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是神，不是神の子》堇辰梵

111、Chapter111.差距

　　海堂将自己逼上了进退两难的处境。
　　对决请求是他提出的，在自己处于劣势，幸村中止比赛后，不肯就此轻易服输，誓要将这场对战进行到底的，也是他。
　　坦诚地面对自我，承认弱点，再对自己施以严酷特训，有着毫不退让的雄心以及源源不断的斗志，这就是青学的海堂薰。
　　他有坚韧的意念，也有着对实力的信心，但他并非自视甚高，当事实无所遁形地摆在海堂面前时，即便再心有不甘，他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与幸村的实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可是，尽管如此，这场对决也势必要进行到最后，因为这是他一意孤行坚持下来的结果。
　　“One set match！海堂，发球！”
　　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海堂抬起右臂，用衣袖蹭了蹭脸上的汗水，望了一眼幸村淡漠的眼眸，随即立刻转开了视线，持拍的右手也狠狠收紧。
　　抛球，提肩，挥臂，海堂沉喝一声，将球凶狠击出，发力大到连身体都因惯性而前倾了两步。
　　幸村瞳孔收缩，一双靛紫色的眸子微微眯起，这记灌注了海堂全力挥击的发球，在他眼里却不带任何杀伤力，轻轻两个垫步，身形仿佛化作了一阵风，悄无声息就出现在了球的落点处，同时，一记干脆利落的正手抽球也随之击出。
　　幸村又恢复了刚才平稳缓和的节奏，他虽然压低了速度与力量，但技术方面却丝毫没有放水的意思，每一球的角度都刁钻狠辣，不留半点情面。
　　一记过网短球，海堂忙不迭从底线处奔向前方，在球落地弹起的瞬间，堪堪将之挑起，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幸村却早已在对面一个轻跃，看似轻漫的扣杀，那球却如乘着风破浪前行般，在空中化作一道笔直的白色射线，冲着底线左边底角飞闪而去。
　　海堂阴沉的眼里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亮光，在挽救过刚才那记网前短球后，还没稳住身形，又连忙马不停歇地转身奔至底角。
　　这次，是他的机会。
　　大石略显激动，“打到角落了！”
　　“对海堂来说这是个好球！”菊丸蹲下身，将一双眼睛堵在铁丝网的空格间，以保障视线没有任何遮挡阻碍，眨眼不敢眨地盯着海堂。
　　从开场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局了，海堂居然一分都没有从幸村手里拿下，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就算面对手冢部长，也是不曾有过的事。
　　小海带张着嘴，偷偷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又继续心神专注地紧盯着幸村。
　　在没到达底角前，海堂就已经将持拍的右臂内弯，左手扶着拍喉处，将球拍拉到左肩旁，做好了反手回击的姿势，一双腿的步子跨到最大，脚程也发挥到了极限。
　　海堂虽然赶上，可终究太过勉强，已经准备好的回击姿势毫无用武之地，幸村的球速太快，而海堂又奔跑得太急，身体因失去重心狠狠摔倒在地。
　　“看我的厉害！”不服输的海堂沉声大喝，在最后一刻，手臂长伸，一记挥鞭式的反手抽球奋力击出，连带着的，侧边拍框还铲去了一块草皮。
　　“来了！”曾在与海堂对决中吃过不少亏的神尾叫道：“回旋蛇球！”
　　那球带着疾速的飞转，路数诡异地绕开球网外围，从裁判高椅下穿梭而过，弯曲的线路弧度就像是回力镖一样。
　　海堂侧倒在地，满身脏尘，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泥潭里打了个滚，还未来得及感受疼痛，就连忙支起上半身，急切地望向对面，想知道这一球的结果。
　　只是这一眼，海堂几乎都绝望了。
　　幸村早已持拍伫立在了球的落点处，修长的身形迎风而立。海堂能够百分之百确信，那人绝对在自己还没有打出回旋蛇球之前，就站在了那里。
　　但一切都都来不及挽回，球已经击出，无法改变方向了！
　　海堂恍然觉醒，刚才对方是故意将球打向底线边角的。
　　幸村微微垂首，即便身处赛场，眉宇间也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在球怦然一声落在身前时，才慢悠悠抬起了眼睫，拉开手臂，原先下意识的回击，却在心中临时变了卦，球拍换了一种线路，自下而上地正手挥出。
　　这一击，如同完美复制了球路般，疾速旋转着绕过一侧铁柱，从裁判椅下精准地飞穿而过，不同之处在于，速度和力道都比刚才的回旋蛇球，快、重许多。
　　海堂的拍子在刚才那一摔下脱了手，可即便是他此刻手中有拍，也无法回击。
　　场外惊呼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海堂瞳孔骤缩，眼看着那只小球，从远处裁判椅下朝他凶猛扑来，由一个黄色的小点，慢慢放大，再放大。
　　最后，在距他倒下的半公尺外，“砰”地一声砸落在底角，不足60克重的网球，却硬生生打出了乒乓的速度和铅球的力道。
　　并且，落点完美地与上一球重叠，角度分毫不差。
　　“Game！幸村 5—0！”
　　海堂怔怔望着底角处那道两次被加深的黑色印记，没有半点偏离，是幸村刚刚用他的绝招——回旋蛇球打出来的。
　　那是他每日不间断地抽水，才练成的绝招。
　　场外的私议惊呼早已停止，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众人现在一个个都明白了，为何切原日日都嚷着，能打败立海那三个怪物的只有他！
　　何止是……怪物。
　　但此刻他们所看见的，不知有没有幸村真正实力的五分之一。
　　迹部在场外看得口干舌燥，满眼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果然不愧是他一直执着的对手。
　　真田抱臂站在围栏网外，自始至终没有什么情绪伏动，幸村的实力，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这些根本就不足为道。
　　海堂第一次觉察到这种实力与实力之间，隔着深海鸿沟的差距。就连与手冢部长、不二前辈，越前比赛……哪怕观战双部对决时，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感受。
　　不可逾越的……差距。
　　海堂探手捡起球拍，将之倒竖在地，撑着自己虚耗过度的身体，艰难摇晃地爬了起来。
　　没错，他实力确实远不及幸村，这场对决哪怕不到最后一刻，他也能确定，根本无反败为胜的可能。
　　“不到最后一刻，结果犹未可知”。这是海堂第一次，推翻自己的信念。
　　但即便如此，身为青学的正选，就算是死，他也要站着死，直到比赛结束。
　　“真是锲而不舍，不到彻底绝望便不肯罢休的固执小鬼。”幸村轻声自言了一句，侧过首，视线投向场外与他隔着铁丝围栏网的真田。
　　他好像早就察觉到了真田的存在。
　　两人对视了足足有十秒，直到一旁的迹部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幸村才缓缓移开视线，望了一眼教练椅上的蓝色板夹，收回目光。
　　迹部见真田转身欲走，不由奇怪道：“你这时候到哪去？”
　　“幸村让我帮他记录接下来其他队员的实战数据。”真田看在迹部打电话通知他的份上，冷声回道。
　　迹部无语凝噎，这两人装了心电感应机吗，还是幸村的实力已经变态到能堪破人心了？
　　“One set match！幸村，发球！”
　　比赛在海堂的坚持下继续进行。
　　桃城却已经捂着眼不忍直视了，“毒蛇与幸村的差距，简直是一个在金字塔顶端，一个还在出发去埃及的路上……”
　　虽然幸村是这次集训的教练，但同样也是青学对手——立海大的部长，海堂与其对决到现在，竟一分都未拿下。他们没有觉得跌了青学颜面，只是担忧，海堂自尊心那么强……
　　双方对决还在持续，一个有如信步闲庭般悠哉自若，一个却像是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
　　真田坐在一边教练席上看得有些不耐，他实在瞧不出那个青学正选有什么可取之处，值得幸村如此有耐性地陪着虚耗时间。
　　以幸村的实力，明明五分钟就可以解决，却打到了现在，并且还在拖延。
　　真田眉头深锁，满面不悦。
　　幸村闲暇之余，还有空瞥了一眼教练席上神色阴沉的某人。
　　好像生气了？
　　现场再也没有议论解说的声音，只余下两种截然不同的击球声，和属于海堂的闷重脚步声。
　　至于幸村……他的速度太快，无声无息，恍若魅影，完全看不清行迹步伐，更别提移动时的脚步声了。
　　海堂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腔内发出类似破旧风箱的“呼呼”异响，肺部因供氧不足快要干涸到爆裂，好几次他都觉得心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身体已经是依靠直觉在跑动回击，海堂只看着幸村手里的动作，视线始终不敢上移，从很早之前，他就逃避着与那双靛紫色的眼眸对视。
　　幸村从未丢过一球，无论海堂回击到哪里，他的身形都如同轻烟鬼魅一样，无所不在。
　　海堂再一次避开那双靛紫色的眼眸后，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阵阵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没用的！
　　没有用的！无论打到哪个角落，无论用上什么绝招技巧，在幸村眼里都无所遁形。
　　没有他回击不了的球！
　　那人根本没有破绽！毫无弱点！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打网球？！
　　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网球？
　　海堂头皮阵阵发麻。
　　“40—0”
　　幸村眉宇轻蹙，觉得对面人惊惶骇然的神情有些奇怪，他并没有使出实力，「Yips」自然也不会落在海堂身上。
　　赛末点。
　　幸村莹白修雅的手指握着黄色的网球，耳边却蓦然听见真田一声冷哼。
　　嗯？好像真的生气了。
　　幸村神情不变，眼底却划过一丝笑意。
　　不过这个海堂的意念和斗志还真是惊人，看来得彻底让他死心。
　　但是，日美友谊赛出战队伍甄选在即，若伤到选手，令对方错失选拔就不好了。
　　真是难缠。
　　将网球上抛于空，幸村仰首，微风在耳边拂过，鸢紫色的发丝被轻轻吹起。
　　视线锁定那缓缓下坠的黄色小球，幸村轻漫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他抬起右臂，收紧了掌心，球拍划破空气，大力挥击而出。
　　黄色|网球化作了子弹，“嗖”地一声呼啸冲出，在空中彻底消失无踪。
　　那是比声音传播还要快的速度，在耳朵才堪堪接收到击球声的刹那，球却早已越过了网，带着“呲呲”火花，破空而来。
　　“砰”地一声，原本消失的网球，又凭空在海堂脚边乍然出现，就像从地底陡然冒出来的一样，令人猝不及防。
　　以海堂的实力，应该是拼死也接不住这击的，但不知为何，球在他脚边砰然巨响落地后，直直地撞上了海堂的拍面。
　　海堂连忙改用双手握拍。
　　好重！！
　　海堂牙关咬得死紧，眉头拧作一团，皱起三道褶痕，深得能夹死苍蝇，脸上的汗更如瀑布一样飞流直下，这般强劲的冲力，他的一双手已经在剧烈颤抖，仿佛挡下的不是网球，而是前行的火车。
　　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吼，海堂双眼紧闭，拼了命地要将这一球回击。
　　球还抵着拍面网线伤猛烈旋转着，鼻尖突然闻到了浓烈的焦灼味，海堂未来得及睁眼，手里重量便兀然一轻。
　　“咔”地几声响，拍子脱了手，连续几个跌滚滑出场外，海堂也因惯性狠摔在地，绑在头上的绿色头巾也散了开来。
　　不远处，底部刻着字母“K”的球拍，网线尽断。
　　“Game set and match！幸村胜，局数6—0！”
　　他……输了……
　　海堂双膝跪地，两手撑在浅绿色的草皮上，艰难消化着这个事实。
　　场外所有人，也都在消化着这个事实。
　　竟然……一分未丢。
　　幸村抬腕看了眼时间，距离中午12点还有1小时7分钟，实战资料已经采集完桃城、千石和海堂的三份，迹部与越前都曾与真田对决过，所以相应数据他都心中有数，赤也就更不用说，这样算下来，他还有八个人的实战资料需要搜集。
　　幸村眼眸微动，扫了一眼对面那副网线尽断的球拍，心底思量，这样那个难缠的小鬼应该死心了。
　　那件黑色外套仍旧没有一丝偏移地披在幸村肩上，围栏网外观战的选手们，只觉头皮阵阵发麻，寒意直窜背脊。
　　场上的少年迎风而立，身姿既俢且雅，淡漠无欲的眼中，空无一物，没有喜色也没有胜念，仿佛刚才那场对决于他而言，像喝了杯水一样平常。
　　幸村的视线没有落点地转向身后的铁丝围栏网，那里站着除迹部海堂以外的十二名队员。
　　他浅色的薄唇微启，眼神冷然淡漠，音质听来不似往日平和柔缓，而是稍显寒凉，空旷得犹如天外神音，在众人耳畔响起：“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