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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骨仙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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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魔界西荒南部有海名曰西海,海上有座孤山,名曰七骨仙山,常年天青云淡、仙气缭绕,却是名副其实的魔界地界。
云照初初抵达山脚之时,只觉得这魔界之处有名无实:如此这般海上生楼阁、宁静以致远的模样,倒真是印证了那名不副实的“仙山”二字,比仙界还要缥缈虚无几分,哪里还有印象中魔界的喧闹杂乱,倒像是另一座蓬莱仙岛。
他深吸一口气提步上前,不多时便看见山门,汉白玉柱高耸入云,盘踞着一头白鳞巨蛟。闻到云照的气息,那蛟龙懒懒睁眼,声音倒是振聋发聩:“欢迎,上仙可是稀客。”
云照朝着守门蛟龙微微颔首,“麻烦……烦请通知山主。”
那蛟龙沿着玉柱缓缓盘绕了一圈,腹下鳞片摩擦过柱子上遒劲的七骨仙山四字,方垂首倒:“山主早已经在此等候上仙多时。”
云照抬眼看向白蛟低垂的眼眸,心想这里的排场还真把蓬莱那套学了个十成十,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微微一愣,转瞬思及,传闻七骨仙山山主无所不晓,自己前来拜访必然在他的掌控之中,便又抱拳行了一礼,匆匆朝着山上行去。
魔界不知道何时多出了这一座所谓仙山,约莫也就是在这一二百年的功夫,便在西荒出了名。山主为一柄七骨玉扇修炼成魔,只要付得起代价,便可让他替六界众生修理残魂,重塑肉身,逆天改命。
云照大约行了半个时辰,才见一座金碧辉煌宫殿巍峨伫立,雕栏玉砌,立柱通天,每五步一根灯柱上便盘踞着各色蛟龙,口含明珠,见云照前来,立起前颈,颔首致意。仿的竟然是天帝上凌霄宝殿的排场。
云照到底是上仙,被这明显僭越的规格唬得又是一怔,忙提醒自己这是魔界的魔龙,而非天界的仙龙,这才硬着头皮踏在白玉石阶梯上拾级而上。
朱红大门次第打开,方一迈入庭中,足下便生出一朵妖冶红莲,一步一绽。
这从上到下的阵仗都搞得如同仙界一般,七骨山主果真是不想负了“仙山”二字么?
他战战兢兢,踏入殿内,四周无窗,唯有东西南北四方四颗硕大明珠,将大殿照的比外头还要亮堂。殿正中放置了一扇白卷屏风,上头未着点墨,仿佛静待人去挥毫。殿内已无蛟龙,云照在屏风前站定,暗自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小仙云照,拜见山主。”
“上仙不敢。”屏风内传来一阵清越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荡了几圈,显得尤为空灵虚无。
云照内心差点忘了这里是魔界地盘,屏风后头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头,微微一晃神。
一个头生双角的小童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看样子像是还未修成蛟龙的角龙所化,他推开了屏风,露出后头水红曼纱帐掩着的一方木榻。
一纤细人影,斜靠榻上,抬出一截皓白手腕,忽而手腕一翻,掌中玉扇啪地打开,挑起半阙帷幔,不多不少,正好七骨。
“上仙驾临此处,是为了修何人的魂魄?”
云照毕恭毕敬回答:“是为了小仙的师尊,湘雅帝姬。五百年前她为了镇压龙魔,同龙魔在三摩提洞外同归于尽,小仙想……”
扇灵打断他,“我本来就想着,能让上仙不惜冒着触犯天条之风险,来到我这的,必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竟然是为帝姬。上仙想出多少报酬,为她修魂?”
云照望着帷幔中影影绰绰的扇灵,思索半晌。他并不知道扇灵这儿的花销是多少,更何况修补帝姬的魂魄,恐怕花费不小。
扇灵看出他的窘迫,摇着扇子,不疾不徐道:“上仙可是仙界第一个找我做生意的人,怎么说也得打个八折。上仙既然已经是上仙之位了,怕是有五千年修为以上了,我就要你八成,你看如何?”
云照一惊,他现下不过七千五百岁上,八成,便是六千年的修为,他一千五百岁修得天仙,拜入湘雅帝姬的门下,不过也就这六千年的时间……然而,他想起师尊那张端庄明丽的容颜,咬了咬牙,既然已经违反天条与魔界中人私自接触,便只消能救回师尊,上仙之位,弃了又何妨?
扇灵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向着小童使了一个眼色。
小童立刻奉上一纸合约并文房四宝,云照匆匆读了一遍,郑重签下自己的姓名。
小童将那纸合约收了起来,倏忽之间,殿中明珠尽数撤去,连那仙气缭绕的帷帐也消失殆尽,七骨扇灵身着松垮的鲜红帛衣,懒洋洋坐在原先那榻上,支了个胳膊指使小童:“得了,合同签了,用户体验也没那么重要了,都先撤了都先撤了。”说罢摇摇手中玉扇,语气已然不复方才端庄,透着一股子魔界中人的散漫,“上仙,走吧?”
云照心中一惊,这才发现六千年修为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从指间抽离而去。他后退一步,下意识手中结印。
扇灵拿起扇子半掩了容颜,抬起一双狭长魅惑的眼,云照这才想起此怪乃是六界八荒出了名的大奸商!
扇灵看他戒备神色,嬉笑着弹了弹指甲,调侃道:“上仙刚才没瞧见咱们的合约上又这么一条么:甲方要尽力配合乙方完成修魂?如今我需要帝姬的残魂,否则我怎么能凭空造出一个上神的三魂七魄来,你说是不是嗯?”
云照手中印未收下,说道:“如何配合?”
扇灵说:“上仙可带了什么帝姬身前常用之物?一般来说,魂消魄散,总归会有残魂徘徊流连在常用之物、常处之地上的。”
云照摇了摇头。他本就是偷摸着来到魔界,哪里还敢带上师尊遗物?
扇灵勾唇一笑:“上仙果然对咱们这里的规矩浑然不知。罢了罢了,不如上仙带着我去趟帝姬身前的居所?”
云照皱了皱眉,湘雅帝姬住在仙界,扇灵一个魔界中人,怎么可能去得了?
扇灵翻了一个白眼:“这服务已经售出,可没有退款的道理,这要是因为上仙的原因没有补成魂魄,也不是在下的错……”
“天上戒备森严,你一个魔界中人如何能上得去?”
扇灵哂笑一声:“上仙说我能上的去我便能上的去咯~”
天界共分九重,三重天上便是云照的居所。因是众上仙所居之地,门禁尤为严格。
三重天外,云照摸摸腰间的布袋,扇灵幻化做小蛇模样,钻在布袋里。他有些担忧扇灵这冲天的魔气瞒不过守门天将的眼睛。
果然不出他所料,未等他靠近天门,一员守将便举着红缨长枪冲了过来,目眦欲裂:“来者何人!”
云照手中暗暗结印,想要硬闯,不料听见扇灵在袋中传音入密:“你就说我是你在魔界降服的魔宠不就得了?”
云照连忙收回手中真气,那员天将靠近,云照慌忙正色道:“小仙乃是湘雅帝姬座下云照。”
天将定睛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云照上仙。怎么身上魔气如此之重?”
“呃……小仙人间游历时,遇一妖蛇为非作歹,将其收服……嗯,觉得它颇有些慧根,便想带上天庭……那个,度化,那个,就是现下它魔气未除,是以……”
天将点点头。云照上仙素来在天界口碑不错,是个一板一眼恪尽职守的好仙人,想来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看了一眼云照腰间弥漫着浓重魔气的袋子,叮嘱了一句:“上仙带魔宠入天庭,要记得去登记。”便放行了。
云照慌忙道谢,匆匆步入门内。
慌忙回到他所居住的寝殿,刚一关上门,扇灵便马上从袋子里滑了出来,落地化为人形,七骨玉扇掩住嘴角一抹嘲讽:“上仙刚才撒谎的水准,一看就是个没经验的。”
云照脸上红了红,扇灵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他的榻上,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嗯……天界的茶果然不错。用的可是天河的水?”
他身上的红袍松松垮垮,随着倒水的动作肩头的布料更是滑下寸余,露出一大片苍白而没有血色的肌肤,和云照严谨干净的屋内摆设格格不入。云照默念非礼勿视,慌忙移开目光。
扇灵见他如此表现,更是来了兴致,勾唇道:“想来上仙原先在天庭中也是个极为老实的人,否则刚才那拙劣的谎话,你们守门的天将怎么就信了呢?上仙,你一会儿是否要带小妖去登记呢?”
云照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拿目光在屋内摆设中来回扫。扇灵又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斜靠榻上:“嗯,天界的茶虽然醇香,却终究少了点味道。上仙可有酒?莫要藏着,好不容易上天一次,定要让我尝尝那琼浆玉露。”
“小仙这儿哪有什么琼浆玉露……”
扇灵撅撅嘴,神情竟然有些雌雄莫辩的妖冶:“上仙还真是小气。罢了,还是谈正事吧,上仙什么时候带我去帝姬的居所?”
云照皱眉,带他上三重天已经在守门天将处惊出了一身冷汗,还要带他去湘雅帝姬的居所。湘雅作为帝姬,居住在五重天上,那里的守备较三重天更是森严数倍,可不带他进去,就没法救回师父……
扇灵将云照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摇摇玉扇,懒洋洋道:“要不上仙就带我去登记呗?有个正式的身份,在天界行走也方便不是?”
云照的眉间更加凝重:“若是被人识破你的真身怎么办?”
扇灵不屑一笑:“上仙觉得我这么容易被人识破?”
云照思索半晌,仍是不敢决定。扇灵有些不耐烦:“上仙此前敢触犯天条去魔界找我,怎么现下反而胆小起来?若是由于你的不配合导致修魂失败,报酬我可还是要收的,一点儿都不退的哦。”
云照咬咬牙:“好吧,明日昴日星官架金乌车上五重天时,正值五重天门守卫交班之际,门禁较为薄弱,小仙带山主上去。”
“好吧。”扇灵又一杯仙茶喝完,伸手去拿茶壶。
正在此时,传来叩门之声:“云照上仙可在?”
云照一听,是三重天巡逻队的天将,一时慌了神,却见扇灵依然斜靠榻上,懒洋洋为自己斟茶,仿佛浑然不觉。