老树皮包着的嘴动了动，半天吐出几个沙哑的字，“灾……难……来……了”。
　　刹那间，天空闪过一道剧烈的白光 ，天地间杂乱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涛声依旧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